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里——哗啦——”

下一刻，在巨大的破碎声中，鱼缸倾覆在地。源源不断的水先是没过缺损的地板，倒在地上的半截置物架，最后是原本摆在鱼缸下方的木制台子。

此时此刻，那个台子的一条腿完全断裂了，再也无法承担鱼缸的重量。锋利的碎片弹得到处都是，其中几块险些溅到桑笑身上。

他迅速后退了几步。在确认目标达成后，便转过身，开始以最快的速度逃跑。没跑出几步，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就从身后响了起来：“啊啊啊啊！！！水，我讨厌水！！”

强烈的共鸣让整个楼道的灯泡齐齐振动着，发出怪异的嗡响，像是下一秒就要破碎了。耳膜也受到不小的伤害。

桑笑紧抿着唇，一刻也没回头。在尖叫声传来时，他下意识捂住耳朵。没有流血，只是眼前因尖锐刺耳的声音看到一片晃动的金星。

也因此，他没有看见背后正发生的恐怖景象：

一个肤色惨白、眼球像金鱼一样向外凸出，而且全身都是裂纹的瘦小女孩出现在截断的走廊上。看到眼前的景象后，它像是崩溃了一样扯住头发，难以抑制地发出尖叫。

在叫声中，身周的水流忽然沿着同一个方向搅动起来，越来越快。下一秒，那肉眼可见的积水忽然齐齐沸腾，肉眼可见地化为一片白汽消失。只是过了几秒，就再也无法发挥原先的阻碍效果。

“哈，哈……”

女孩低喘着，持续不停。它用余留着恐惧的眼神再次看了周围一眼，再三确认没有遗留后，才迟钝地抬起头，看向前方的走廊。

空洞的眼中映入某个身影时，渐渐浮现出刻骨的仇恨。

“混蛋……混蛋……”它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最后变为尖叫，“我要你死！！！”

音波近乎武器。头顶灯泡在不堪重负地闪了一下后，终于彻底破碎了。碎片掉落的声音掩盖住了女孩的尖叫。

而走廊上，桑笑并不知道身后的追逐者已被再次绊住脚步。此时，他已经看到了发出响声的罪魁祸首。

靠近圆厅的位置，特别是801、802门口，现在都已经满是指甲痕迹和深刻的刀伤。地上散乱着棉花还有头发，一路延伸到圆厅里。

到达前，他已经听到储物柜被“咚咚”振响的声音，椅子倾倒又被踢开，与地面摩擦的声音令人牙酸。他略微放慢脚步，瞥了一眼：正在搏斗的是呆滞男和黑羊。

此时，黑羊玩偶的伤口比之前还要可怕。那双眼睛已经真正转化为了横瞳，不断攻击着眼前的男人。相互殴斗的样子近乎两只野兽。

‘不对。’桑笑面上不显，心中莫名跳了一下，“祭品的使用规则明明是，‘死掉后就不会再因折磨变强’。可为什么它现在看上去这么强大，攻击欲也比之前旺盛？”

心中闪过某个猜想，让他的喉咙口仿佛滑下一块冰。桑笑眯起眼睛，从黑羊的后背上看到了一块地图碎片：“……原来如此。”

变强的原因不是【折磨】，而是【吞噬】。

那张地图可能不止是安格鲁的作品，也包含着他的一部分意识，或者干脆作为灵魂的寄体。

桑笑先前没发现这点，误打误撞将其给了黑羊。而黑羊将【安格鲁】分食后，自然会开始寻找下一个目标：距离它最近的、待在圆厅的呆滞男。

“……好烦。”他的嘴唇动了动，眉目间划过一丝不耐：这两个东西能不能一起死啊？

生出烦躁时，他及时低头，躲过了伴随腥味射来的虫子。那些东西带着滋滋的响声溅落在地。而击中在黑羊和呆滞男身上时：对打作一团的一人一怪毫无影响。

无心观察战局。桑笑站在原地，快速看向左侧。黑暗中，电梯似乎仍然没有出现的迹象。“到第几楼了？”他自言自语，“18502，18503，18504……”

“呜呜呜，混蛋，弄得到处都是水的混蛋——”

像是害怕场面不够乱似的。此时，一直追在后面的怕水女孩也跟了上来。它“咯吱吱”地咬着牙齿，两只严重凸出的眼球因怒火而闪烁，从圆厅与走廊的连接处走了过来。

现在，桑笑终于看清女孩的样子：头发又油又脏，贴在头皮上，显然没有用心打理过。他屏住呼吸，悄悄后退了几步。按照频率，下一轮的虫子似乎快来了——

“咻咻！”

在刺破空气的声音中，一坨小虫正向着女孩的方向飞速接近，眼见就要达成目标。

忽然，桑笑的瞳孔微微缩小：他看到，在到达女孩身周一定距离时，那些虫子忽然从空中齐齐蒸发了。一点也不剩，找不到任何存在过的痕迹。

“原来如此……虫子也是‘水’，会是‘天花板漏下的积水’吗？有腥味，难不成是血？”

明明危机已经近在咫尺。可面对女孩恐怖的笑容，桑笑却忽然游神。

他莫名其妙地抬头看向天花板，仔细观察接缝有没有破损的痕迹。见状，逼近的女孩几乎要嗤笑：这个欺负它的混蛋，现在就已经吓疯了吗……

眼中浮现出浓浓的恶意，正要再一次迈步接近时，它的脚步却忽然顿住了。

满是裂纹的脸上浮现出愕然。女孩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小腿：那上面多出了一只手。

从沾满血液和不知名毛发的手指开始，顺着手臂。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坐在地上，伸出手抓住了它的小腿。

在女孩震动的瞳孔中：男人慢慢抬起脸。五官被驳杂的血块覆盖住，只有那双眼睛露了出来。绿得发蓝，有种非人类的野性。

“谁允许你……”男人轻声说，“距离我这么近的？”

下一秒，女孩便被甩翻在地，甚至抡了出去。在面无表情的一拳拳攻击下，发出断断续续的痛叫。

“人类，你怎么敢打我！我要把你的血全部抽干！！”

“别打，不要打脸！不要再打我的脸了，我要让你成为一团烂肉！”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不要打玛琳……呜呜呜，不要打……”

起初还不断叫嚣着。到最后，已经哭泣着蜷缩起身体。玛琳抱住头，自死亡后眼中再一次浮现出真实的恐惧。“怪谈……”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血肉都是流动的，无法捕捉……你根本不是人类，是个怪谈！”

从始至终，桑笑只是站在距离较远的地方安静看着，毫无接近的意思。

在看到那个男人与玛琳打起来时，桑笑的脑中本已推演了几个不同版本的结果。现在看来，全都用不上了，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好是坏。

‘玛琳的到来蒸发了水虫，差不多让那个男人恢复到了最佳状态。瞬间就击败了黑羊，或者说，撕碎。’

他看了眼地上散落的残渣，内心毫无波动，‘现在，就连玛琳也被打倒了。更糟糕的是，这个不知底细的家伙已经恢复了正常。镇定剂的药效过了……’

在桑笑高速思索的时候，男人已经缓慢地直起身体，拍了拍手掌。他背对着桑笑，似乎没有转过来的意思。桑笑却莫名心脏一跳，垂下眼睛打量着自己的位置。

视线中：半只鞋已经没进了黑暗里。就在他的背后，只有一步之遥。桑笑保持着冷静，直到那个低沉轻缓的声音再次响起：“那边的……你站得太近了。”

在不算明亮的圆厅里，那个声音远远传过来。像条贴地爬行的蝮蛇。桑笑没有做出反应，只是瞳孔缩了缩：因为那个男人在说话后便转过身，安静地上下打量着他。

‘他在评判？’这时候，桑笑竟然还有心情好奇，‘评判我有没有威胁吗？那结论是什么？’

刚想到这里，男人就已经抬起脚步走来，近乎无声——桑笑这才发现对方没有穿鞋。

接近时，对方始终定定地直视着他，上半身没有移动分毫。同时，皮肤上的一道道伤痕迅速愈合，像折叠纸张一样。男人紧紧抿着嘴唇，胳膊不自觉颤抖着，那样子比刚才的玛琳还要恐怖。

‘19452，19453……等等，我好像看见了。’

见状，桑笑仍然一动不动，只是在心里默数着。而在对方眼中：则是近在咫尺的猎物放弃了逃跑，所以接近的速度也不必着急。两人的距离像燃烧的火线一样，越来越短。

“——我有一项天赋。”

抬起的脚步顿了顿，男人听到面前的猎物突然说话了。声音没有预想之中的慌张，甚至带了点笑意：“你知道是什么吗？”

“……”

听到这个问题，男人的眼神忽然呆了呆，有一瞬间恢复了不清醒时的呆萌。他还没有说话，对方便心满意足地完成了解释：“那就是——我的心脏每分钟跳90下。无论何种情况，都非常稳定。”

“所以……”

青年忽然大笑，然后仰倒进身后的黑暗里。在黑暗将他彻底吞没前，愉快的声音传了出来，“回头见！如果有机会的话，你最好及时和它交代你的病情！”

男人仍然愣在原地。过了几秒，才缓慢地向下看去：有光线在身后接近。

“嘀、嘀、嘀……”在一连串奇怪的响声后，那个平板的机械音说，“检测到可疑分子——”

前文可能有bug，我之后修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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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医院惊魂（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