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轻抚

第十一章

沈伶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不再单单是受凉发热,前日当殷时之离开后,她会在宫殿里走一走,今日,她是如何也提不起力,浑身软绵,张口间,喉间一片灼疼,吞咽都变得艰难。

屋外被圈养在笼子里的乌鸦很是受不了被困住的日子,一个劲儿地啼叫,它与沈伶不同,被困住后,它会一遍又一遍地狠撞笼子,非得要撞个头破血流,直至将笼子撞开。

哪怕它身上已经掉了很多很多的黑色羽毛,它还是会拼命的去撞,整整两日,从未歇过。

沈伶听见外面乌鸦传来的动静,尽管她知道自己与它并无区别,甚至它还可以帮助她离开,她还是想将它放了。

它不属于这里,也更不应该被困在这里。

沈伶强撑着不适,踮脚取下挂着的笼子,将门给乌鸦打开。

她伸手碰触乌鸦的后背,轻声道:“你走了吧。”

乌鸦不客气,甚至气焰足,翅膀半撑开,做出满是谨慎防备的姿势,甚至很不喜别人碰它,它在飞出笼子前,更是转过头来朝着沈伶的右手啄去。

沈伶手背蓦地红了一块儿,转眼间,乌鸦朝着宫殿外的方向不回头地飞了出去。

沈伶不想回屋,就坐在宫前的石阶前。

石阶很高,她能望见下面禁地里的很多东西,隐隐的,她好像看到了第一日曾见过的禁市,长长窄窄的几条街,一眼望去,与人间的闹市有七八分相似。

沈伶心中想,若要是在人间,这会儿应到晌午了吧,本应最是热闹的一个时辰,禁地里仍是灰蒙蒙,只有压抑。

她到底还是想家,在禁地里的每一日,没有哪一个时刻不在想明枝她们。

沈伶大概坐了有两个时辰,刚好等到竹明来寻她,两人碰上面,恰恰好。

沈伶没想到还能再见竹明,那日他摔下时,她以为再也看不见他了。

“竹明!”沈伶站起身,眸中两日来总算多了丝亮光,星星点点。

竹明越过层层石阶,飘到沈伶面前定住,他笑:“小公主有这么想我吗?两日不见,就哭了?”

“没有。”沈伶嗡声道,她注意到竹明额上的黑色洞口,好不容易安下的心又揪起,急问:“你头怎么了?”

竹明完全一副压根儿不在意的模样,“啧”一声道:“就这?不过是磕了一下,大不了就是毁了一点容,放宽心,没事,死不了的。”

“那为什么是这样的?”沈伶握住掌心。

竹明知沈伶问的是他的伤口为什么不流血,而是黑色空洞,他玩笑般地道:“我活都活了两三百年了,世上哪儿有人能活这么久的?那不成老妖怪了?我呢,就是,就是,怎么说呢,身上要是受点伤,那块肉就会自个儿掉,所以我现在就只一个脑袋,要是哪一天掉得只剩下一双眼睛也不一定。”

竹明想的本是话语轻松一些,好过让沈伶替他担心,不曾想一番话说出来,更往反方向跑去了,沈伶那一双眼睛里的,不是水雾还能是什么。

“诶,你别哭别哭啊,我又不疼的。”竹明忙着说话,在沈伶面前左飘右飘。

沈伶待缓和后,弯了弯唇,重新坐于石阶上,她望着远处,开口说,“竹明,你们禁地里的每个人都这般吗?”

竹明跟着搁置下头,释怀般地说:“不,只有我一个人罢了。”

闻言,沈伶侧头朝着竹的方向看去,竹明察觉到她的视线,坦坦荡荡地迎话,“我之前不都还给你说过吗,这是我的报应,我没什么好说的。”

“而且,他不也跟着你说吗?我不是好人。”后面半句话,竹明不再如刚开始坦荡,他默默垂下眼帘,很多事,由他口中说出来,和别人来与她说,性质和概念都不一样。

沈伶呼出一口气,她的脸因发热红红的,她道:“世上本就没有真正的对错。”

善恶之分,是因也是果。

禁宫建在高处,加之她们二人坐在最高一阶的石阶上,偶时风过,说话的声音像是糅进了风中。

两人静默许久,又好像这是她们二人的默契,很多时候,只坐着就已足够了。

周遭雾气逐渐重起时,竹明不得不离开,他道:“之前答应过你的话,我会做到的。”

沈伶身上的不适感越发加重,一时没有明白竹明口中的话,她张了张口,问道:“什么?”

竹明道:“最快,应就是下月十五。”

-

冬日里的雪落得勤,两三日就得落一回,今日的雪落得最大,整座皇宫一片银装。

御花园里,欢乐声不时从亭台里传出,嬉笑阵阵。

沈濯煜这两日都没有上过朝,冬日嘛,着实太冷,还不如继续躺在温柔乡中。

沈濯煜接过温淑仪递过来的一杯桃酿,仰头闷下,推开空酒杯后便仰躺在身后的廊柱上,双眼微眯沉醉地欣赏着温淑仪身边宫女所弹的琵琶乐。

他想当皇帝,想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和地位,想比所有人都高出一个头,想随心所欲地做任何事情,包括于现在他所做的,不然那当了皇帝还有什么意思。

温淑仪面上挂着淡笑,柔弱无骨的两手细细替沈濯煜揉着太阳穴,指甲上的红色蔻丹十分显眼。

沈濯煜很是喜欢这般被人簇拥着伺候的感觉,他握住温淑仪的右手,攥至唇边亲了下,再不舍地拍了拍,感慨地说:“还是你们最讨朕的欢心,哪像那什么皇后,永远对朕板着一张臭脸,独来独往,我看这皇宫里面就没有一个她喜欢的,实在是讨厌。”

温淑仪任由沈濯煜抓着她的手,她柔柔地道:“陛下何须跟皇后生气。”

“主要是朕看见她了心底头堵得慌,要不是看在她是太子生母的份上,朕早就想废她了,目中无人,心高气傲,还当自己是右丞之女?也不看看她自己现在的男人才是这天!”沈濯煜说得急了,心中愈发气,自顾自寻了个最舒服的姿势,将目光往正在弹曲儿的宫女身上放。

宫女是温淑仪宫中的,人自也是温淑仪带来的,眼下温淑仪见沈濯煜净往别人身上瞥,淡笑神情下,她咬了咬牙。

宫中谁人不知,但凡长得点姿色,就是宫女也能机会当上主子。

就连九公主生母,一始不也是皇后身边的宫女么?

温淑仪递上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至沈濯煜嘴边,细声细语地说:“陛下,曲儿有什么好听的啊?值得目不转睛的看?往后臣妾跳舞给您瞧。大祭司和太子已在外面等候多时,陛下当真不去看看?”

沈濯煜一听到大祭司这几字,心中便一阵烦躁,虽说当初他坐上皇帝之位有一半儿以上都是巫师一族在暗中帮忙,可这并不代表了他坐上皇位后还要受他们的摆布,他不是他们手中的傀儡。

“不去!让他们等着。”沈濯煜一口回绝道,心情都跟着差了好几分。

温淑仪不死心,道:“听说,大祭司和太子今日来,是为了九公主的,九公主失踪四日,陛下当真不担心九公主的安危?”

沈濯煜深思半晌,心中委实烦躁难耐。他想起两年前的深秋,自来与他便是不熟的沈伶提着一盏灯笼立在檐下等他的场景。

她的一双眸子如刚从水中出来,红红的,水汽也还未消散,她小声又胆怯地唤他,“父皇。”

那日他应该是心情盛好,将手中的东西交给身后跟着的太监后,算是和蔼地问她,“怎么想起到父皇这儿来了?”

她的头垂得很低很低,语气里带了鼻音,“父皇,儿臣不想嫁。”

“胡闹!家国之事岂能是你说不想就不想的。”他一下气急甩袖道,整整好几座城池,怎能由着她。

沈濯煜如今回想起自己当日的做法,许是自个儿也觉得难安,毕竟是他的亲生女儿。

鸿墨昭从温淑仪怀中起身,揉了揉太阳穴,往外走去,“走吧。”

鸿墨昭和沈沐二人身上落了雪,各自不言。

沈濯煜一出来就是见着自己的太子也站在那儿,当即道:“你怎么也跟着一起?这不胡闹吗?”

沈沐皱眉,但自古该有的礼仪还得是要有的,他请安道:“父皇。”

沈濯煜也不跟鸿墨昭磨叽,开门见山地问:“照你前日所说,九公主当真还能有再回来的可能?”

“正是,只需借陛下的御瑶一用。”鸿墨昭垂首道。

沈濯煜瞳孔瞬地一缩,“你,你说什么?”

鸿墨昭不卑不亢,“陛下知道我在说什么,御瑶,禁地开启之物。”

-

禁宫里,昏暗一片,仅烛火偶尔闪动一下。

沈伶身子沉,意识逐渐迷糊间,她感受到屋内好像进来一人,接着,那股熟悉的冷寒缠绕了上来。

她想将他推开,她很努力很努力地想要抬起手来,结果仅仅只能动一动手指。

唇上传来冰凉的触感后,沈伶更加不舒服,她本能地仰起头想要别过去,触感又则落在她耳后,再至她胸前。

到最后,沈伶勉强能睁眼,她抬了抬眼皮,望着上方的人,无力地问:“我要死了吗?”

殷时之看着她的脸,抬手轻抚了下,“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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