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欢欢此刻脑子里很乱。

她的第一反应，是觉得顾家大概是犯病了。

但是她一时分不清楚他这是犯了什么病，看他气喘吁吁的样子，难不成是哮喘？

这可麻烦了。

“顾总监，你这是犯了哮喘？”

她的问话没有得到回答，程欢欢便有些着急了：“你快告诉我，平日里你药放在哪个兜？”

按程欢欢的理解，一般哮喘病人大概都会随身带着这种救急药。

可等了等，那人也不回话，一双眼紧紧闭着，一副极为难受的样子，偏偏什么动作也没有，急得程欢欢说了句“抱歉”，就自顾自的去掏了他的裤兜。

“顾总监，我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所以你好了之后可千万别怪我，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救你……”

程欢欢一边摸摸索索的在人兜里找，一边嘀嘀咕咕的念，好像这样就能让自己心安些。

还好这人也没怎么抗拒。

等摸完几个口袋，还是没摸出任何东西，程欢欢心凉了一半：“你不会是没带药吧？”

他们被困在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现今顾家又犯了病，眼瞧着撑不了多久的样子，程欢欢一下子就慌了。

她从来没碰上过这么棘手的事。

“顾总监，你还撑得住吗？”

着急上火的程欢欢手足无措的去看顾家。

他此刻脸色比方才更白了，额头上的汗冒得也多，甚至染湿了前额碎发。

他眉头轻蹙，脊背弓着，在这昏暗的空间内，呼吸尤为粗重，就连撑在墙面上的手也像是要陷进钢板里去，看上去极难受的样子。

程欢欢急的都快哭了，她探出手去摸了摸顾家额际的温度，触手冰冰凉凉的，温度像是过了水似的：“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你有事的话我……我……”

半晌都没“我”出个什么。

“顾总监你说你知道自己有病……怎么还能不带着药啊……这下好了吧，遭罪的是自己了吧……”

程欢欢一慌，嘴里的话就跟吐豆子似的，一茬接着一茬的：“现在这里就咱们俩……你可千万要撑住了，待会就有人来救我们了，你别紧张，来深呼吸——”

说是在让顾家不紧张，但其实更是在克制住自己，让尽量冷静下来。

然后这般后，脑子还是乱成一团浆糊。

程欢欢手上一边努力的想撑着人站起来，一边脑子里又迫使自己去回忆大学里学的一些急救课程。

回忆半天无果，她发现什么救急措施，早就忘的七七八八了。

面对这副场面，程欢欢感觉束手无策，发觉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一样。

若是一条人命在自己面前……不行不行，想什么呢，顾家绝对会没事的，不都说祸害……呸，不是，是说像顾家这种剥削资本家，绝对会活的很久的。

程欢欢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她手抚在顾家背上，甚至都在抖。

她听到自己出口的话，带着哭腔，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被吓成这样子，大概是顾家的脸色太难看了：“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你死了我怎么办……”

程欢欢完全没意识到这句话多么让人有歧义。

她只是害怕极了。

害怕这人在自己面前出事，害怕是因为自己的无能才导致悲剧。

以至于没忍住，最后直接抱住了顾家，一边拍着他的背，不知道能不能让他好受些，一边抽抽搭搭的哭：“虽然你这人是小气了点，平常也总爱压榨我们，我背后也常常咒你，但是我真的没想过要你出事啊！”

程欢欢一边哭一边蹭了蹭顾家的衣服，“想想，你长得还是很帅的，又有钱，你说你要是死了，多亏啊！这平日里压榨我们赚的钱不就白赚了么……所以你千万要坚持住啊，你不能放弃，你一定要坚持，待会就有人来救我们了，你一定会没事的！对！你一定会没事的……”

狭小昏暗的密闭空间，程欢欢哭嚎的声音格外响亮，伴着回音，像是里三层外三层的自动回放。

就连脑中的敲击声，也要被这股吵闹给盖住了。

“你真……的有点吵。”

突然，除了程欢欢的哭声，响起了第二个声音。

程欢欢听得这声，哽咽了下，立马抬头去看。

顾家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眼。

此刻正瞅着她。

没听说哮喘会被拍好啊？

难不成刚才她拍背的那两下子真起了作用？

“顾家……总监，你不知道，你刚才吓死我了。”由于方才哭的过于激动，这会程欢欢说话一哽一哽的，还差点漏了嘴。

说完小心的看了眼顾家。

他此刻面色好了许多，虽然也不好看，但至少瞧着比之前好了点。

顾家觉得浑身紧绷的厉害。

方才脑中的敲击声，震的他腹胃宛如绞疼，这会清醒了些，才发觉那股饥饿感就像是场幻觉。

顾家动了动手，想揉揉眉，却发现自己并没有抬出手，这才发现，程欢欢正抱着自己，而衣领处湿漉漉的，像是被水打湿了一样。

顾家蹙了蹙眉。

程欢欢跟着他视线，自然也发现他正瞧着自己抱着他的动作，这才有些讪讪然的松开：“您刚刚也不说话，就一动也不动的，脸色也白的跟张纸一样，真是吓死人了。”

像是为了向他解释自己并不是故意抱他的。

顾家撇了撇她，抬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眉眼间有些疲惫。

“你哮喘还难受吗？”

那双大眼，圆滚滚的，这会浸了水，瞧着他，很是楚楚可怜的样子。

顾家知道自己是什么回事，看她误认为是自己犯了病，他也并不想解释，含糊应了声。

程欢欢这才松口气，但看他神情紧绷，并不像是没事了的样子，程欢欢小心道：“你要是哪里难受的话，一定要跟我说。”

温温软软的，混着刚刚哭过一场的嗓音，略微有些哑。

“千万别忍着，我会帮你的。”

那双圆滚滚的眼珠坚定的看着他，像是充满了救世的光。

若是往日里，顾家定会反唇相讥，但这会不知是疲惫还是什么，最后他只看了她一眼。

而后那双清冷单薄的眼皮半耷拉了下来，掩住了眼底的情绪。

“手机呢？”

大佬金嘴一开，程欢欢这才想起，方才因着着急，她都没顾上大佬的手机。

还好照明灯还亮着，程欢欢从角落里拾起手机，边还装模作样的拍了拍不知道存不存在的灰，这才递给他。

顾家一直平静的看着程欢欢动作，直看到她吹了吹灰，眼角跳了跳，没眼看。

12:26。

大概距离他们被困过了也就七分钟。

不过这物业效率实在太慢，顾家考虑着之后是该让他们换换岗位了。

他这样想的时候，脑袋突然又顿疼了下。

太过封闭的空间，让他觉得呼吸有些不畅，还有些烦躁。

顾家松了松衣领。

在触到湿漉漉的触感时，手指顿了顿。

这边程欢欢见他解了最上头一颗纽扣，不小心瞥见那性感的喉结，不自在的撇开眼，强装自然道：“顾总监您别心急，大概现在他们也快到了，没准现在就在外头救咱们呢。”

活像是哄小孩的话。

程欢欢这会已经安心下来。

“若是你还难受的，要不躺一会？”

顾家看了看她，显得比她冷静多了：“不用了，死不了。”

说起这个，程欢欢还一阵后怕。

方才顾家的面色真的是太难看了，虽然现在也好不了多少，但是总比刚才一句话都不说来的好：“我差点以为……以为……”

她说着，那双大眼里，像是又要渗出水来。

在那波光涟漪，宛如漆黑夜色的瞳孔最深处，顾家看见了自己。

莫名的，心头的烦躁缓了缓。

让他浑身的紧绷感，也像是松了松，胸口那股子窒息感，又涌上了一道无奈。

但没等程欢欢再出口，电梯外头就传来了崔元崔秘书着急的喊声。

程欢欢眼睛亮了亮，一下子就朝着电梯门缝那边去，喊道：“崔秘书，我们在这呢！”

喊完又朝着顾家道：“顾总监有人来救我们了！”

她此刻面色欢喜，完全不见刚才那副哭诉的模样，让顾家哽在喉咙间的那些情绪，全部淹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