第6章 红衣泣5

管家和宋锦书已经合力将欲要下床的周老爷重新安顿好。

望着老人鬓角白发,混浊的眼神中似带着一丝悔恨,或许是独子去世对周老爷打击实在是大,不惑之年的年纪却呈油尽灯枯之象。

在听到谢钰翎提到儿子的鬼魂时,周老爷再难掩淡定,迫切的想要知道谢钰翎的话是真是假。

谢钰翎对周老爷起了怜悯之心,同样回望着周老爷,郑重其事,“是真,周少爷的魂魄一直在周府未曾离开。”

闻此,周老爷再难忍悲痛,发出一声悲鸣,老泪纵横,悔恨锤胸。

他以前从未见过鬼怪,以为人死如灯灭,又怎知这事上当真有鬼魂一说,而他的儿子以鬼魂的形态一直待在府中,他却浑然不觉……

“周老爷,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周慕的鬼魂不肯往生,对周府和他自身都无益,若我强行驱除周少爷的鬼魂,想必周老爷并不愿意看见,所以还请周老爷说出令郎的死因,看是否能打开他的心结。”

周老爷努力平复下心情,双眼盈满泪水,脸上满是无可挽回的后悔。

“那大概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

周慕的母亲早年病逝,那时周老爷家大业大又正值壮年,曾也动过续弦纳妾的心思,但年幼的周慕一直很抵触这件事,周老爷顾及儿子的感受每次便都不了了知。

但男人的天性难改,一段时间后周老爷终究还是有了新欢,他却不敢将人往家里带,只能买了栋房子让新欢住在外面。

周老爷每日店里,小妾,府里三头跑,往往在家待不到一个时辰便又要离开,晚上也时常不睡在家中,如此,便导致他对周慕疏于陪伴,关心有余,关爱不足。

后来纸始终没包住火,渴望得到父亲关注的周慕,一次跟踪父亲看到了小妾住的地方,自此什么都瞒不住了。

周老爷有尴尬,却没有愧疚,既然儿子都发现了,干脆便不再瞒了,言语哄着儿子,大大方方的将小妾娶进了家门。

那小妾不是省油的灯,人前一副慈母模样,人后便对周慕言语刻薄,常骂周慕是有娘生没娘教的野种,周慕曾向父亲告状,但小妾极会演戏,挽着父亲的胳膊哭的梨花带雨,哭诉着周慕就算不喜欢她,也不能这般冤枉她。

周慕有多不喜欢这个父亲的小妾进门,周府上下有目共睹,周老爷又被年轻漂亮的小妾哄的团团转,自然就相信了小妾的话,竟真认为,周慕是因不喜欢小妾才说了谎话。

对峙之下周慕坚称自己没有说谎,因此惹恼了父亲,当场便是一顿家法伺候。

此后周慕对父亲失望至极,性格越来越孤僻,父子二人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远,至此,周老爷都还没发现儿子有任何异常。

父子两个同在一个屋檐下,不咸不淡的又过了几年,周慕依然长成了一个少年模样,却依旧无法谅解父亲。

周慕觉得大概是长久以来的压抑生活,才让他心理扭曲,生出了离经叛道的想法。

与女子相处总能让他想到父亲的小妾,从而让他无论是心理还是身体都十分的难受,而与同他一样的男子相处,他却又会感到异常舒适。

直到他写给同伴的一封充满暧昧的信笺被父亲发现,周慕的噩梦便开始了。

周慕像极了他娘,长相俊俏,常穿一身红衣更是衬的他格外的漂亮,或者用漂亮一词来形容一个男人不太恰当,但周慕丹凤眼,远山眉,唇红齿白,让人第一眼看到所感受的就是漂亮。

周慕自小性格内敛,不太喜欢和人交际,哪怕父亲是凤祥镇数一数二的有钱人,想要和周慕攀上关系的同龄之人不计其数,周慕却只与一个名叫陈子衿的人关系好些。

陈家与周家一样都是做生意的,但两家所做生意不同,没有利益之争,周家又是生意大家,陈家自然巴不得自家儿子能再与周慕的关系好些。

至于陈子衿本人,与周慕性格大不相同,虽然做好了要继承家业的心理准备,但实者陈子衿一心想走文人路线,身上的书生气极重。

按照周慕所想,他就是喜欢陈子衿文质彬彬的书生气,让他感觉安稳又可靠,读圣贤书之人,应该都是重承诺,一定不会言而无信。

于是周慕写下了那封言语暧昧的信笺,他并没有将信笺真的要送出去的打算,只是心潮澎湃之时,想将无处安放的心思借着信抒发而出,信中一言一词,多为对陈子衿的感激,以及与对方相处时的感受,并不直白,却又不完全清白。

大概连周慕自己都不清楚内心的真实想法,故而才写下这棱模两可的信来,而信中内容哪怕以友情来看待,似乎也能说的过去。

但在周老爷看来,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他笃定了儿子是好龙阳,让他丢脸。在父亲拿着信质问周慕时,本就对父亲失望周慕哪怕并不清楚内心的真实想法,却还是硬着头皮承认了。

周慕的亲口承认,无疑让周老爷更加盛怒,家法都打断了也没能让周慕改口。

更可恨的是不知是谁将事情传了出去,周老爷走在大街上或者是店里总感觉每个人都在他背后窃窃私语,指指点点,无论是谁都在看他的笑话,戳他的脊梁骨。

回去之后又有小妾在枕边吹风,周老爷是越想越气,对周慕屡教不改后恨不得想当场打死这逆子。

周家世代纯正,从没有过大奸大恶之人,周老爷自认自己是好人一个,对妻子忠心,对儿子关爱,对下人宽宏,在大街上遇到乞丐也不吝啬给几个铜板,从未做过亏心之事,而他的儿子哪怕不是国之栋梁,也一定是苗根正红,怎么就能生出如此有逆天理的心思来?

定是自家儿子得了心理疾病,这才误入歧途,走了弯路,只要病好了,兴许周慕就不会喜欢男人了。

自觉想通的周老爷迫不及待找来了所谓的诸多名医大夫,皆无济于事,而在被找来的这群大夫中,根本不全都是大夫,其中不乏因为钱财而招摇撞骗的,但周老爷那时就像着魔了一般,一丝机会都不肯放过,而被迫接受“治疗”的周慕则痛苦不堪。

眼看着大夫看了不少,周慕的情况丝毫没有改变,对父亲的态度越加冷漠,周老爷因此愁的憔悴了不少。

后来宋锦书替周老爷找来了一群道士,各个仙风道骨,扬言他们能去病祛灾,无所不能,只是他们有一个规矩,那就是要将周慕带走医治,一个月后保证周慕会恢复如初,且这一个月内周老爷不能去看望周慕否则很有可能会前功尽弃。

至于为什么要这样,道士没有给周老爷一个明确的说法,只说这是他们的规矩,不能破坏,这群道士的底细不明,周老爷犹豫不决,但周慕的“病”不能就这么拖下去,且又实在架不住小妾和宋锦书的劝说,最终周老爷松口了。

说到此处周老爷声音停顿了下来,谢钰翎看向宋锦书,对方大大方方,对谢钰翎和怀风解释道:“那群道士是我偶然从别人口中得知,连我也不清楚其来历,但看着鹤发童颜有几分本事的样子,便介绍给了舅舅。”

宋锦书说完,周老爷满脸愧疚的接着又道。

周慕在被带走的那一天,周老爷吩咐下人给周慕带了好些东西,满满当当的一马车所需物品,就怕周慕在那边待的不习惯。

周慕原本就是十分抗拒父亲找来的大夫,这次竟要自已跟一群不知打哪来的道士走,周慕死活不肯去,被周老爷吩咐的护院架住胳膊,硬是拖上了马车。

周老爷永远都忘不了,儿子当时的撕心裂肺喊声,求他不要这样,他没病,那不是病,他不要去!

周老爷的心又何尝不痛,但他好像更在意儿子的“病”,更看重面子一些,便无视儿子的哀嚎,转过身不忍心再看,摆摆手,示意马车赶快出发。

把儿子送走后,周老爷无心再管理生意上的事,整日的魂不守舍,连小妾抱着都不香了,生意的经营几乎都交给了外甥宋锦书打理。

内心煎熬了一个月后,周慕如期被送回来,那一天周老爷激动不已,早早在门口守着,一是迫切想知道儿子改没改,二是也确实担心儿子,要知道周慕从小到大就没有离开过周府。

而周慕回来后性格大变,不仅和父亲冰释前嫌还对其尊敬有加,不哭不闹,完全变成了一个乖孩子,就是依旧不喜欢和人接触的情况反而加重了,府中下人除了贴身伺候他的丫鬟彩莲,竟谁都不能近身。

周老爷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转而问周慕是否还喜欢陈子衿,这才是周老爷最关心的。

哪知听到陈子衿的名字,周慕像是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事一样,抱着头躲到桌子下,神情惊恐,浑身因恐惧而颤抖着,口里喃喃道:“我不喜欢,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看到周慕的反应如此之大,周老爷也不傻,当即就起了疑心,细问周慕发生了什么事,周慕害怕的讲不出来,再去问将周慕带走“治疗”的道士,对方不急不忙,没有丝毫慌张的回道:

“毕竟此病特殊,医治过程中难免会有痛苦,大概是给周少爷留下了心理阴影,周老爷不必担心,时间会治疗好周少爷的心理创伤。”

周老爷半信半疑,最后付了钱财,此事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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