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姚繁身处一个长方形房间内。

房间面积很大，包括天花板在内，六面墙壁全都由金属制成，灯光明亮到刺目。

屋内的结构很像公共澡堂，内部区域被金属格挡分成了一个个并不完全封闭的隔间。

姚繁就在其中一个隔间内，在他的对面站着的是基地检查点的工作人员，因为防护服的缘故，只能看到一双眼睛。

脱到只剩四角底裤，工作人员手中的笔在本子上点了点，示意可以了，又指了指脖子。

姚繁顿了顿，将脖子上包扎伤口的布条取下。

工作人员走近，仔细看他的伤口，并用戴着手套的手确认过状态后，退回原来的位置，目光在他身体上扫过，之后开始下命令。

“转圈。”

“按照我的提示做动作。”

姚繁全部照做。

工作人员要求做的动作中，有一部分是为了更加便捷看清他身体的情况，另一部分则像是在考验肢体的灵活程度和协调性。

姚繁完成这些略有难度的动作时，身体有些晃动，目光不经意在隔壁新进来接受检查的男人的身上滑过，目光一凝。

那人已经脱掉了上衣，背上有不少受伤过后留下的疤痕，其中几条疤痕的位置和形状看着颇为惊险。

除此之外，有一小片皮肤的颜色有些奇怪，质地像是纤维化了一般，没有血色，泛出灰白。

姚繁对面的工作人员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从这个角度并不能看到什么，但却直接冲着隔壁的工作人员打了一个手势。

那名工作人员微微一愣，身体绷紧了，点点头，继续检查的时候明显更加专注和小心。

姚繁察觉到了工作人员的动作，有些吃惊于对方的敏锐和谨慎，原本还算笃定的心态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变得更加有压力起来。

总觉得检查他的这名工作人员的压迫感好像有些过于强了，本来还以为只是紧张产生的错觉。

姚繁这边的检查继续，继做动作环节之后，工作人员示意他穿上衣服，检查进入了问答环节。

但隔壁很快有了新的动静。

那名工作人员似乎已经做出了判断，按下了隔间外侧的某个按钮。

那个隔间的金属门瞬间闭合，只留下了那个男人。

男人约莫中年年纪，短发中却有白发的影子，面色憔悴。

当金属门闭合的时候，他还有些茫然，接着汗出如浆，脸色惨白。

他无助地左右看了一眼，颤抖着问：“是不是弄错了？”

回应他的是从后侧打开的金属门，两名全副武装的战士出现在那里，将他从隔间拖了出去。

后侧的金属门再度闭合，隔壁瞬间安静了下来。

姚繁凝固在原地。

刚刚男人看过来的那一眼中，充满了紧张、害怕，还有深深的恐惧。

他曾经也这样痛苦过。

在发现自己已经不是人，而是怪物的时候。

在发现自己已经不再是人类的一员，而成为了人类死敌，一旦被发现身份，就会被毫不留情地杀死的时候。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成为怪物后，他不像其他怪物那样失去神志，沦为只知道吃人的行尸走肉。

但这不会让他被发现身份后的下场和其他怪物有任何不同。

工作人员问道：“你在想什么？”

他的目光中充满了审视和打量。

姚繁问道：“你们会怎么处理刚刚那个人？”

工作人员似乎有些意外他的反应，但回答了他的问题：“杀掉。”

姚繁：“但他还有人的意识……”

工作人员道：“几个小时后就会消失。”

姚繁：“你们会在他的人类意识存在时杀了他，还是消失后再杀？”

工作人员道：“现在更好杀。”

姚繁瞬间握紧了拳头，两眼中闪着怒火。

工作人员道：“你觉得他现在死更痛苦，还是让他在死亡和变为怪物的恐惧中等待，亲眼看着自己成为怪物后再死更痛苦？”

姚繁沉默了，过了会忍不住问道：“万一他不会变成怪物呢，又或者他变成怪物后，还能有人的意识，不会伤害其他人呢？”

“没有这些可能。”

“从大灾变开始到现在，已经数百年的时间，那么多人变成了怪物，难道就没有例外？”

“从大灾变第一只怪物出现为止到现在，人类的记录中，从无例外。”

虽然姚繁知道，有例外，他就是最好的证明。

但他不可能说出口，说了也没人会信，只会认为是怪物狡猾的伪装，然后杀了他。

“难道就没有阻止人类异变为怪物，或者从怪物变回人类的办法吗？”

工作人员头一次沉默了一会：“目前还没有。”

之后工作人员又问了姚繁一些问题。

姚繁一一回答后，检查就结束了。

工作人员在本子上快速记录着什么。

姚繁有些紧张。

工作人员头也不抬道：“从那边的门出去。”

姚繁松了口气，跟着其他通过检查的人排队出门，拿上同样经过了检查的背包，之后快步出了检查点，进入基地迅速离开了。

他想回基地，除了不想当个只能在野外无人区游荡的野怪之外，还因为心里有那么一丝希望，想重新变回人类。

虽然现在还没有能把怪物变回人的办法，但万一之后能有人研究出来呢？

到时候变回人类，他也就不用再提心吊胆被发现身份然后被干掉了。

天知道他做梦都会被这样的可能给吓醒。

而他之所以敢回基地，也是有原因的。

之前被那伙人逼迫进入高级变异场，出来的时候，那伙人就对他们这些出来的人做了检查。

一旦发现谁有异变为怪物的迹象，就会直接动手杀死。

也是那个时候，姚繁意外发现，他能够隐藏自己身上怪物普遍会有的特征，并且没有被那些人察觉。

所以他一咬牙就回来了。

而之前顺利打消了叶灼的怀疑，以及刚刚通过的检查，都表明他赌对了。

姚繁不知道的是，在他出门后，那名工作人员很快记录完毕，也离开了房间，有另外一名工作人员顶替了上去。

离开的工作人员进入了更衣室，再出来的时候，已经脱下了防护服，露出了之前被面罩遮挡的脸。

一旁已经有人在等了，见他出来，笑道：“今天什么风把叶队长给吹来了。”

“是我们的工作有什么问题吗？”

叶灼随手把手中的记录工具递给对方：“没什么问题。”

“只是有些疑问，过来看看。”

李雪阳翻看着记录，问道：“和你检查的这个人有关？”

叶灼微微点头。

李雪阳：“需要处理吗？”

叶灼：“不用。”

虽然这人在一些问题上撒了谎，对出基地后的行程含糊其辞。

但伤口没有异常的恢复迹象，也通过了各项检查，没有异变为怪物的特征。

既然不是怪物，那就没有什么处理的必要了。

李雪阳点点头，说道：“刚刚在基地门口的事情，多谢了。”

“要不是你们恰好回来，发现了那几只中级怪物，可就麻烦了。”

“毕竟等其他清洁工赶过来，需要一些时间。”

叶灼已经离开了。

刚刚被讨论的当事人打了个喷嚏，沿着错综复杂的小路，穿过拥挤的人群，迈过地面流淌的污水和垃圾，回到了那间他醒过来时所在的屋子。

屋子的面积非常小，人在里面转身都困难，家具破旧但看得出使用者的小心和珍惜，除了一层灰尘之外基本没有什么污垢。

姚繁擦了擦桌子，把包放下，开始打扫卫生。

他穿越的这个人和他同名，也叫姚繁，父母在他少年时死在怪物口中，留下他一个人独自生活。

基地内资源匮乏，人口却多，所以大部分人都过得很辛苦。

原主一个人生活，更是如此。

加上那些不时就来找茬要钱的混混恶棍，根本存不下钱。

以至于原主在生病无法工作后，拿不出足够的钱看病，最终在房间内无声无息地死去了。

再然后他穿越了过来。

姚繁叹了口气。

“无论如何，谢谢。”

“我会实现你的愿望。”

将屋子打扫干净后，姚繁直起身体，身上出了一些汗，脖子上的伤口有些刺痛发痒。

他摘下包扎的布条。

伤口不大，已经不再流血，但依旧不舒服。

姚繁按了按伤口附近的皮肤缓解不适，但没有使用怪物的能力直接恢复伤口。

他准备尽可能不去使用怪物的能力，而依旧把自己当成一个什么特殊能力都没有的普通人，避免习惯了之后，在不经意间露出破绽。

而且使用怪物的能力会很消耗身体的能量，那会让他更容易变得饥饿和困倦，从而产生其他问题。

姚繁随手放下布条，环顾一圈屋子，已经打扫一新，可以使用了。

他拍了拍手，心情不错：“新生活，就从这里开始吧。”

但在基地生活了几天后，姚繁愉悦的心情一去不返，开始发愁。

首先是愁住的问题。

在这个住处生活实在太不方便了。

屋子太小，转不开身，连窗户都没有，一关上门，屋里黑漆漆一片。

尤其是晚上睡觉的时候，姚繁总觉得像睡在棺材里，不可避免想到身份暴露后的下场，整个人都不好了。

而且屋子没有卫生间，上厕所要出门去远处的公厕，不方便和排队暂且不提。

他住的这片区域属于基地的“贫民窟”，生存环境都堪忧，公厕环境就更不用多说了。

至于洗澡，那也是做不到的，要么打水烧开后在屋子里简单擦洗，但烧水也很麻烦，要么去远处的公共澡堂洗。

但，那是澡堂吗？

那是食堂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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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