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作业太多,书包里装不下,背着又太累,第二天梁知微将那一沓卷子用麻袋装着摆在陈有成眼前,环着手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说“还是太少了啊!”

陈有成不可置信地拿起来看,所有的卷子上都满满当当,一看梁知微脸色还神清气爽的,毫无倦意,知道自己想了个笨办法,反而帮了他,赌气摔下手里的卷子,闷闷地离去,一句话也没说。

不得不说陈有成确实帮了她们大忙,昨天请求帮忙写作业的人知道了梁知微今天也就还找他。

这所学校里分为三类人,爱好读书的,需要读书的,另有出路的。

大部分时候覃舒和梁知微挣的都是这第二三部分人的钱,因为第一部分往往脑袋聪明成绩好,比如说覃舒,作业做得很快,即使偶尔没做完老师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知道她们的水平。

第二部分人在学海里挣扎,既没办法出头,也没办法自救,只能日复一日地埋头苦干,偶尔看到希望,又偶尔如坠深谷,只有遇到假期,耽溺安逸,害怕老师的批评与家长的念叨才会采用求人的办法。

第三部分或有金山倚靠,或想走人生的另一条路,不管如何,有些不愿接受念叨便也采用如此方式。

其实还应该有一部分将自己放逐的,只是他们往往在人生的某个旅程接受来自现实的残酷不得已走上大众的道路,同那大多数的寻常人一样,只是来路稍有风浪。

只一个多月的时间,覃舒拿着手里的钱都微微发抖,加上梁知微的,净收入五千来块——不敢置信会有这么多钱,她好像明白为何有“校园经济”这个词了。

从幼儿园到大学,近乎二十年的时间,按照约七十岁的人均寿命,这差不多占据人生的三分之一,甚至还有研究生和博士生,随着人们对受教育程度的愈发重视,读书群体只会更加庞大,一切的一切,都是商机,却又透露着可悲。

今天周六,梁知微写着卷子,偶尔抬头看正在记账的覃舒,看她笔帽抵在胸前呆愣的样子不禁问道,“怎么了,这些钱不够吗?”

梁知微不知道覃舒究竟需要多少钱,又拿这些钱要干什么。

覃舒木然地摇摇头又点点头,这些钱很多了,但于她来说还是不够,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就不会被忍受而失去经济来源,只能在这之前未雨绸缪。

没有钱在这个世界上是很危险的事,覃舒过早明白了这个道理,说不清是好事还是坏事。

梁知微拿过包将里面崭新的一百块钱掏出来放到覃舒记账的本子上,“这是你帮我补习的钱,有点少,我以后一定会补给你的。”

覃舒将钱推回去,“你自己收着备用,我从你工资扣。”

梁知微垂下头,“这个钱只要在我身上他们总有办法找到,覃舒……”

“停!”覃舒连忙抬手打断,害怕一会儿看到他掉着一颗泪泫然欲泣的表情。

覃舒其实看到过,在院后的角落,透过外面的石头围栏,那群坏小孩堵在梁知微那间窄小的门口,表情刻薄,完全不像这个年纪的孩子,虽然她也是。

她听不清他们说了些什么话,只看见一团混乱地打了起来,一群小孩都没能打过梁知微。

但覃舒转念一想,两人相当于是雇佣关系,她没什么资格管,而且有心也无力。

如果她现在有钱倒是可以考虑大发慈悲贿赂一下那些孩子,让他们不要对梁知微动粗,或者直接收养梁知微,但现实就是她只能看着,甚至不能被人发现她和梁知微走得近,和老师们眼里的“坏孩子”走在一起会毁了自己一贯伪装的乖巧表象。

两人还是要划分一定的楚河汉界来得好。

只是最近梁知微一直有在认真学习,或许以后会改变老师的看法也不一定。

“覃舒?”梁知微看覃舒一直抬着手愣在那儿不禁出声提醒,他不知道覃舒脑子里已经过了个九转回肠。

覃舒回过神来点了点他手下的卷子催促他赶紧做。

学校取消了月考,直接改三省联考,有市排名,可以很清晰地看到自己的未来,市里的学校也会通过这次成绩开始抢人。

“梁知微,我就只换了一个数字而已!刚刚才跟你讲的就不会了吗?”覃舒气得窝火,想骂又害怕伤着他的心,只能这样恨铁不成钢地说两句。

“但是这个辅助线跟刚刚那个画的位置都不一样了……”梁知微垂下头小声碎叨反驳。

覃舒眼前一黑,被气到无语,“那我当出题老师,把你那张卷子特意画上辅助线呗!”

梁知微连忙摇头,伸手给她顺着背,“我也想努力变得聪明一点……你不要生气。”

覃舒看着眼前乖顺的面容瞬间就没了法,一说两句就变得委屈巴巴的,一副倔强小白花的模样。

“算了,考试的时候你的数学选择题记得先做前面十道,不!九道就行了,填空做前面两道,大题最后两道先碰一二小问,这些都做完了,确定了再写其他的……”梁知微的基础差,覃舒只能用这样的技巧来帮他尽可能提分。

梁知微伸出手指一个个开始掰,“语文的古诗词已经全部背诵默写了,英语背了作文模板……”全是覃舒让他做的保分提分技巧。

“好了,你考试的时候记得就行,先回去吃饭吧!”

梁知微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张五块,“我们院里停气了,给了我们饭钱让我们出去吃,你招待我一顿如何?”

“多一双筷子我倒是不介意,你一会儿别嫌弃难吃就行。”覃舒给水煮锅插上电,盖好后从冰箱里拿出食材开始洗。

梁知微接过覃舒手里的东西道,“我来!”

秋深水凉,刺得人手发红。

覃舒口欲不高,一向是能吃饱就行,又恶心吃肉,菜基本上都是水煮后拌一下便吃了,有时懒得煮便直接买两根黄瓜胡萝卜凉拌吃。

梁知微给了钱覃舒也不好太让他苦了嘴巴,拿出火锅料切了点扔进去调味儿。

“我好像从来没见过你吃肉?”梁知微看着满满一大锅的菜想起来在学校吃饭时覃舒也是全素,刚开始没钱还能明白,但现在已经赚到些钱了却还是这样不免奇怪。

水开后红油点子翻滚出来噗在桌上,覃舒忙放下碗,心疼地擦,这桌子要写作业的,看到擦干净了才慢悠悠地说,“偶尔还是吃一点的。”

梁知微捧着碗继续追问,“不喜欢吃吗?”

覃舒摇头,想起一些事,不打算说,“也不是,只是感觉他们做的肉里有股很恶心的味儿。”

梁知微似懂非懂地点头。

紧急抱佛脚两个月,三省联考时间到了。

考试开始前梁知微紧张得不断深呼吸,这大概是嘴里不断念覃舒说的在他做不起时要填的答案,“二分之一、一……政治、经济、历史三方面原因……手法、结构、感情……”

考完后老师们改卷子的两天覃舒明显感觉梁知微的话少了许多,闷闷地皱着眉头,额上还爆了两颗小痘痘。

覃舒对自己的成绩有数,所以一向不着急看成绩,今天放榜,心里莫名的躁动却催生她走到了一张巨幅成绩单下。

围了很多人,抬头望上去第二个就是覃舒,第一是覃舒班上的学习委员,周莘,两人差了三分,市排名却差了五,周莘三十六名,覃舒四十一名。

往下看,又往后找,密密麻麻的名字里终于在校三百多名的地方看到了梁知微,全校差不多八百名学生,覃舒点点头,不算太失望,他才刚开始学,慢慢来。

人群的另一头梁知微也看见了,转过头来对着她笑,手上指着自己的成绩。

展宏图从厕所出来,看见梁知微又顺着他手指的地方望去,看到昔日和自己一起吊车尾的梁知微现在蹿到了三百多名不可置信地拦住他的肩膀问,“微哥,你来真的啊?”

“还是太低了。”梁知微视线被眼前的人挡住又看向自己的成绩喃喃自语。

展宏图语气难掩震惊,“这还低,微哥,你飘了!”

梁知微也不反驳,反而点点头,对,他就是飘了,想要更高的位置,想要可以在一个人身边的位置。

成绩出来后班任调了覃舒的位置,坐到了周莘身边。

覃舒坐到周莘旁边时扬起笑,伸出手跟她打招呼,“你好,我叫覃舒!”

周莘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不知道是不是覃舒的错觉,周莘回握的手好像有些颤抖,声音也是,不似之前让她交作业那样冷淡又坚定,反而有些磕绊,“你……你好,我叫周……周莘。”

覃舒也被周莘这反应搞懵了,看着她脸上局促又不好意思的笑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这个班里的成绩有些两极分化,前面成绩好的很好,前几名基本都在这个班,后面吊车尾的也一个不落在这里。

梁知微成绩进步后老师直接将他调到了第二排,覃舒的后面。

还在班里大讲特讲,希望所有的同学都像梁知微同学学习,成绩进步飞速。

展宏图这次考了三十来分,又在后面和人一起探讨魔方,毫不意外被丢了一个粉笔头,灰屑飞舞,像他平时的头皮屑一样。

“展宏图,我每次叫你的名字都为你羞耻,你能不能展一个宏图给我看看啊?”

展宏图拍干净头上的粉笔灰又抖了两下才笑嘻嘻地回答说,“老师,我也展了,但你选择看不见啊!”

班任举起手下的成绩表,声音陡然提高,“展到年级倒数第一?你倒是好本事!”

“老师,您这就狭隘了,谁说宏图就只有好成绩呢?”被揭了短他也不生气,站直了满脸自信地看着老师说。

班任被气得发抖,“是,我狭隘,教不了你这大鹏鸟一样的学生,滚出去站着,别听我的课!”

展宏图也不再回嘴,提脚走了出去,站在窗前,露出的半个身子都是笔直的。

覃舒看着,心里无端生出些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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