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一月九

看着甯安鼻青脸肿,不等其说明来意,薛琴任就率先开口了:“啧啧啧,欧阳阿斗那蠢蛋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没想到手劲还可以嘛。喂,你该不会顶着你那张青脸到处晃了一天吧?过来,让本薛神医帮你处理一下。”

钟轶与钟晴走后,甯安忙着调取资料,把脸上的伤完全抛诸了脑后。经薛琴任这么一说,他才想起来自己早上被欧阳尧旭打了。

“你怎么知道我和欧阳尧旭……”

“俗话说的好,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我姑且也算是个门内人,怎么不知道了?”薛琴任拿来医药箱,挑起甯安的下巴,眯起眼睛审视了番,“啧,还挺严重的。不疼吗?”

“还好吧。”

“还好就能忽视了?难得长了一张那么养眼的脸,怎么就不懂得珍惜呢?万一留了疤,看你以后还娶得到娶不到老婆。”

“有那么严重吗?”

“怎么没那么严重了?我告诉你,现在这世道,人心险恶,唯有颜值才是一切。你要是不好好守着你这份财产,指不定哪天就追悔莫及了。”薛琴任一面给甯安消毒上药,一面一板一眼地说,“养成系就是这点不好,一边得一把屎一把尿地养大,一边还得谨小慎微地把握好与她之间的分寸,不然‘哥哥’‘哥哥’的叫多了,搞不好就真叫成兄妹了。”

甯安不清楚他究竟想表达什么,但还是附和道:“会吗?”

“哪儿不会了?你也不想想这年龄差,放古代,当爹都绰绰有余了。”薛琴任撕下棉贴,给甯安贴上后狠狠拍了一掌,拍得甯安险些叫出来,“要我说,世上就不该有什么养成系。你看,你每天起早贪黑兢兢业业,图个啥啊,不就是为了把她养大娶了吗?可她却把你辛辛苦苦舔上司鞋子换来的钱全当成厕纸冲走了。你稍微说她一句,她就一个白眼回你一句‘滚远点,欧吉桑’。你说说,这都还没成年,就已经七年之痒了;要是结婚以后,岂不是天天孙悟空大闹天宫?这日子有法过没法过了!”

甯安依旧不知道对方忽然发了什么神经,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困惑道:“没发烧啊。”

“发烧你妹!”薛琴任一把甩开甯安的手,“老子和你说正经的呢,别想岔开话题!”

“我没想岔开话题,”甯安无辜道,“我只是真不理解你到底在激动什么。”

“有什么不好理解的?我是在向你控诉世上就不该有养成系这种东西!”薛琴任眼中蓦地燃起了万丈火焰,“凭什么,凭什么易弦那家伙一下子就能通关,而我却失败了999次也无法clear?!这到底是为什么?我和他究竟差在了哪里!!!”

原来,薛琴任的大学室友们迷上了一款恋爱养成游戏,隔三岔五就往群里发攻略这个老婆的技巧,分享那个老婆的同人本,聊得上天入地、不亦乐乎。薛琴任自诩清高不入污流,遂屏蔽了那个群,但偶然一天闲着没事,作死点了进去,聊天记录刷着刷着,忽然发现某张同人画上的角色莫名有点像易弦。于是他“嘿嘿”一笑,默不作声地下了那个游戏,然后废寝忘食地研究起来。

薛琴任瞄准的目标是个偏中性的短发女,酷酷的,给人一种冰雪女王的感觉,与易弦非常相似。游戏本身并不困难,只要按部就班地完成任务、提高各位“老婆”的好感度,坐拥整个后宫就算通关。然而不知为何,薛琴任即便绞尽脑汁、搜肠刮肚得不剩一滴油水,就是无法让那位冰雪女王对自己提升一丝好感。

到最后,他甚至把其他所有角色都攻略下来了,冰雪女王对他好感度依旧停留在0%——若这游戏允许好感度出现负值,那么她对薛琴任的好感度恐怕早已达到负无穷了。由于被这该死的纸片人成功激起了胜负欲,薛琴任原本就废寝忘食了,后来更是夜以继日,上班时间还拿出来玩,结果被易弦发现了。

薛琴任就是死也忘不了易弦拿走他电脑时的那种惊讶之中带着鄙夷、鄙夷之中掺着讥讽的眼神。刹那间,一股无名业火的席卷全身,烧光了他所有的理智。他也不知是否把没能攻略那名冰雪女王的气撒到易弦身上了,理直气壮地拍案而起,指着他的鼻子大喊道:“别小看了宅男们的兴趣爱好!攻略纸片人也是很难的好吧?”

话音落下,整间鉴定科办公室登时陷入了迷一样死寂之中。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工作,翘首以待接下去的发展。然而易弦却什么都没表示,既没叫薛琴任面壁思过写检讨,也没把他揪到哪里施以壁咚教育,仅平淡地说了一句:“下班后等我。”

整个下午,薛琴任如坐针毡,恐慌得差点白眼一翻、驾鹤西游。他一面想象自己被易弦先奸后杀,继而碎尸沉海的画面,一面带着壮士断腕的悲怆,泪流满面地写下了遗书。他想过逃跑,可他知道易弦在自己身上长了一双眼睛,逃不掉,于是下班后自觉地来到门口等他,看他出来后又默默地跟在了他身后。

易弦把薛琴任带到了自己的家里,接着打开没收来的电脑,径自玩起了那款养成游戏。薛琴任虽不解这货为何知道他电脑的密码,却也没多问,并且很快被他那神一样的通关速度虐得体无完肤,甚至连去死的心都有了。易弦不忘火上浇油,补刀说:“嗯,的确很难。”

这一晚,薛琴任打了整夜的游戏,打得面目狰狞,好比生活在百十万年前的野蛮猿人。易弦靠在他身边,静静地看着他打,天亮后还不忘准备了两人份的早餐。

从此之后,薛琴任天天去易弦家打游戏。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把电脑搬到别人家打,等反应过来时,他几乎是条件反射性地上了易弦的车,而易弦竟也主动打开车门迎接他。

不行不行,照这样发展下去可不太妙——薛琴任如此想着,总算在昨天,也就是第999次“出征”前时勒住了缰绳——“如果我这次还不能攻略你……不对!是那个跟你有点像的角色——你笑什么?不许笑不许笑!口误而已!如果我这次还不能打通这个游戏,老子就不奉陪了!”

薛琴任想,自己都发出此等豪言壮语了,老天爷也该开开眼了吧?可惜想象总是美好的,现实总是残酷的。第999次,以完美的失败落下了句点。

“也就是说,你因为游戏玩不过易弦生气了?”甯安忍不住笑出了声,“易弦果然是你死穴,哈哈。”

“什么鬼的死穴,他怎么可能是我的死穴!”薛琴任矢口否认,“他就是个混蛋,嘲笑我游戏玩不过他、官没他大的混蛋!妈的死易弦,老子上辈子偷他鸡了还是抢他媳妇了,凭什么这么对我?真是气死了,气死我了!”

“是是是,易弦就是个混蛋,别气了别气了。”甯安安慰着,禁不住偷笑了几下,“薛琴任,那个‘冰雪女王’,真和易弦很像吗?”

薛琴任愣了一下,而后狐疑地打量了眼甯安,“怎么,你也对那个游戏有兴趣?有兴趣的话,我帮你下一个好了,不必旁敲侧击地打听。都是男人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你误会我了。”甯安解释道,“我只想看看那个‘冰雪女王’是否真如你所说,和易弦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哦,我明白了,原来你对易弦有意思啊。”

话音刚落,甯安的温和笑容立时升起了几丝令人不寒而栗的凉意,看得薛琴任秒怂,急忙改口道:“不、不就是一个纸片人嘛,给你看还不行嘛,有必要那么当真吗?”他打开手机,从相册里翻出了一张图片,“喏,这就是我说的那个。”

图片中的角色被塑造成了一位S女王的形象,黑色紧身皮衣加上配套的高跟鞋和皮鞭,强烈的视觉效果直让人产生一股俯首称臣的冲动。甯安对这些东西不太感冒,也没有多看,转而将目光集中在了角色的脸上。

纸片人的画风不太写实,单看角色的五官,很难将她与易弦联系起来,但她整个人所散发出的高贵冷艳的气质,特别是她那傲视群雄的眼神,的确与易弦有几分相似。

同作为高冷系男生,易弦和沈连寂存在着本质区别。沈连寂的冷属于透彻心扉、深入骨髓的冷,冷得毫无温度,冷得似乎洞悉了世间一切,又带着点与世隔绝的疏离感。易弦的高冷就比较正常了,属于明明很喜欢他、却不知该如何表达的霸道总裁范儿。

“你知不知道易弦那家伙对我说了什么?”薛琴任收起手机,忿忿不平地说,“他说我连恋爱游戏都玩不好,肯定不适合女人。我特么就奇了怪了,谁说游戏玩不好的男人就不适合女人了?我游戏玩得不好,好歹小时候被人亲过;他游戏玩得真他妈溜,至今仍是光棍一条。他有什么脸说我?”

甯安本想“嗯嗯”几声应和,但又更在意一件事,索性问出了口:“谁亲你了?”

“死猪。”

甯安:“……”

易弦真是太有脸说你了!

薛琴任一摊手,话音一转:“哎呀,我也知道死猪那次不算。他亲我纯属闹着玩,我也因嫌弃他,险些把脸洗得磨掉了一层皮。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易弦他凭什么居高临下地对我说这种话?比我高个那么七八厘米了不起吗?不懂得什么叫尊敬长辈吗?我可比他大了四岁啊,四岁!他屎尿不分的时候,老子都已经会解剖金鱼了!明明我资历比他深,明明也是我比他更聪明,凭啥他能坐上鉴定科科长的位置,而我却天天要听他颐指气使?老天爷真是不公平!不公平!”

“要不要易弦退位给你继任?”

“呵,那臭小子要肯退位,母猪都能上树了!还有,凭啥是‘易弦退位给我继任’?搞的好像鉴定科科长的位置是我可怜兮兮向他求来的一样。我谋权篡位还差不多!”

甯安忍不住笑了一下,“那你打算如何‘谋权篡位’?”

“哼哼,你问到点子上了。”薛琴任扶了下眼镜,说教似的道,“易弦那家伙,平白无故,每天晚上屁颠屁颠地跑来给我免费当司机,又居心叵测地弄清我家地址,明显对我有所图谋。如此,我就舍‘身’取义,先用一招美人计把他迷得神魂颠倒,再趁其不备,往他的饮料里下毒。以我的智商,提炼些能够杀人于无形、又不会在尸检时暴露的毒药完全小菜一碟。最好是能把他伪装成自然死亡或是猝死的感觉。接着,我再把他喝过的饮料处理掉,假惺惺地在110面前哭诉一番说什么都不知道。只要法医没发现问题,谅那些条子也不会对我怎样。再然后,尸体往焚尸炉里一推,上面会议开完,我就能心安理得地坐在科长的位置上放声大笑了啊哈哈哈……”

薛琴任自我陶醉地说完,牛逼哄哄地叉起了腰,他笑着笑着,见甯安神色怪异,奇怪道:“怎么,我的方法不好吗?那你有啥高见?”

甯安碍于从薛琴任身后传来的浓烈杀气,不敢轻易回话,但为了提醒这位在以生命玩火的朋友,还是硬着头皮回答了,“你这方法是挺好的,只可惜已经被他知道了。”

“被他?易弦那厮么?这儿不是只有我们两个么?他怎么可能会知道?”

薛琴任顺着甯安的视线转头看去,随即目瞪口呆,大惊失色——

“易、易科长,”他脸色惨白,表情僵硬地赔笑道,“你来了,怎么都不通知我一下?”

易弦没有理会薛琴任的装傻充愣,径直走到他身边,拿起桌上装着果汁的烧杯,一口气喝完了。薛琴任不懂对方为何喝掉他的饮料,讪讪地问:“易科长,你这是……”

“美人计,我很期待。”

易弦饶有兴趣地说完,放下了烧杯。而薛琴任此时心中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

完了,一切完了,先前写好的遗书终究还是派上了用场!

薛琴任默默在心里哀嚎完,冲甯安挤眉弄眼,责怪他怎么不早点提醒他。甯安那叫一个冤,他分明已经拼尽全力对他使眼色了,是他自己反射弧长得堪比赤道,还好意思怪别人?易弦默默插入两人之间,阻隔了他俩的“眉目传情”。

“你过来,有事吗?”

“……诶?”

甯安倏地一愣,立刻反应过来,掏出了一大摞的资料——刚才专顾着和薛琴任瞎扯淡,竟把正事忘得一干二净!

“这些是我收集到的所有与史佩均相关的资料,包括他的体检报告、在附二医的治疗记录、监护器对他身体各项指标的监测反馈。我稍微整理了一下,方便你们查看。”

薛琴任问:“为什么忽然要我们看这些?”

甯安大致说明了下史佩均两次遭遇濒死危机的过程,“站在塞勒涅的角度,自然是一针完事最好,而我们也确实只找到了一个注射器。可这样的话,就无法解释史佩均为何两度生命垂危。而且,我并不认为有人趁我们不注意的时候处理掉了一个注射器,毕竟若是这样,干脆两个一起处理掉好了,不必特地留下一个。”

薛琴任道:“换句话说,你想知道史佩均两度生命垂危的原因?”

“是的。我担心塞勒涅给史佩均注射器的药,不止是刺激异噬细胞那么简单。”

“那个注射器内的残留药物已经分析完毕,”易弦淡淡地说,“鉴定结果显示,它就是一针普通的营养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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