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在同一瞬间,施青便被庄白甩到一旁,这一股力极大,施青跌跌撞撞地后退到墙角才停下。
还没站稳,便感觉一股凌厉的竣风迎面袭来,“蹲下!”听庄白这样喊,施青抱着头狼狈地摔坐下。
身后的门板应声而碎,四分五裂地飞溅出来。
两人都没用武器,破坏力却惊人,刚一转移到室外,年代久远的石板便噼里啪啦碎开,树枝劈头盖脸砸了下来,施青眼疾头快地收回探出的头。
庄白和李旦也不知有什么仇什么怨,一句话没说就开打,打得还毫不留情招招见肉,身形快得看不清。
李旦一身新生的肌理血肉还不大稳固,几个回合之后,肘部被击中,骨头凸了出来,身边的小鬼们爆发出一阵刺耳的欢呼。
李旦听到了,冷冷地向这边看了一眼,挤在前排扯着嗓子叫唤的小鬼声音一顿,顿时爆炸开来,碎成一团朦胧的血雾。施青手背一凉,低头一看,默不作声地把溅上的黑血擦到旁边的墙上,又往后缩了缩。
咔嚓一声,李旦把手臂接了回去,面无表情地再次欺身而上。这次他的动作明显更快,出手也更狠戾,嘴角一勾,明明没有看向施青这边,可施青莫名感觉背后发凉。
李旦闪身到庄白身后,脚尖不着痕迹地轻轻一抬,踢起一截巨大的木头,手托住将木桩转了个圈,便要向庄白背后砸去。
庄白侧身躲过攻击,身形微微一矮,反手按住木桩,李旦没争,立即松开,手在木桩上一按,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腾空而起,伸手抓向庄白后颈。
“小心后面!”
李旦的动作快如鬼魅,指甲瞬间暴涨数倍,眼看就要钉入庄白后颈的皮肤,庄白很快闪过身去,飞身倒退拉开距离。
两人分站在庭院两端,庄白低头整了整自己被抓乱的衬衫衣领。
打得莫名其妙,收得猝不及防,好像两人在发泄什么怒气,发泄完就停下来了。
李旦抱着手臂,闪现到庄白身前,微微向前欠身,很讨打地说道:“眨眼过去这么多年,养伤养得很辛苦吧,白大人?”
施青的耳朵支棱起来,伤?什么伤?
她的视线把庄白从头到脚扫描了一遍,全须全尾,甚至还很帅,身上不知道,至少露出来的皮肤看不出一丁点疤痕。
除了左锁骨上似乎有个黑色的纹身,具体纹的是什么形状施青看不出,毕竟庄白的衬衫穿得很板正,只露出纹身的边缘,但仅仅是露出来的那一点,就可以看出纹路之精细复杂,不是旧伤的痕迹。
施青把耳朵紧紧贴在四分五裂的门板上,可是李旦却也凑近庄白,姿势甚至有些暧昧,不知说了句什么,庄白终于似笑非笑地抬起头来,“说到丧家之犬,李旦,你又能比我好到哪里?”
狠啊,真是狠,施青在心里给庄白点了个赞,但是又怕他俩再打起来,虽然有些勉强也非常的害怕,但还是用手掌搓了搓脸,给自己加油鼓劲,硬着头皮跨出一步,“二位——”
庄白和李旦同时回头,施青顿了一下,努力装作正常地去推面前已经破得不能再叫门的门,推了一下,没推开,又用了力,门板还是纹丝不动。
“稍等。”施青说着,研究了一下,发现这门门轴在刚才的激烈打斗中遇难了,于是尴尬地笑了一下,俯下身子,打算从门板破了的洞里钻出来。
施青的动作慢吞吞的,庄白先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大步上前,把松脱的门板拽了下来,把她拉了起来。
施青拍了拍身上的土,迎面对上李旦复杂的视线。
“怎么,这是白大人的新骨头?”李旦嘲讽地抬了抬下巴。
庄白还没来得及说话,施青倒是先开口了:“大人在地下待得久,怕是早就不了解上面的情况了,现在说别人是狗已经不算是骂人了。”
“哦,那是什么?”李旦的语气有些玩味,施青听着感觉很不爽,“当然是夸人了,狗狗忠诚又可爱,比人要好得多。”说着,施青发觉不太对,赶紧向庄白摆手解释:“没有说你是狗的意思。”
李旦的眼睛又弯了弯,如果是庄白的眼睛笑到这个弧度,施青会觉得如沐春风,但是李旦的笑容却让施青感觉到他视线中的不怀好意。
“罢了罢了。”不知为何,李旦好像忽然神经病似的不知为何高兴了起来,几乎称得上是和煦地望了施青一眼,对施青说:“你说的对,狗尚且忠诚,他确实不能算作狗。”
施青:“……”为什么这个人这么喜欢人身攻击啊。
说完这句话,李旦愉快地拍着手,转身便要离开。施青有点着急:“不能让他就这么走。”
开玩笑,放任这种以残忍嗜杀留名史册的魔头在世间,那岂不是要天下大乱,估计异管局的各位可怜同志们要加班到猝死。
“没事,他走不远,他上次来人间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了。”庄白小声说道。
一阵黑雾漫卷,李旦和那群叽叽喳喳的小鬼们全都消失了,整座寺庙忽然安静下来。
“几百年前,那又怎么样?”眼看着李旦消失,施青立马转头去问庄白。
庄白笑了笑,说道:“我们等着就好。”
说着,庄白扫视了院子一圈,把方才李旦踢断的木桩横过来,拍了拍上面的土,示意施青坐下来。
果然如庄白所说,煞气追随无意识的李旦从地府涌上来的,李旦清醒之后,弥漫在山顶的黑雾渐渐散去,而清晨的阳光终于撒了下来。施青坐在木桩上,被响脆脆的阳光一照,积攒的困意猛地涌了上来。
施青摸了摸衣兜,掏出一个皱皱巴巴的烟盒,凑到席地而坐的庄白面前,“白大人,来一支?”
“你就别这么叫我了。”庄白先是纠正,然后神色复杂地看向烟盒。
施青嘿嘿笑了两声,用拇指熟练地把烟盒盖子顶开,露出里面的一排棒棒糖:“该补货了,口味不全,你先挑。”
庄白低下头,手指蜷缩,像是认真在选的样子。见他许久没动,施青推荐道:“我建议葡萄味的,这个是我最喜欢的。”
然而庄白的手指掠过胖乎乎的紫色,挑中旁边的青色糖果,施青说道:“你喜欢哈密瓜啊。”
“行,记住了。”施青坐了回去,自己剥开葡萄的糖果,刚刚含进嘴巴里,院子里骤然起了一阵突如其来的黑风,黑风还未散去,李旦就快步走了过来:“庄白,外面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庄白神情带笑,盘膝手拄在身后,很了然地道:“又回来了?”
施青愣了一下,意识到魔头去而复返的原因后没忍住笑出声来,李旦瞥了她一眼,可惜现在天已亮了,阳光又正好,两人又正在吃糖,庄白甚至是个很闲散放松的姿势,一切的一切都没办法营造出李旦要杀人的氛围。
甚至在那一瞥之下,施青还觉得李旦的蓝色瞳孔很漂亮。
李旦不耐烦地踢了踢庄白小腿:“起来,带路。”
看到李旦对庄白做这个不礼貌的动作,施青心里很不爽,她把木桩往庄白身后挪了挪,这才抗议道:“你这个人好蛮横。”
李旦没说话,于是施青没出息地缩了缩,庄白迎上李旦的视线:“在你决定杀她之前,我顺便说一句,不是我给你开的棺。”
李旦皮笑肉不笑:“你当我设下的禁制是摆设么,别人想开就开?”
“我没那个意思。”庄白拍了拍方才被踢到的裤腿,“是什么意思,你自己想。”
李旦眯起眼打量着施青,“你?”可他根本没等施青回答,看样子也不打算相信施青的答案,他皱着眉回忆思索起来。
半晌,李旦终于抬头,望向施青的眼神里有些轻蔑:“既然你那么荣幸,能有她之万一,我可以不杀你。”
说完这句话,李旦又转身,背对着庄白:“不过庄白,你我都知道,她的魂魄早就灰飞烟灭,碎得拼都拼不起来,不可能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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