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内美纪子察觉到异样。

那天回去后，也许是有三位少年人跟着，已经苏醒并且简单包扎好的丈夫并没有发难，而是阴沉着脸安静地看着她们俩进屋，甚至还格外礼貌地朝三人堆起笑容道谢。哪怕是三人告别转身走之后，他也没有变脸，面无表情地用危险的目光扫过母女二人，终于不作声转身回房间。

一场危机就这样结束了，甚至地板上还有未完全干涸的血液，黏腻地扒着袜子，困住人的脚步。

女人抓紧了女儿的手。

久内樱佳抬头，预想的可怕并没有发生，女孩此刻的眼睛微微发亮，从窗户透过的浅淡月光投映出她小小的影子，漆黑一片地影子与母亲的分开，里面一片混沌，似乎有什么东西将在下一秒睁开眼睛。

但久内美纪子并没有发现这一切，她只当是今天幸运，丈夫一反常态令她松了口气。

她将女儿安置在卧室，先娴熟地清理掉地面上的脏污，待一切收拾完毕才回到女儿身边，看着她的侧脸缓缓入睡。

后面的日子一如往常。

她照常照顾家里，酗酒的丈夫总是归期不定，但是她总感觉有什么迷雾逐渐笼罩着这座偏僻的山中村庄。

“请给我一些这个。”买菜时，她轻声对菜贩子道。

那是个身材魁梧的男人，高大的身躯和凶狠的面容令人退避三舍，他的脾气甚至比自己的丈夫更加暴躁——久内美纪子甚至看到过他当街殴打自己的妻子，没有人敢上前阻拦，那可怜的女人被殴打的血肉模糊甚至看不清面容，被人喊来的村长才姗姗来迟，依旧是阴鸷的脸，“当街打人，算什么样子。”

村长的年纪已大，声音却依旧沉而有力，久内美纪子自然不会天真地认为他是在为女人说话。

这座守旧封建的山中村可谓是拥有一切陋习，而村长的制止也不过是另一层含义——不要“当街”打人，有什么事情在家中就解决。

是啊，如果他真抱有为这些可怜女人的心，这座村庄中又怎么会有这么多夏日还要穿着长衣长裤的女人呢？

久内美纪子不敢在外惹事，因为她知道无论是什么原因，谁的过错，自己都会被丈夫揪着道歉息事宁人，或者讹一笔酒钱。

但今天，似乎一切都变了。

“老板......似乎给多了。”接过称量好的菜，女人迟疑地说。

一向脸上挂满不耐烦的男人此时却堆起了笑容，凶恶的面容和友善的笑容此刻竟然显露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滑稽之感，“没事，没事，送你们的。”他笑着说，一脸善心道，“我记得你家姑娘还在长身体的年纪，得多吃点饭才能长高。”

明明是善意，久内美纪子却觉得怎么也暖不起来，身旁的女儿久内樱佳却露出甜丝丝的笑，“谢谢叔叔。”

“哎！”男人应和，笑容满面，久内美纪子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那些记忆是否真实了。

一种无法遏制的恐慌诡异感在内心发酵，她牵起久内樱佳的手就要转身离开，却被一道声音阻拦住。

“美纪子。”女声含着轻柔的笑意。

久内美纪子转身，看到日常总是鼻青脸肿的女人——菜贩子可怜的妻子中井桃惠正穿着靓丽，笑容明媚地向她打招呼。

过去的景象和眼前的显示重叠，竟然生出几分不真实感，久内美纪子不确定地问：“......桃惠？”

同为丈夫的受害者，两个女人虽然只能在买菜时间遇见，却也建立下了不谋而合的友情，刚才看到摊贩上没有中井桃惠的身影时，久内美纪子就已经在担心她是否出现什么不测了。

但现在看来事实似乎完全相反。

“看什么看，快点去工作！”注意到旁边的丈夫还在一脸微笑的看着二人交谈，中井桃惠瞬间变了脸色，她一皱眉，语气不好道。

久内美纪子的心下意识下坠，开始担忧起来，却看见男人脸上立刻浮现起讨好的笑容，甚至有些惧怕地满口应答道，“马上去，我马上去。”

而后便转身，继续开始店内的劳作。

到底发生了什么？

久内美纪子有些无法理解现状。

而好友的笑容在下一秒已经进入视野，中井桃惠脸上、身上哪还有那些青紫，她甚至穿着她从未见过的短袖连衣裙，头发也被好好打理过，脸上是笨拙却仍能看得出来用心装扮的妆容，那个蓬头垢面对万事小心翼翼的女人似乎已经消失了。

这明明是极好的改变，但久内美纪子却内心某处感到莫明的不安感，那惴惴的情感拉扯着她，令她即便面对着好友也想即刻逃离。

“他还在打你吗？”中井桃惠抓着女人手腕，捋开久内美纪子的长袖，看见里面的未完全消退的青紫色后，她满是心疼又有愤恨，而后，她忽然凑近轻声对她说，“我说......美纪子，你也去试试吧？”

“试什么？”久内美纪子问，心中却隐隐好似预感到什么。

“你知道最近新入村的那群传教者吗？”中井桃惠问。

久内美纪子点头，“知道。”

“[山神]是伪神，所以我们的许愿才没有用，但真正的神明不同。”中井桃惠微笑着，嘴边是美纪子无比熟悉的一模一样的弧度，她姿态虔诚，“伪神已经得到毁灭的罪罚，真神降临，祂会实现我们所有的愿望。”

“与我一起信仰真神吧，美纪子，。”她说，“你一定也能得到像我现在这样美好的现实。”

久内美纪子下意识看向她在日光下的影子，那单薄纤细的影子不知为何在她眼中显得格外的漆黑，似乎有什么在下个瞬间就会张开双翼，露出狰狞的内里，在这里再次上演她所见到过的惨剧。

“真的有用吗？”身侧，女儿久内樱佳忽然问道，女孩抬眼对上中井桃惠的眼睛，“神明真的存在吗？祂真的能实现我们的愿望吗？”

“只要对神明虔诚，那么就没有不可能的。”中井桃惠蹲下身，语气极其温柔地说，“世间只此一位真神。”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没等二人继续下去谈话，久内美纪子先一步拽住了女儿的手，迫使女孩后退与女人拉开一定的距离。

她挤出一个生硬的笑，“家里还有的要忙......就先不打扰了，桃惠，下次聊。”

而后甚至不等面前女人的回应，就赶紧拉着久内樱佳离开。

久内美纪子不想掺和进任何事情，她唯一的愿望就是女儿久内樱佳能够获得幸福，而在这次插曲过后，她尽力不去与村中其他人做多余的接触，忽略那些违和的异样，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平静。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直到某天她被丈夫唤醒。

“美纪子，美纪子......”

那是一道温柔地仿佛含着水的声音，久内没架子已经很久没被人这样轻柔地呼唤过了。

她轻轻睁开眼睛，却对上丈夫的瞳眸。

那里面的凶恶与不耐烦似乎一夜间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从未有过的关爱和温和。

“我已经做好早餐了......快点起床洗漱来吃早餐吧。”他轻笑着，好像今天的清晨只是无数平安清晨中的一个，往日的阴暗均是一场梦。

久内美纪子没由来地感到恐慌。

她甩开丈夫的手，慌乱地大喊，寻找女儿的身影，“樱佳......樱佳——你在哪里？”

“妈妈，我在这里！”

女孩轻盈地跑进来，身上的衣服换成了公主裙，她熟练地扑进父亲的怀抱里，又朝美纪子张开双臂灿烂地笑，“妈妈，要抱抱。”

总是写不满意，可能还会微修，之前欠的字数会补回来！对不起大家orz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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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