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苏湳按照约定的时间，带林茗去找方医生。

虽然已经做好了完全的的准备，可苏湳没想到林茗会被汽车的鸣笛声吓到暴走。

林茗像是中了邪祟似的，在地下停车库疯狂逃窜。

苏湳拿出大学体测时跑800米的决心，在后面紧追不舍。

终于......逮到了！

苏湳呼哧呼哧平复呼吸，也顾不上整理散乱的头发，二话不说揪着林茗的耳朵，将他押往副驾驶的位置。

林茗已经习惯这样的方式，他歪着脑袋放弃挣扎，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

低头看见苏湳踮着脚尖时，他颇有眼力见儿的弯下腰身，让她揪得省力一些。

到达心理咨询室后，助理小姐姐将他们二人带到一处安静的房间，一边倒水一边说道：“请稍等片刻，方医生很快就过来。”

“好的谢谢。”

苏湳接过水杯一饮而尽，拍了拍胸脯开始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从进门走到房间，随处可见大大小小的绿植盆栽。

房间内，阳光透过纱幔落在光洁的地板上，使整体色调更加柔和。空调的温度、空气的湿度都刚刚好，沙发也非常柔软，会让人下意识想要陷进去，整体特别放松。

不多时，方医生来了。

苏湳见到她的第一眼略显惊讶，在电话里听到的声音很年轻，没想到方医生竟然已经满头银发，面相看着极其和善、嘴角的笑意只增不减。

“方医生您好！”苏湳态度端正，礼貌问好。

“坐，不用太拘谨，就当是朋友之间见面，随意聊聊天儿。”方医生的气质很独特，给人一种优雅而沉静的感觉。

简单交流过后，方医生大致了解了林茗的情况，接下来需要单独对林茗做一些检测。

苏湳坐在外厅的沙发上等候，时而低头把玩手表，时而起身来回踱步，又或是蹲在某一盆绿植前观察茎叶……

时间好像按下了暂停键，十分漫长。

“咔哒”一声，助理小姐姐打开门轻声呼唤道：“苏女士，请您来一下。”

苏湳连忙起身入内，仔细回答着方医生的询问，都是一些关于林茗最近生活状态的问题。

她将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就连林茗最近有些难以启齿的反应也没有隐瞒。

方医生表情严肃，“你的意思是，他存在着3种精神状态？”

“对！他现在的状态和我初次见他时是同一种，虽然憨傻但尚可交流。很久之前短暂的清醒过一次，言行举止和正常人无异。只是前几天，他突然莫名其妙就发疯，不疯的时候又如同木偶一般，像是丢了魂。”

苏湳仔细回忆着与林茗相处过程中发生的点点滴滴，尽量不错过每一个重要的节点，沉思片刻问道：“方医生，林茗莫不是有间歇性神经病？”

方医生陷入沉思：“从他的经历来看，亲人相继离世对他的打击不小。大脑接连遭受外界刺激，身心濒临绝望时，它的运转模式也会发生变化。在到达难以承受的顶点时，大脑会自动选择逃避，最后放弃理智思考，决定疯掉，这也是一直保护机制。根据我的判断，他的亲人应该是非自然原因死亡。”

苏湳头皮发麻：“他哥哥的确是死于意外，施工过程中遭遇塌方被埋在井底，可他的父母好像是出车祸去世的......”

方医生摇头：“我指的不是这种意外！”

苏湳百思不解，指的不是这种意外？

方医生：“先不说这个，你刚刚提到的第三种状态，我们暂时称为‘木偶’状态，他处在这个状态的时候，可能是产生了幻觉。”

苏湳瞳孔放大，“幻觉？”

“对！准确来说不是幻觉，而是把现实和想象混淆在一起，通过自己的主观脑补，幻想出一些不存在的事物，进而影响到自身的判断，导致做出过激的行为，这也是自我保护的一种表现。”

“在这个过程中往往会出现幻听，患者经常感到有人在耳边说话诱导，这个声音属于他内心深处压迫已久的阴暗面，通过幻听的方式发泄出来。”

苏湳大为震惊，所以林茗之前的种种反常行为，是因为产生了幻觉？“方医生，请问有什么需要我配合的地方吗？”

方医生沉思，“等确定好具体的治疗方案后，我会和你联系，在这期间，可以适当带他接触外界的人、事、物，但切记过于心急，一定要循序渐进，如果出现任何异常的苗头，请立即和我联系！”

苏湳起身握住方医生的手，微微弯腰道谢：“真是麻烦您了！”

方医生回以微笑，看着苏湳的目光极为慈爱。

回家路上，林茗坐在副驾驶位静静地望着窗外，完全没有了来时的吵闹与不安。

苏湳回家给白星打了通电话。

“喂~湳湳”

“星星，我今天带林茗去找方医生，方医生说他的状况不太乐观，似乎出现了幻觉，所以我想在家看着他，这段时间可能没办法去画室了。”

“这么严重吗？”

“时好时坏，不太稳定。”

“湳湳，其实......怎么说呢！我不反对你的决定，相反我觉得你很勇敢，可林茗的情况太特殊了，你真的打算一直照顾他吗？”

苏湳没有片刻犹豫，“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放弃林茗，他于我而言，就和你一样，都是我想要好好珍惜人！”

白星静默2秒开口道：“好！这条路我陪你走到底！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支持你的决定！”

“星星......你真好！”苏湳哽咽，她知道自己走的绝不是平常路，可让她放弃林茗是绝对不可能的，她狠不下心，也痛恨这种行为。

小时候，苏湳养过一只宠物狗名字叫沐沐。

沐沐通身雪白、温顺可爱，是干爸送给她的生日礼物，陪伴她一起成长，是她最忠实的朋友。

有段时间，苏老太说一个人住在老家太孤独，苏杰便把她接到省城长住。

期间，苏老太各种挑刺闹事，埋怨陈芝华炒菜费油、洗碗费水、买菜费钱......几次三番吵闹，骂陈芝华小资做派不会过日子，把一只狗当成祖宗供养，简直是浪费她儿子辛苦挣的钱。

苏杰生日那天，苏老太狠狠心下了血本儿，又是炖排骨、又是烙肉饼，忙得不可开交。

后来苏杰晚上要应酬没办法回家吃饭，苏老太直接把炖到一半的排骨捞起来放冰箱，馅儿饼也不做了，随便煮点青菜面凑合着咸菜当做晚饭。

彼时苏湳尚小，她细声问道：“奶奶，这个青菜怎么嚼不烂啊？”

苏老太斜睨她一眼，语气嫌恶道：“爱吃不吃，我天天伺候你们娘俩吃喝拉撒，煮个面条还挑三拣四！”

苏老太把剩下的面条和碎骨头全部喂给沐沐吃，沐沐饿了一整天，趴在地上疯狂进食。

陈芝华下班回家后发现沐沐精神不佳，便询问小苏湳，“湳湳，你悄悄告诉妈妈，沐沐今天吃了多少狗粮呀？”

小苏湳支支吾吾，“沐沐......没吃狗粮，奶奶把狗粮藏起来了，说妈妈有钱没地方花......”

陈芝华闭上眼重重叹气，向邻居家借了点狗粮喂给沐沐，可沐沐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拒绝吃喝。

第二天清早，陈芝华发现木木竟然便血了！苏杰也很惊讶，夫妻俩一致决定请假带沐沐去宠物医院检查。

小苏湳泣不成声，都怪她没有早点告诉妈妈，都怪她没有照顾好沐沐。

医生检查过后，发现沐沐的肠道被尖锐的碎骨头划破出血、水肿严重，立马打了消炎针、开了保护肠胃黏膜的药，并叮嘱家属先带回家观察两天，如若持续呕吐便血，就要进行手术。

沐沐被带回家静养观察，苏杰交代老母亲不能给沐沐喂碎骨头，必须吃正经狗粮。为了引起苏老太的重视，他特意将此次看病的费用告诉苏老太，希望老母亲看在钱的份儿上引以为戒。

谁知顺口说出来的一句话，竟直接促进了沐沐的死亡。

苏老太一听这话，立马捂着胸口痛呼造孽，这可比剜了她的心尖肉还疼，为个畜生花这么多冤枉钱，真是造孽啊！一只狗而已，死了就扔掉，还要给一个畜生花钱看病？

苏老太是越想越气，夜半三更趁着所有人熟睡时，她裹上袄子出门，用布蒙着沐沐的嘴巴将它遗弃在马路边。

—

苏湳回神，每每想起可爱的沐沐，她都无比心痛、愧疚，自打那之后，她便再也没养过小猫小狗。

白星：“喂~湳湳，你在听电话吗？”

苏湳：“额......你刚刚说什么？”

白星：“我说你弟弟姜北，他这几天都没来上课，学费是一次□□到月底，这还没到时间呢~还有他那个小伙伴任婷婷，也没来上课了。”

苏湳微微皱眉。

白星：“你抽空问问他是怎么回事儿，到时候我把这几天的学费退给他。”

苏湳：“好，等会儿我问问他。对了星星，我想请你和纪老师来我家吃饭，你看什么时候有空，我给你们做一顿大餐~”

白星：“噢哟~我们苏大厨上线了？我随时都有空，时间你来定。”

苏湳：“那就这个周末吧！那就这么说定咯~”

苏湳挂断电话，翻找出姜北的号码，“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正忙，请稍后再拨......”

嗯？不接电话。

半小时后，苏湳再次拨打，“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正忙，请稍后再......”

苏湳面露担心，干爸最近出差没在家，小呆瓜一个人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她第三次拨打，对面终于接听。

“喂小呆瓜......”

“姐姐，姜北和我在一起逛书店呢~你找他有事儿吗？”

苏湳一噎，随即反应过来，顿时双眼放光：“你俩......有情况喔~”

对面传来任婷婷娇羞的嗓音：“是的呢姐姐，同学聚会那天我和他表白，他答应了！”

苏湳发出一阵惊呼，随后奸笑道：“小姑娘有前途哦~改天请你们吃饭哈~”

任婷婷捏着嗓音道：“谢谢姐姐，吃饭就不用了，我和他马上要开学了，想多在一起相处相处。”

苏湳连连应声：“我懂我懂。”

“你怎么拿我的手机......”

电话被突然挂断，对面的声音戛然而止，似乎是小呆瓜在说话。

苏湳不甚在意，小情侣刚在一起都很腻歪。只是课都不上跑去约会就有点儿过分了，她是越来越不懂现在的小年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