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第二天，班主任按照第一次月考成绩重新排座位，陆葭被安排到了季空远身后，而她的同桌依旧是北璇。

“好巧啊同桌，又是你啊陆葭。”北璇欣慰的拍了拍陆葭的肩膀，附到她旁边小声说：“惨了，你我前面坐的人都是一米八的大高个，还好我前面这位貌似是睡觉专业户，不挡我看黑板，但是季空远着实瞅着有点碍事啊，祝你好运。”

“没事，我可以看你那边。”陆葭淡淡应道。

“我让你看了吗，付费付费！”北璇忽然间来了兴致。

“……”陆葭安静的看了她一眼，转回头就翻开了自己面前的书，漠声道：“奸商。”

“你说我什么？”北璇快速挪过椅子来到她身边，抬起胳膊就压上她的后背，整个身体的重量都慢慢转移了过去，眉微轻扬，“我问你，成为季空远的后桌有没有很开心，你说实话。”

陆葭面无表情的把书页翻过一页，拿起铅笔，眼角微动：“有点吧。”

“不是吧，你竟然承认了。”北璇吃惊的用手捂住嘴，错愕两秒过后，抬手重重的拍了两下她的后背，狐疑的点点头，“可是听说季空远有女朋友了啊，外校的。”

笔尖划在纸面上“咯嘣”一声截断，细短的铅笔芯随着桌面滑动，最后掉下桌去。

季空远侧过身来把胳膊搭在陆葭的桌上，身体向后一仰靠在墙上，手指在她桌上轻轻叩了两下，神色不明：“我没有女朋友。”

“真的吗？我的天，女生们的福利啊。”北璇超级夸张的惊呼道，瞬间拿开压在陆葭后背上的胳膊，猛然拍手道：“这下你又得收情书了呢，好辛苦哇。”

对了，情书。

陆葭瞳孔一颤，放下笔抬眸去看季空远，眉头微蹙：“听说我有一首歌词在你那里，如果你还留着话希望你能还给我，送情书给你这件事——是个误会。”

就在她说出“误会”那两个字的时候，季空远瞬间停下手指上的动作，移开目光，神情讳莫如深：“我扔掉了。”

“没事了。”陆葭的视线再次坠回书本上，脸上没有一起情绪，重新拿起笔在书上勾画。

“辅助线又画错了。”季空远抬手轻提出她的笔，反着在她卷子上重重的画出一条线来。

“这么一做辅助线，那条件一就用不上了。”陆葭掀眸看他，视线猝不及防与他近距离相遇。

“所以需要再做一条辅助线，橡皮。”

陆葭轻应了声，专心致志的看着卷子，伸手把橡皮放入他的手掌心。

季空远同样看着题，掌心拳握，无意中扣住了她的指尖。

她心头扑通阵跳，受了惊吓一般把手拿了出来。

季空远紧跟着一愣，握住橡皮的手微微松了松，双眼有些空洞：“怕我？”

“不，不是——”陆葭匆忙把头低了下去，慌乱的抬手捋了下耳边的碎发，脸颊微微泛红。

“所以说，这道题到底该怎么做，我也不会。”北璇突然间凑到陆葭身边，一把拿过季空远手中的笔，冲他一个劲的眨眼，“讲啊，季老师，怎么不讲了啊。”

季空远：“……”

陆葭：“……”

英语课代表由于疏忽忘了课间的时候发卷子，索性直接上课的时候坐在最后一排四处往前分发卷子。

季空远的卷子就这么被传到了陆葭手中。

她刚想启唇叫他的名字，却发觉自己有点叫不出口，正冷着一张脸打算拿笔轻点一下他的后背，季空远就跟身后长眼睛了一样忽然转过身来看她，她被惊了一瞬，连忙把手缩了回去。

手中握着的圆珠笔就这么掉在了地上。

北璇坐在一旁目睹了陆葭犯愁的全过程，幸灾乐祸的调侃道：“喂，平日里看不出你这么不经吓啊，拿出你高冷的气质来啊，怕什么呢。”

季空远弯下身捡回笔放在陆葭的桌面上，眉眼轻轻一低，漫不经心的从她桌面上拽出了自己的卷子转回身去，薄唇紧抿。

期间没有说一句话。

北璇纳闷着用胳膊怼了下陆葭，问：“不是我说，你俩这满屏尴尬的气息算什么？有话就说啊，都憋着干什么啊，班级里就属你们话最少了，两个人加起来还没有我一个人说的话多呢。”

“学习。”陆葭抬手将一张卷子放在北璇的桌面上，一口气莫名提到嗓子眼，“你再低几分就不及格了，还是多花点时间在学习上为好。”

“好好好，陆老师，听您的。”北璇敷衍着应了几句，在看见自己卷子的那一瞬，立刻露出欲哭无泪的表情来，“我的天啊，季空远他卷子多少分啊。”

陆葭喉中一哽，面不改色道：“没留意。”

“哦——，哎，好烦！”北璇看着这卷子的分数实在窝火，发泄般的抬腿一踹，桌子随着她脚上的力气往前一顶，彻底撞在前面的人的椅子上。

前面正在睡觉的人连人带椅不受控的往前挪动了一步，随后，她看见，身前的人不耐的扯了下盖在身上的校服衣服。

完蛋了。

她前面这位叫什么名字来着？

对了，好像是徐慕廷。

就在北璇打算悄无声息间溜之大吉时，季空远毫无征兆的转过身来，眸光明亮的看着她道：“我的卷子借你，要看吗。”

“看看看！”她点头的频率快到让人眼前蓦地模糊起来，陆葭都怕她把自己的头晃傻了。

而她身前的人，身体动了动，仍是蒙着脑袋，什么都没说。

历史课上，新一次考的卷子发了下来，老师临时有事出去，匆匆离开时布置给了同学们课上讨论卷子上问题的任务。

“哪道题不会，我讲给你听。”季空远面带柔和的笑转过身来，眼瞳中容下的人是斜前方的北璇。

她身前的人依旧在睡觉，没有转过来的想法。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么重要的时刻，他竟然在睡觉。

不对，她怎么感觉自己被季空远利用了啊。

他明显就是拿原来对待陆葭的态度来对待自己啊。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先解决陆葭的问题吧，我不着急。”北璇尴尬的笑了笑，冲他摆手推脱，“你讲给她听吧，我对历史没有兴趣。”

本是双目无神的陆葭闻言用余光瞄了她一眼，冷漠的神色里多了一丝打量。

开什么国际玩笑。

北璇可是出了名的历史狂热粉。

“我知道了。”季空远神色笃定的挪开视线，瞥向陆葭时眼中带笑，他沉着眼，落眸盯着她晒在阳光下的手，走神道：“终究是太脆弱。”

“脆弱？”北璇干笑两声，声音陡然抬高，勾唇解围：“难道指的是我的成绩吗。”

“是阳光。”陆葭抬头接住他的视线，声音空灵干净，眼里带着清寂。

在他的世界中，最脆弱的便是阳光，伸手一挡便可消失眼谷。

他身处黑暗深底，所以也要带着别人一同跟他坠落。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陆葭就看到了他那如同阳光般笑容背后的荒凉影子。

她一直以为这片黑暗只属于他自己，可是现在她发现，她错了。

他的黑暗已经成功殃及他人，并且还在蔓延当中。

这一切，她本该视而不见的。

可惜早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开始留意他的每一个眼神，甚至开始想要尝试靠近他的世界。

因为在那双眼眸中，她也曾经看到过刹那转瞬的光。

陆葭慢慢移开手，转眸冷淡的看向窗外：“脆弱的从来不是世上的某一种存在，而是人心。”

“你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北璇跟着附和。

她的话音落下，徐慕廷埋在臂弯中的双眼陡然间睁开。

将眼前的黑暗尽数收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