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天晚上，唐君毅回红房子，在穿过油菜地的时候，看见唐晨靠在大树下，抽着烟，盯着他。

“小叔叔。”唐君毅面色平静的打着招呼。

“你今天和小言吵什么？”唐晨弹了弹烟灰，看着唐君毅，心里实在好奇。

“没有吵。”唐君毅说着，垂下眼，慢慢的走着，他和小言都没有爸爸妈妈的那种一往一来的吵架，是小言生气了不理他。而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做。

“小叔叔……如果你让一个人很生气了，你会怎么做？”唐君毅抬头问着。

“做错事了，就要道歉。道歉后，如果对方还很生气，就做些会让对方开心的事情。”唐晨抽了口烟，慢慢的说着，心里头渐渐明白了，他们家的小毅做了让小言很生气的事情了，嗯，这很难得嘛。

小言可是个脾气好又乖巧的孩子，周六少年宫节目汇报的时候，小言的钢琴节目被关系户给换了，小言都没有怎么生气，也不觉得委屈，反而安慰了他们这些愤怒的大人们，还在钢琴教室里给他们这些特意来捧场的大人小孩弹了好几首曲子。

“你做了什么事，让小言那么生气？”唐晨抽完烟了，低头问道。

“我把蔡宝宝她们送给小言的圣诞礼物都给扔到垃圾桶了。”唐君毅低声说着。

唐晨一呆。啊？随即，唐晨皱起眉头看着唐君毅，“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知道……我很不喜欢……我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就跟……之前我在Y国发脾气的时候一样。”唐君毅说着，抬头看向唐晨，“这是第二次了。”

唐晨脸色慢慢的凝重起来，抬手拍了拍唐君毅的肩膀，低声道，“你说小言跟你爸妈一样重要，那你……绝对不可以伤害了小言。知道吗？”

唐君毅慢慢点头，“我知道，小叔叔，我有给自己设置警戒，我不会伤了小言。”说完，唐君毅抬起他的左臂，左臂上是一道小小的伤口。是在今天东兴街上，他看着小言擦肩而过的时候，一瞬间有点慌神，他就用指甲抓了一下自己的左臂，疼痛让他冷静了下来。

唐晨看着唐君毅左臂上，那用指甲划出来的，却很深的一道小小的伤口，当时，小毅一定是狠狠的划下去的。唐晨缓缓抬头，看着眼前只有九岁的小孩，心头酸涩又复杂沉重，忽然间，就明白了当初他的四哥曾经对他忧心忡忡的说，若他们夫妇不在了，就没有人看着小毅了……那种复杂的忧虑的心情，唐晨忽然有些懂了。

“这样，很好。”唐晨蹲下来，双手扶着唐君毅的肩膀，“但是，小毅，你必须继续接受托尼教授的观察和治疗。还有，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你外公，你也不能跟他说。”

唐君毅点头，神色平静的说着，“我知道，外公如果知道了，会跟爸爸妈妈那样难过的。但是，我答应了小言，以后不在任何人面前去扮演谁讨好谁。小叔叔，你能跟托尼教授说这点吗？”

唐晨一愣，“你答应小言？你，你跟小言说了你的病？”

“小言说，我没有病，我只是跟善语哥一样，因为太聪明了，所以才会跟身边的人相处不下来。小言说，没有关系的，善语哥从小也是一个人在玩，那些人跟善语哥玩不来，骂善语哥的人，善语哥都把他们打服气了。小言说，他们都是外人，都是路人，不用在意他们。”唐君毅说着。没有说出来的话，是善语哥后来也是这么跟他说的，说既然他们那么爱叽叽哇哇的，就把他们都打服气了，再使唤他们去做事好了，他们有事做了，就不会老是来烦他们。

——所以，他把大宝他们都打服气了，也做他们的大佬，使唤他们，给他们安排事情去做。这样，他们就不会总是来找小言了。

唐晨盯着唐君毅，若有所思，是这样？在林家的那两个小孩眼里，小毅是这样的？

“小叔叔？”唐君毅看了眼天色，他要赶紧回去，洗澡，整理今天卖出去的盒子的收益，然后，明天要赶去买东西……

唐晨回过神来，轻咳一声，指了指唐君毅手臂上的伤口，“小毅，这事就不必跟小言他们说了。”

唐君毅点头，他不会跟小言说的，他怕……小言会露出跟爸爸妈妈那样的表情……

*******

圣诞节是在这个星期四，而这个时期，西式的那些节日和习俗正是流行的时候，送圣诞礼物也成了一种流行，而今年特别热闹，不知道是谁弄出来的，圣诞礼物排行榜这种东西悄悄的在木棉第八小学传开了。

大宝同学说得唾沫横飞，“跟你讲！现在第一名就是老大了，第二名是善语哥！不过善语哥今天又收到了三个！三个！今天老大还没有收到礼物呢！”

林莫言笑眯眯的听着，托腮看着大宝（周远航），“那大宝呀，我兔子姐就没有收到礼物？”

据他所知，兔子姐其实也挺受欢迎的，特别是受低部级的小女孩们的欢迎。

“有！不过兔子姐只排第四，你可是第三，知道不！”大宝说着，又看向旁边一直安静坐着的唐君毅，小声开口，“老大，你今天一个礼物都没有？”大宝同学不相信！成绩一等一，长得又帅，又不爱说废话，整个人酷酷得不行的老大怎么可能就收五十六个礼物呢！

唐君毅抬眼，“你罚抄的试卷抄好了？”好烦，一直在这里和小言说话，小言还对这个大宝笑！

大宝：……QAQ，老大！求人艰不拆啊！

林莫言噗嗤一声忍不住笑了，伸手从自己的书包里摸出一袋昨天晚上做好的，终于勉强可以拿出来的饼干，递给唐君毅，“给，圣诞快乐~”

唐君毅一愣，有些呆呆的接过，打开一看，不由一怔，是叶子的形状，还是红色枫叶的形状！做得不是很好看，很粗糙，但是，这个红色枫叶……

“我昨晚做的，妈妈教我的方法做的，这个叶子的形状不是很像，咳，我下次争取再做好看点。”林莫言有些尴尬的说着，他弹琴可以，但是手指来做饼干，总是笨手笨脚的，还好妈妈和兔子姐都帮他弄了一个形状出来，明明红色枫叶的形状不复杂的。

唐君毅捏着袋子的手紧紧的，心里滚烫滚烫的，他只是跟小言提过一次，他在Y国住的那段日子，常去捡枫叶，捡枫叶的日子他比较平静。没想到，小言记住了，也猜出来了，他在Y国的那段日子过得很不开心，只有捡枫叶的时候，他会平静一些，不会总是脑子空白。

“谢谢。”唐君毅的声音有些沙哑。

林莫言弯了弯眉眼，“小毅你吃吃看，我昨晚吃的时候，觉得不是很甜，不过你不太喜欢吃甜的。应该合你口味才对。”

唐君毅点点头，拿出饼干慢慢的一点点的吃了起来，动作轻轻的，似乎在珍惜着什么。

一旁的大宝眼馋了，忍不住小声开口，“老，老大，给我一个呗！”林莫言亲手做的饼干哎，他必须吃一个，然后去跟蔡宝宝她们几个炫耀一下，哈哈哈。

但是，唐君毅只拿了一块饼干出来自己吃，然后就收起饼干，给了他两个字，“不行。”

林莫言摸出几块大白兔奶糖，“来，大宝，吃这个吧。”

大宝同学的脸顿时跨了，“啊！林莫言你好小气！”他不敢骂老大，呜呜呜。

林莫言挠头，他是有想过要多做一些饼干，但是……兔子姐告诉他，如果是兔子姐她自己的话，她绝对不要跟一群人分享礼物。于是，他就只做了给唐君毅的份。额，其他人的，只好送大白兔奶糖了。

大宝同学气呼呼的接过奶糖，转身就跑了。

唐君毅吃着饼干，心情非常好的看着大宝跑远，然后，转头看向林莫言，低声问着，“只有我有小饼干？”

“嗯，独一无二的哦。”林莫言眨眼说着，带着几分顽皮，就跟唐君毅昨天晚上送到他房间的那六份礼物一样，都是独一无二的。

他没有想到唐君毅会用卖圣诞盒子的钱，全部给他买了一堆小人书，还另外送了五份礼物，说是扔了蔡宝宝她们送的礼物，给他的补偿，而那五份礼物，是唐君毅的爸爸妈妈在过去的几年送他的生日礼物：游戏机，帽子，手表，机器人，书。说是因为没钱了，钱都买了小人书了，只能拿爸妈送的生日礼物给他了。

他不想收下，但唐君毅却是静静的看着他，然后说，如果他不要的话，那他回去后就把这些礼物也扔掉好了。

他知道唐君毅说出来了，就一定会去做，这孩子，太认真了，所以，他收了，但是只是代为保管，等唐君毅再大几岁了，懂事了，嗯，那时候他就还给他。

******

放学了，大宝同学和蔡宝宝又跑出来了，很兴奋的说，今天还是唐君毅赢了，而今天的唐君毅除了收到林莫言的礼物外，还有不知那里冒出来的六年级学姐们送的礼物。

然后，最后，那些礼物都被大宝同学背回去了。

林莫言看着前头大宝背上的大袋子，特别无语，突然间就想到上辈子南华高中，突然空降的姚远在情人节的时候也是有人给他背礼物……

“那些礼物，你打算怎么办？”想到后来他曾经在巷子里见过姚远让人把那大袋礼物给扔进垃圾桶的情景，林莫言忍不住问道。

“拆了，扔了。”唐君毅说着，很平常的语气。

“不可以！”林莫言皱眉，拍了一下唐君毅的肩膀，严肃教育着，“那是别人的对你的喜欢，对你的心意，不可以扔了！”

唐君毅：……可是，他又不喜欢……

“这样吧，礼物拆后，你看看，然后选些出来，我们送老人院或者福利院。嗯，送之前，你贴个告示，说一下你对礼物的处置，你要让那些喜欢你的人知道，你是有认真对待的。对了，你还得准备一份回礼给他们。”林莫言碎碎说着。

唐君毅就安静的听着。

说到最后，林莫言看着唐君毅，一字一字的认真的说着，“小毅，喜欢这份心意，是十分难得的。我们要珍惜。”

送出去的喜欢，若是被人随意的扔掉，那该多伤心呀。

唐君毅漆黑如墨的眼睛直直的看着林莫言，缓缓的点头，“我听小言的。”

林莫言这才弯着眉眼笑了起来，笑容温柔绚烂。

在看的亲们，能否吱一声，好安静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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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恰同学少年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