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里的说话，没有遮掩，也没有刻意的压低声音，客厅里的几个大人自然都听见了，林善语穿过客厅的时候就被林爸爸林妈妈瞪了好几眼，不过林善语面无表情的打完招呼端着水上楼了，王兔就很有礼貌的跟大人们打了招呼，上了二楼。

二楼林善语的房间里，王兔放下水杯，看向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的林善语，“小言回来的脸色的确不好，但是睡一觉起来好了很多了，你突然间这么烦躁，还是因为那个梦吗？”

林善语抬头看着王兔，“你知道我梦见了什么吗？”

“你上次只告诉我，你梦见小言被你赶出家了，后来呢？”白兔轻声的问着。

“我梦见……小言一个人……在福利院……做着清洁工的活……然后，他弹琴给福利院的孩子们听……”林善语的声音沙哑不已，突兀的，他揽过王兔，头抵着王兔的腰，声音有些颤抖，“然后……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医院……死了……是心脏病……兔子……我不在他的身边，没有人去医院陪着他……”

王兔皱起眉头，“就算你梦里生气，赶小言走，我也不会让小言一个人孤零零的。你的梦都不对！还有唐君毅呢，唐君毅那么喜欢小言……”

林善语摇头，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他觉得梦境好真实，他害怕，梦境里小言为什么会一个人孤零零的走……他看不见爸妈，看不见兔子，看不见唐君毅……他居然会赶小言走……为什么！

“林善语！”王兔突然捧起林善语的头，语气凌厉，“我不管你做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梦！小言是我王兔的弟弟！我不许你欺负他！不管他将来做了什么！我都会陪着他！你乱七八糟的梦最好给我扔了！”

林善语皱眉，扯下王兔的手，“你废话什么！小言是我弟弟好不好！我才不会欺负他！”

“那你别管你的梦，好好对小言，你下次再跟刚刚那样对小言说话，我就揍你！”王兔警告道。

林善语摸了摸鼻子，他刚刚的说话语气的确不太好。好吧，是他的错。额，他好像对唐君毅也很凶？

******

楼下餐厅里，林莫言夹起一块红烧肉放到唐君毅碗里，“小毅，不要在意哥哥的话。”

唐君毅嗯了一声，慢慢的咬着红烧肉，垂下的眼帘遮住了墨黑一样的眼眸里翻涌的情绪。

——“小言的事，我们会操心”

——“你管好你自己”

原来，他终究不是林家人，所以没有资格操心小言的事……

乡村里的星星很美，托尼教授看了一眼，就侧头看向身侧已经站了好久的唐君毅。在林家吃完饭，林莫言上楼刷牙睡觉后，他发现唐君毅的情绪已经有些不太对劲了，他他就和唐君毅提前离开了，然后，唐君毅就带着他来到这座小桥，安静的，又有萤火虫飘来飘去，头顶上还有美丽的星空，不得不说，这个地方真的如唐晨所说，是个好地方。

——唐选择在这个地方长大，真的不错。

“善语哥说了那句话，我想揍他。”唐君毅平静的开口了，“我要管小言，小言的事，我都要知道，都要去管。善语哥不能阻止我，也阻止不了我。”

“唐，你是小言的朋友，你关心他，是对的，但是，你的关心已经越界了。”托尼教授放缓声音，一点点的说着，“你其实应该多看看身边的人。”

“我知道。”唐君毅点头，仰头看着星空，“小言也带着我认识了不少人，我身边除了小言，还有善语哥，兔子姐，大宝，萧萧，王小明……”

唐君毅一个一个的念着，数着名字。

托尼教授听着，却是皱起了眉头，“对你来说，这些人，是朋友吗？”

唐君毅侧头看向托尼教授，点头，“朋友，就是我来帮他们，他们来帮我，没事的时候，一起玩，有事的时候，相互帮忙。对吧。”

托尼教授沉默的看着唐君毅，没错，是这样，今晚的唐，逻辑思维更加缜密清晰，他似乎非常明确了规划，没有了在Y国一开始的那种迷茫和对世界的距离感，但是，总觉得，这样更加危险了。

“唐，林莫言呢？”托尼教授问道。

“小言……小言是不一样的。”唐君毅说着，眼睛里划过一丝茫然，“他和我爸妈一样重要……但是，不只是这样……我，不明白……”

——他想天天见到小言，天天能够和小言一起，读书，看书，写字，玩耍，逛街……

托尼教授听着，心头却是松了口气，面上露出微笑，“是好朋友。”

唐君毅看向托尼教授，好朋友？

“是的，好朋友。”托尼教授缓缓的说着，带着几分诱导，“唐，人的一辈子不只有一个好朋友。”

唐君毅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点头，“是。好朋友。”

——可是，好朋友就是这样的？他只是把小言当做自己的好朋友？

*******

回了红房子，唐君毅回自己的房间了，姚震坐在客厅里，点着茶炉，看着沸腾的水，直到托尼轻轻的坐在他对面了，才倒水，冲茶，递了杯茶给托尼教授，哑声问着，“小毅是不是对小言过于特殊了？”

“唐的情况比我所预判的要糟糕。”托尼教授拧眉看着姚震，“你自己也有感觉对不对？”

姚震慢慢的点头，垂下眼，看着自己的茶杯，“他才十二岁呀，他就已经在布置了，他爸妈的死，他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他现在在引导他的小叔叔怎么赚钱，还有他爸妈的朋友，有些人都已经在听他的话做事了……他的规划安排都有跟我说，就是这样，我也摸不透他的心思了……他的心好像沉淀的很深，掩藏了起来，喜怒哀乐我都看不出来了，除了面对小言的时候，他会笑他会皱眉他会多说些话……他这样子，我开始有些怕了，若是将来，他真的要下手对付害死他爸妈的那些人，可能，他是绝不会留情的……当然，为父母报仇，是没错，可是……我总觉得他会做些更危险的事情……”

托尼教授听着，慢慢的摇头，“你的担心，是怕他将来做事会不择手段。但是，你可知道，唐最危险的问题的是什么？”

姚震一愣，还有最危险的问题？

“他站得越高，跟这个世界的距离感就越深，他就像神一样，俯瞰世人，他的喜怒哀乐的感情会越来越少，到最后，他会把自己给毁了，说不定还会把这个世界也给毁了。伤人伤己，而不自知。”托尼教授说着，神色凝重，“唐的世界一直封闭着，他的父母离世，加剧了他对这个世界的距离感。”

“两年前，你不是说他的情况不错吗？”姚震忍不住低声问道。

“因为有林莫言。”托尼教授神色凝重的开口，“林莫言是唯一一个进入他世界的人，但是，你要知道一点，就只有一个林莫言。”

姚震怔然，这话什么意思？

“他们现在都是孩子，如果将来，唐的世界里还是只有一个林莫言，如果将来，林莫言的世界里有了更多的人呢？那么，你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吗？”托尼教授说着，又轻轻的叹了口气，“林莫言是个好孩子呀。”

——那么温柔通透的乖巧的孩子呀。

*******

第二天的时候，林善语跑来了第八小学，请吃饭。然后在饭桌上，在王兔的威胁的目光下，磕磕碰碰的跟林莫言和唐君毅道歉。

林莫言说一顿饭不够，必须加两顿麦当劳，然后就被唐君毅驳回，麦当劳不适合，然后最后讨价还价的说好了，两顿上岛。

而唐君毅说打一场，于是吃完饭，转到了第八小学的操场边，刚好是午休，没有什么人，林莫言就和王兔蹲在一边，看着那两人噼里啪啦的拳来脚往。

“小言，坏小鱼做了个梦。”王兔看着那两人打架，目光停留在林善语身上，早上，林善语在路上跟她说了，梦境里，没有王兔，没有唐君毅，林爸爸林妈妈是因为听到了一个假消息而受不了打击死掉的，那个假消息就是——小言死了。而小言会被他赶走，是因为小言给一个男人写了封告白的信，而那个男人的名字是姚远，和唐君毅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在路上，林善语哭得很厉害，因此，他们翘课了，等到了中午，林善语的情绪冷静了，才过来找他们吃饭。

她跟林善语说，就算小言跟一百个男人写告白信怎么了！就算小言给猫猫狗狗写告白信怎么了！那是小言！那是小言！小言居然就因为这样被赶走了？！小言最后居然孤零零的走了！她骂着骂着也哭了。

然后，哭完了，林善语跟她说，他绝对不会跟梦境里那样！梦是梦，哪怕小言这辈子真的跟一个男人写告白信了，他也绝不会赶小言走！又跟她说，从今天起，他绝不会再提梦境了，也让她不要再记得这个梦境。

“嗯？哥哥做梦？”林莫言疑惑，然后呢？因为做的梦境不好，所以发脾气了？

“嗯，所以，他心情不是很好，他很担心你。”王兔说着，摸出一根棒棒糖递给林莫言。

“我知道。”林莫言轻声应着，他知道最近大家都因为他的病担心忧虑的。林莫言拆了棒棒糖纸，慢慢的含着，看着越打越激烈的两人，所以，心情不好的哥哥借着切磋，来发泄心中的郁闷了？

但是，生死之事，他又能怎么办？林莫言看着悠悠的蓝天，他上辈子巴不得早点死，因为答应了沈老师不能轻生，于是他苦苦煎熬，在发病前，他时不时的心悸，胸闷，胸痛，他怎么会去在意，他是到死才去了一次医院，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这种状况到底是什么病，这辈子的几次体检，都查了心脏的，都查不出问题，那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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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恰同学少年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