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六
“琴山，今天不需要你为我准备围裙了，你看，我也有一条了……”
当琴山如常地在自己的专属厨房里，准备着等会儿和柏水青打算用的材料，结果柏水青从门口冲进来还没站稳，就直接对他如此开口。琴山还以为怎么了，结果看清他身上系的东西，和他欣喜又带着点炫耀的小表情，马上反应了过来……
“噢~这一定是任姑娘给你做的对不对？当怪这些日子我总看见她和万花一起呢……”因此还荒废了他们夫妻的情趣时间……万花，出乎意料地对教学有着极大的热情，半夜也在碎碎念着做教案……碎碎念的内容是……‘可恶啊，怎么这么难教’、‘一定是我太笨了，她才学不好’什么的，然后硬生生揪断了自己好几根头发……
柏水青眼神亮晶晶地给他看身上的红色图案，怪里怪气的，没见过……
“这是……”琴山满脑子疑惑。
“然然说，这是她们那里表达爱意的符号呢……我只是让她帮我做一条围裙我就满足了，没想到，她居然把这些东西画满整个围裙……这让我怎么好穿着这样的围裙在外面招摇啊……”嘴上是这么说的，可表情完全不是一回事，藏不住的小得意……
琴山：“……”可你刚刚不就是一路上穿着这条东西出来的吗……而且，你不解释的话，也没人看的出那些图案是什么意思好不好……咦，这样子岂不是暗戳戳地在秀恩爱？
“没想到人类居然这样热情大胆……任姑娘平时那样安静又矜持的人，也有这样炽热的一面吗……看来水青你不用担心，任姑娘真的很喜欢你呢……”琴山心思玲珑，一下子就领会到柏水青想听什么，也很爽快地满足他这点小心思……说起来，他年轻时刚坠入爱河时，也是这样患得患失，又甜蜜又不安的……
听到了悦耳又舒心的回答，柏水青嘴角一抿，果然矜持地笑出来……可是做饭的时候，他马上就发现不对了……即使再小心，那些蘸料还是会不可避免地溅出来，他竭力闪躲，可这样动作看起来就很滑稽了，而且分心了，菜就做的不好了……
“琴山，你还是借我一条围裙吧……”不然这样迟早会被溅到的！
“……好吧。”反正他围裙多的是，万花本来就喜欢做东西，闲来无事就会做一条给他……
于是这条爱心围裙就变成了……柏水青只会每天穿着它通勤，等到了厨房，再系上一条琴山的围裙严严实实地遮好它……
任然是不知道这种情况的，只知道他每天去上课前都会兴冲冲系上那条围裙……而且过了好些日子，都没有变脏的迹象，也没见他洗过……看来柏水青还真是用心保护它呀……任然暗暗努力练习，决定多做两条给他，对，就多做两条，再多就没有了……能换洗就够了，多了还能穿出花来吗。
某一日下课，琴山看着总是兴冲冲的兴奋完全没有消失迹象的柏水青，忍不住去问了又在给他绣另一条围裙的万花。
“花~你给我做的那些围裙，上面的花朵图案有什么深意吗？”
“有啊！”万花一拍脑袋，就竖着手指数起来，“都怪霜露太小气，紧抓着那些稀有又美丽的花不放，害我眼馋的不行，日思夜想的，只好把它们都绣下来，一解相思啊~”
琴山：“……这样吗。”这么想起来还真是，每次他得到新围裙的时机，都是在万花去过霜露的花圃不久后……
转头，他就把这件事情丢在一边了……妻子没给他绣爱心暗戳戳表达爱意又怎么了！围裙的美貌和数量，都碾压过那一条粗糙的围裙好吗！男人就是要学会知足，才会拥有幸福！
……
狐山之外，亘古不变的荒凉旷野上，矗立着那一座焦山却传来了一丝动静……
“哎哟，这一遭可去了半条命，多亏老夫这坚硬的龟壳和灵活的身手，才能抵抗得了那满山简直要吞噬一切的血河……呵呵，黎朱这贱人居然死了，早就说了，她那嚣张的性子总有一天会惹来祸头，如今一看，报应可不就到了……不过，我可不信那个叫殷贺的弱小人类能轻易杀死黎朱，我看，这应该和那个人脱不了关系……呵，臭狐狸，又要出来搅风搅雨了么……”
焦山焦黑的山壁，一个突起的‘石块’突然左右摇晃了一番，然后硬生生从焦山上这么撕裂下来……‘石块’在半空中伸出四肢，又钻出一个龟脑袋，它晕乎乎地山上落下，好一会才稳定了身体……
想起自己晕倒前，见到一只陌生狐妖抱着一个人类、身后还跟着另一个小狐妖从山上下来的场景……龟良平冷冷一笑……
他在山顶巨石下找到了黎朱和殷贺的尸体，那个巨石卡得刚刚好，并没有砸到那两具尸体，所以龟良平看到了她们生前完整的样子。可他根本不信是殷贺杀了黎朱，那个男人在蜘蛛洞住了三年，有几斤几两他还是清楚了，就是一个卑微平凡的人类而已。
所以，这一切不出意外，就是那个陌生狐妖搞的鬼，他为了救被困在这山中的那个人类和那个狐妖幼崽，就出手杀了黎朱！
“狐族不是说避世封山么，怎么又出来了……难道，有什么阴谋……嘿嘿，不管他们想玩什么把戏，老夫我都要掺一脚~”而且，那陌生狐妖露出来的脸，也让人感兴趣啊~
巨大的乌龟在地面上越旋转越快，像陀螺一样把飞速转出去，直直向着一个方向飞过去，他要找那个妖……他一定会对这次的事情很有兴趣的……
旷野西南方向，那里有着更荒凉，更没有生机的一处山谷。龟良平到了山谷上方，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恶臭……
“呸！这鬼东西千八百年都没有变过，一样的脏臭！真是的，就不能洗洗自己吗，当妖怪也没有当的这么糙的吧，就是因为这股经久不散的恶臭，我才转投黎朱洞下，只是没想到，她是个阴晴不定的主儿……”龟良平满脸郁卒，这两个老大，都不是好主，让他吃尽苦头……不过想起之后要搞的事，他又高兴起来，重新挂上了笑容。
越往山谷内部，地面越是漆黑干裂，不似焦山那股被死亡气息缠绕，这里更多是绝望冰冷……没有生物敢靠近这种地方……龟良平的表情倒是如常，对这样的景象视若无睹。他深入山谷腹地，远远地盘旋在上空，只敢用最原始的方法——扯着嗓子大喊……
“尹提大人~尹提大人~小人龟良平前来拜见~”
这样扯着嗓子大喊了好几遍以后，山谷内仍然不见动静，正当龟良平以为那家伙还在呼呼大睡，他要无功而返的时候，山谷爆发出一阵大动，地上的小石块都震得蹦蹦跳跳，连空中的龟良平都受到这地动波动的影响，有点头昏眼花。
长长的尾巴从暗处狠狠地挥打出来，一个身形巨大又特别怪异的妖兽从山谷深处缓缓挪动出来……这诡异的大动，原来就是他移动的动静……
诡异的怪物彻底暴露在阳光下，他有着长长的鳄鱼似的尾巴，盯着一个硕大的马头，背部歪七扭八地长着好几对畸形肉翅，而身体就像熊一样粗壮，周身散发出一股猛烈的恶臭，而他自己却似乎闻不出来。
看起来是哺乳动物的马头上，一对如蛇一样的竖曈却满满的阴冷和恶毒气息，他紧紧盯着空中那头飞起来的老龟，想了好久才翻出来他的名字，“……龟良平？打扰我睡觉最好给我个原因，否则，你知道后果。”
龟良平连忙端出一个谄媚又不显得太卑微的笑容，亲热道：“尹提大人，要是没有大事，小人怎么敢打扰您的清梦~小人所在蜘蛛洞洞主黎朱被妖所杀，我隐在暗处偷偷观察，却看见了一张意想不到的脸，你猜是谁~”
尹提可没那么好的耐心听他瞎扯，一甩尾巴在山壁上抽出一道裂痕，马嘴一张吐出一口腥风，狠狠骂道：“我看你是离开太久不知道我的性子，再跟我瞎扯有的没的看我不死了你的龟壳！”
龟良平心中吐槽，这家伙口气还是一如既往的臭，身形却一个哆嗦，面上惊慌，严肃了表情道：“尹提大人，我见到了狐妖瑶溪！”
说完，他紧紧地盯着尹提的脸色，果不其然看到他身形一顿，尾巴在身后左右清扫，显然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的……
龟良平心中暗暗一笑，多少年过去，看来这家伙还真是真心不改，一心只惦记着那只狐妖，说实话，要他是瑶溪，他也看不上这又臭又脏还成日埋在山谷里招苍蝇的古怪妖兽……也不知道尹提到底打哪来的，他可从未见过有能说话的妖怪长成这副模样的……身上什么动物的影子都有，却什么也不是，连人形都化不了，却异常强大。
他心里是从来看不上尹提的，长得丑，生活方式也糟蹋得很，连人形都没有，就算强大也叫妖瞧不起……他也恨黎朱，恨她那个喜怒不定随意打骂他的性格，不过心里对她还算服气，毕竟追随那样强大美丽的妖怪当小弟，说出去也有面子啊~
“……瑶溪？她从狐山出来了？还是说狐山重新入世了？”尹提这会儿说起话来，脾气也不发了，人也不暴躁了，反而还有点暗藏的兴奋和犹豫……
龟良平殷勤一笑：“是啊，确实是瑶溪大人的面孔。不过狐山并没有现身，我想她人出来只是为了找偷溜出来的幼崽，还出手杀了黎朱大王。大人，我手上有那个幼崽的毛发，还用法器记下来那股妖力波动的气息，不知为何，她们这次好像没有掩藏任何气息似的，您可以凭借着这两样东西，找到狐山的具体方位~”
要龟良平看呐，那狐山好端端怎么就突然避世了，这其中说不定就有尹提老是骚扰瑶溪的原因~每次屁颠屁颠地跟在瑶溪屁股后面，赶都赶不走，连瑶溪狠狠地抽他几鞭子，他也不生气，反正就是要跟在人家身后~
这些事情，在旷野上有头有脸的妖怪口中，也是一桩笑话。既笑瑶溪被一块又丑又臭又硬的牛皮膏药缠上，甩都甩不掉，还笑尹提明明身有强大力量，却非要死皮赖脸低三下四纠缠，要是他强硬地绑走瑶溪霸王硬上弓，他们还高看他一眼嘞~毕竟仗着强大妖力横行霸道才是一个正常妖怪该做的事啊~
狐山突然避世，妖怪们都觉得稀奇，好端端地，突然把自己关在深山老林做什么？莫不是那个狐族公主被尹提缠疯了，把整个老家藏起来，避不出世了？说起来挺荒谬的，不过这事发生在脑子本来就古里古怪的狐妖身上，他们又觉得不太意外。
毕竟开天辟地第一回有妖怪旗帜鲜明地表明要改吃素——只吃那些没用的人类食物。这完全是全狐山被雷劈傻了吧，简直开玩笑！
谁知，他们后来还真的说到做到再也不吃药了，妖界简直哗然大惊，以他们为妖界之耻……后面不断有自认强大的妖怪因为看不起此等崩坏妖族人设的事，就打上狐山要教他们作妖，都被打伤或者打死扔出狐山……在狐山一次又一次地表达了自己的决心和武力后，妖界慢慢也就习惯他们这种古怪作风，只是提起狐山时，还是要骂两句他们被雷劈傻了！居然阉割自身的强大之路！
这样一来，狐山和尹提同时沦为了妖怪们口中的一个大笑话，就和人类问好时都要说一句‘吃了没’，那段日子，妖怪们见面开打之前，都要问一句‘听说尹提把狐山逼到闭关的事了没’……
妖怪们还以为再也看不到尹提和狐山的热闹了，结果那之后，就时不时（二三十年一次）传出‘尹提找到狐山啦~’‘尹提又被打出来啦~’的流言……
哟，看来还能继续看热闹……这是那些妖怪们的普遍反应……
……
这也是这次龟良平屁颠颠上门的原因——他也想看热闹啊！！顺便报个仇，谁让那只狐妖杀了黎朱也就算了，还差点弄死了他！这次非得给她们一点颜色瞧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