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精本尊感觉后背发凉，回头一看，就对上一双喷火的眸子。她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从地上站起来，与此同时，她手心的黑色业火挣脱开束缚，瞬间钻进了她的眉心。
霍冲眼皮子跳了一下，当作没看见，他的目光落到了面前的三个大小不一的坑上，“你可有什么发现？”
“前辈，你是往火药粉里注入灵力，才会让炮筒的威力变得比寻常的大数百倍的吧。”钟灵儿说出自己的猜测，挠了挠头，“不过，我好像不太能做到这样。”
“为何？”
“因为我的灵力啊。”钟灵儿摊开手，手心里赫然多了一只冰雕的小鸡，“如你所见，我是冰灵根，天生与火相克。”
“谁说火器就一定要用火了？或者说，用火的叫火器，你用冰，那叫冰器不就好了？”
霍冲横了她一眼，“小小年纪，竟还没我这老头子能变通。”
他捡起一个炮筒，在手心掂了掂，“其实，我将灵力注入火药粉里这件事并不难发现，这天底下，知道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关键是将灵力注入之后，你要将那些灵力包裹的细小药粉切割成无数个，并且还要保证切割过程中不爆炸。”
他边说边倒了一把药粉进去，红色的灵力化作丝丝缕缕的红线钻入了炮筒里，紧接着，他将炮筒往前用力一扔，炮筒在半空中化作了无数支羽箭的形状。
“不要用眼睛去看，用你的灵力去感受。”
钟灵儿闻声闭上了眼，感受着面前细密的火灵力在流窜，它太微弱，像是手心里抓着的一缕风，顺着缝隙便轻易逃脱。
她想着霍冲的提醒，尝试着用冰灵力去主动寻找火灵力，铺天盖地的冰灵力从她中心往四周扩散，在遇到阻挡的时候，她便停下来，顺着这个阻挡攀附上去。
钟灵儿缓缓睁开眼，在她的面前多了一张密密麻麻地类似于蛛网一样的东西，
这一次，钟灵儿看得十分清楚，那炮筒里，红色的灵力瞬间分成了无数条，看起来像红线，红线上方，覆盖了一层薄薄的薄冰，将它们完全冻在原地，阳光落在几近透明的薄冰上，折射出璀璨的光。
“倒还算聪明。”霍冲点了点头，“剩下的，就靠你自己琢磨了，灵力分割最考验人的耐力，切勿心浮气躁。”
他说完，背过手消失在了原地。
钟灵儿坐在地上，闭上眼，开始尝试这灵力分割。
正常人的灵力最细也得有两指宽，而刚刚霍冲的灵力，若非她是冰灵力，与火灵力相克，她甚至都不能感知到。
她一边想着，一边分割着手里的冰灵力，手一抖，那冰灵力立刻断成了两半。
她仰头，看着头顶慢慢落下去的太阳，长叹一口气。
……
天上的日月轮了两次，钟灵儿全身上下沾染了数不清的灰尘，她顾不上这些，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的细小的冰灵力。
那灵力比头发丝还细，在风中轻微晃动着。
钟灵儿屏住呼吸，眼睛死死撑着，不敢眨一下，心跳似乎都停止了。
她的意识化作一个小人，小心翼翼地将这根灵力往两边撕。
几息之后，这根灵力缓缓从中间分成了两半。
成了！
钟灵儿从地上弹了起来，她胡乱地拨开挡在眼前凌乱的长发，拿着这两根灵力就往茅屋的方向赶。
到了茅屋，她用身体顶开面前的门，“前辈，我成功了！”
霍冲捂着心口从床上坐起来，吼道：“个麻烦精，没看到我在睡觉吗？”
这一声吼吓得钟灵儿瞬间回神，她默默退回来了门外，关上了房门。
紧接着，轻轻拍了几下面前的房门。
“前辈前辈，我能进来了吗？”
霍冲揉了揉发疼的内心，自认倒霉，“进来。”
下一秒，房门“砰”的一声被撞开。
钟灵儿左右手各拿着一根几乎看不清的淡蓝色灵力凑到他的面前，“前辈，怎么样？”
“嗯，尚可。”
实际上，霍冲心里忍不住尖叫，才用了一天一夜，她竟已经学会了如何分割灵力！
他绝不能让她知道自己当年花了三个月，不然，他面子往哪儿搁。
钟灵儿得到这句尚可，杏眸弯起，“前辈，我觉得您那句话说得对，既然冰与火天生相克，那我便不学这火器了，我把灵力注入炮筒之中，然后用这灵力分割之术，将灵力化为千丝万缕，效果跟您那火器差不了多少。”
她这话若是被旁人同学了，定是要笑她大言不惭的，可霍冲清楚，她说的是真的。
冰灵力比火灵力更加得天独厚，火灵力往往需要借助外力才能扩大威力，但冰灵力遇物化冰，它本身，便是最好的武器。
不过，认同可不代表他要夸她。
“有几分聪明，但比起我，还是差一些。”
钟灵儿拱手，“那是，前辈的名字，修真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霍冲下巴都快翘上天去了，“一天天的尽说些实话，也不怕别人嫉妒。”
钟灵儿笑眯了眼，通过这两天的接触，她便发现这个霍冲前辈虽然一把年纪了，但是性格直率，心思单纯，虽然脾气有时候有些大，但跟小孩子一样，稍稍哄哄就好了。
想到这，钟灵儿决定再努把力，继续吹碰道：“那他们嫉妒也还因为前辈太厉害了，我自小便听千金谷的长老们谈论前辈的丰功伟绩，说您天姿卓绝，而且为人善良，最喜欢做的事情便是除魔卫道，是我们修真界的一大楷模。”
“哪有哪有。”霍冲摸了摸后脑勺，一把岁数的人了，竟罕见地红了脸，“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崇拜我。”
“那是自然，我们千金谷好多小弟子都说，将来要成为跟霍冲前辈一样的人呢。”钟灵儿循循善诱，“因此，长老们也经常用您去教育小孩子，如果他们打架闹事，就会教育他们，若是霍冲前辈，就不会如此，他是一个大度的人，断不会为了一点儿小事记恨他人。”
霍冲轻咳了声，“那是自然，我们要严于律己，宽以待人，万万不可为了一点小事儿伤了同门情谊。”
“那霍冲前辈，您教我这灵力分割，便是我的师傅，我们便是同门，是吗？”
霍冲脑子都不带转的，点了点头，“你我确实可以称为师徒。”
“那身为师傅，我如果犯了错，你会怪我吗？”
霍冲嘴角边的笑容僵住了，心里涌起一种强烈的不详的预感。
“师傅，你会因为一点小事伤了我们师徒的情分吗？”
“不……会吧。”霍冲不确定道。
“那师傅，这可是你说的，时间差不低了，我是不是可以直接上第十一层了？”
突然转化的话题，让霍冲脑瓜子缓慢地动了一下，“没有第十一层，你直接去最后一层吧。”
随着他话音落下，一道散着金光的大门出现在屋内。
“为什么没有第十一层？”
“守护者觉得十一这个数字不太吉利。”
钟灵儿：“……”
她回头看向霍冲，“那师父，徒儿便先走了，记住您说的，不要为了一点儿小事伤了师徒情分。”
她说完，踏入进门，消失在了第十层。
霍冲推开房门，看着面前被冻成冰川的第十层，仰天怒吼：“丰涉，老子跟你没完！”
他不能把气撒在徒弟身上，还不能把气撒在老头身上吗？
第十二层的丰涉坐在亭子里，手指捏着一枚黑子，鼻子突然一痒，打了个喷嚏。
下一秒，面前多了一位青衣少女。
他抬头看着她，那张与沈英相似的脸让他有些恍惚，“来了，坐吧。”
他指的是他的对面。
钟灵儿看着面前白发苍苍的老人，直觉告诉她：长得越老，打架越狠。
她乖乖盘腿坐到了他对面。
“会下棋吗？”
钟灵儿点头，“会一点。”
“那陪我下一把。”他将面前的棋子重新放回去，然后在空白的棋盘上落下一个黑子。
“想出去吗？”
钟灵儿落下一粒白子，回道：“想，可以吗？”
“当然，没人能拦住你。”
“那我要怎么出去？”
丰涉笑了笑，“年轻人不要这么着急，先陪老头子我下完这一局再说。”
钟灵儿愣了一下，知道这盘棋没下完，她便没有继续问的资格，立刻把注意力全部放下了棋盘之上。
“你觉得，天道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他突然再次开口，问出这个有些意外的问题。
天道？
钟灵儿思索了片刻，答道：“无悲无喜，无情无义，无私无欲。”
“这是你的看法？”
钟灵儿摇头，“这是三界的看法。”
丰涉定定看着她，突然笑了，“那么你事如何看待祂的。”
“喜怒不定，自私自利。”
她说完，下意识抬头看天。
这个举动惹的丰涉笑意更深了些，“放心，天阙不受天道管束，祂没办法降下天雷。”
钟灵儿眉头微皱，心里竟然有些可惜，骂人的话没让本尊听到，跟没加糖的糕点一样，索然无味。
“还没问前辈如何称呼？”
丰涉低头，落下一子，“可以的话，你应当唤我一声外祖父。”
“外祖父？”钟灵儿顿了一下，“那您跟谷主？”
“沈英是我的女儿，也是你的娘亲。”
又一次被直白地告知沈英与她的关系，钟灵儿的内心仍会不受控制地抖动一下。
她本以为，神隐村灭，在这世间她再也没有至亲之人，一下子多出来两个，她就像是大雨里的浮萍，突然一把伞撑在了它的头顶。
“外祖父。”她有些僵硬又有些缓慢地喊道。
丰涉“嗯”了一声，双眼含笑地看着她，“你比阿英乖巧。”
“谷主……娘她是一个怎样的人？”
“性格刚强，倔强倨傲，脾气不太好。”
这个形容倒是跟印象中的谷主不太一样，印象中，谷主虽然严厉，但在外面能屈能伸，从不与人起冲突。
千金谷一惯奉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么多年来谷内一片太平，有一大半都是因为这个原则。
“她年轻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像是猜到了她心里在想什么，丰涉感叹道，“当了谷主之后，她的肩上担着整个千金谷，自然不能同以往一样随性所欲。”
钟灵儿也觉得有道理，若是真如外祖父所说，那这千金谷落到年轻时候的娘亲手中，可能没几年就把修真界得罪了一圈。
丰涉再次落下一子，钟灵儿抬手跟上，却发现，不知不觉间，白子已经无路可走。
“我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