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外是一处空荡狭小的空间,就像一梯一户平价商品房的门口,一般来讲这里是摆放鞋柜的地方,而这里却空无一物,只有电梯左边,有一扇锁着的防火门,不知后面通往什么地方。
她上前一步,紧接着,一名红发少年打开门,差点与她撞个满怀。
红头发的少年与她对视片刻,眼中情绪晦涩,某种意味说不清也道不明。
“我们…在哪里见过?”
麦淰错愕于自己居然会无意识地说出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低头与他错开了眼神。
红发少年眼中快速闪过一丝异样,侧身让出了门,声音有些不可控地发抖:“请进。”
门后,是足有五米深的如小型隧道般的玄关,麦淰走进去,红发少年紧随其后。
“嘭”地一声,门砸在门框上,严丝合缝地锁住。
天花板上安着比日光还要明亮的暖黄色灯带,每个不起眼的角落都被照亮,黑暗在这栋别墅中无处躲藏,于是被光尽数剿灭,她走进玄关,恍惚中感觉自己像走进了时空隧道。
这就是西苑金街第四层,纳兰私宅——空中别墅。
玄关两侧通体是玻璃壁柜,里面摆放着各种机甲手办,琳琅满目,麦淰竭力忍住心中激动,闭上眼不去看柜子里的高达、初号机、高端定制特摄cos装备……可恶!这就是金钱的力量吗!?
走出玄关,是目测足有二百平的客厅,家具出奇得少,给人一种毛坯房的感觉,偌大的客厅极其空旷,地面上却被打扫得一尘不染,似乎经常有人打扫,房子的主人却不在此地常住。
天花板上内嵌式暖黄色灯带全部亮着,天花板上华丽的吊灯大得像随时就要砸下来,大理石茶几反射出白光,一时间耀得麦淰睁不开眼。
客厅中早已停止了喧闹,曾见过几面的群友们全体一致将目光投向她。
一时空气死一样的寂静——
片刻后,众人才回过神来,一名女孩率先从沙发上站起来,将手中的香槟杯放到大理石茶几上,小跑过来,给了麦淰一个大大的拥抱:“麦麦!好久不见,”
群友田野,总是扎着半披发双马尾的发型,长相甜美,空气刘海,精巧的鼻子和下垂的狗狗眼,绿色半袖和棕色工装裤,身材高挑。
“小野,”麦淰叫出她的名字,之前几次群里聚会的时候,她就很喜欢这个开朗外向的女孩,她活成了麦淰梦想中自己的样子。
“快来坐,我去给你拿个杯子。”她跑到客厅左边玄关拐角处的吧台,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香槟杯。
一名体型雄壮、个子一米九多的大汉朝麦淰走过来,麦淰远远地就叫了声他:“哟,老刘。”
这是名副其实的老熟人,麦淰最后一个进群,进群后除了浩克,第一个混熟加上好友的就是刘文杨。
他们拳对拳默契地碰两下,来了一套丝滑的小连招,这是他们的见面仪式,曾被浩克嘲笑过中二。
“又壮了。”麦淰自然地高抬起手拍了一下刘文杨的肩膀。
这话夸到了刘文杨心坎上,他平时爱好健身,虽然看起来块头大,却不是虚胖,比三个麦淰还要粗的腰上是标准的八块腹肌。
去年冬天的一次聚会上,刘文杨曾双手拿着群友长耳兔,一口气做了十个弯举,这才在众人的逼迫下展示了几秒多年深藏不露的腹肌,由于本身就是高个子宽骨架,每块腹肌都有馒头那么大。
“等等!”刘文杨突然一惊一乍地说,然后喊了一声:“兔兔!”
喊完半天没人应,他回头一看,他喊的那人已经蜷在沙发角落睡着了,无语地扁扁嘴,说:“薇姐,你来。”
沈蔷薇坐在沙发上,摇头,无言地婉拒。
没人陪,刘文杨只好自己开始发癫,他摆出一个施法的姿势,围着麦淰转了一圈,道:“好了,通过。”
麦淰站在原地:“?”
“他要看你是不是感染者,有没有被丧尸咬伤。”沈蔷薇一袭露肩黑裙,几缕卷发随性地搭到胸前,遮住了一半白皙笔直的锁骨,双腿交叉,平静地说。
麦淰:“……”
田野怕杯子落灰,用清水重新刷了一遍,这时走过来,挽起麦淰,带她坐到背对吧台的沙发上,给她倒上酒,道:“浩总在群里说你明早才来,怎么半夜过来了?一个人走夜路多危险。”
麦淰一愣,她骑摩托来的时候把手机放在双肩包里了,没看群消息。
“干杯,”她把酒杯递到麦淰手里,自己端着一杯酒,仰头一口闷。
进门时灯光一瞬间太亮,照得世界一时失了颜色,现在才看清身边女孩红着的脸和耳朵,想必已经喝了不少。
麦淰也没拦,这么多年了,田野一直这样,是个酒鬼。
屋里暖气开得很足,一杯酒下肚,不到一会儿就感觉脖子有点发烫,麦淰把双肩包卸下来,和羊羔绒外套一起扔在了沙发的一角。
这时给她开门的那名红发少年从她背后绕到茶几前,动作并不引人注目,只是麦淰一直有意将注意力放到他身上,那个少年的举手投足间端正内敛,仿佛天生就知道如何藏起锋芒活在人群边缘,原该夸张惹眼的红发在他头上似乎比黑发还要低调些。
他用眼睛将客厅扫视了一圈,似乎没有找到他要找的东西。
“老刘,”麦淰叫住了正在往客厅另一头走的刘文杨,道,“之前答应你的东西。”
她从双肩包里拿出一个黑色的手掌大的纸板盒子,刘文杨接过盒子,顿顿,然后想起了这里面是什么,之前他跟麦淰打过一个小赌,赌题小到不值一提,赌注却很大,是一个热门动漫的热门小卡,他笑笑道:“麦哥真君子。”
话音一落,刘文杨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哎?你跟小路是第一次见吧?”
这边,红发少年跟沈蔷薇对上眼神,刚想开口,就听见刘文杨叫他,于是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看向他们这边,确认情况是到了自我介绍环节,只好走过来,像是有什么别的急事没办完,又像是不想与麦淰产生过多接触:“路飞,路途的路,飞翔的飞。”
“麦淰。”
“我们跟小路今天也是第一次见,他是浩总的朋友,那就也是咱们的朋友,”刘文杨往麦淰这边凑凑,手放在嘴边,摆出一个说悄悄话的姿势,“问了,真名就叫这个,我刚刚还问他你小名是不是叫蒙奇,哈哈哈。”
田野一脸嫌弃:“你嘴里一股酒味,快走开。”
“有吗?”刘文杨用手挡着嘴哈了口气,闻闻。
路飞离开了三人旁边,冲沈蔷薇一仰头,问道:“纳兰潼呢?”
他的眉目仿佛生下来就是微微皱眉的样子,沈蔷薇指了指天花板,示意他在楼上。
麦淰酒量不好,被众人拉着喝了几杯,就已经走不了直线了,田野把她扶上楼,安置在了二楼客房里,确认她睡熟后,蹑手蹑脚地退出房间,上了三楼天台。
刘文杨和沈蔷薇坐在露营棚下,看到田野上来,刘文杨站起身,给她拿了一把折叠躺椅:“睡着了?”
田野点点头,在刘文杨放好躺椅后坐下。
“这就是浩总说的末日开端吗,”田野伸手抓了一把空气中的红色,“我还是难以相信。”
“都以为是玩笑话,没想到是真的,”刘文杨道,“这么多年来,群里就像是我的家,你们——”
沈蔷薇看势头不对,忙开口打断了煽情氛围:“得了得了,别说这些肉麻的。”
夜里起了风,三人提起桌上的热茶,隔空举了一下,喝下一杯茶水,一改刚刚有些压抑的气氛,说笑着站起身,准备回房。
下一秒,刘文杨一屁股重重地坐回了椅子上,手下意识往桌子上撑,不小心碰倒了茶杯,茶杯滚落到地上,留下几片残尸。
“怎么了?”田野回头,看刘文杨的样子不像是喝大了才站不稳,便快步上前,赶忙道,“不舒服?”
“没事,可能就是被风一吹,有点晕。”刘文杨笑着摆了摆手,一缕鲜血却从他嘴角流了下来。
尝到嘴里有血的味道,刘文杨浑身一激灵,脑中轰的一声枪响,不知所措地愣在了原地。
沈蔷薇这时走上来,把蹲在刘文杨面前的田野拉开,用两根手指掀起刘文杨袖子的一角,借着手机手电筒的灯光,只见他手臂上青紫色的血管凸起,如蛛网密布。
“是感染症状。”沈蔷薇皱起眉,与田野交换了目光。
刘文杨闻言,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推了沈蔷薇一把,手指颤颤巍巍地指向楼梯口:“走。”
沈蔷薇低着头,没有下一步动作。
末日的规则他们都早已熟知,这种时候,他们没有任何一种办法能帮上刘文杨一把。
能不能挨过红雾的感染,全靠他自己。
沈蔷薇一把拽起田野,快步往楼梯口走去。
田野最后回过头,看向了刘文杨。
猩红色的夜幕,空中积云厚重,这个夜晚黑暗到仿佛再也不会有光明降临。
刘文杨撑着最后片刻的理智,终于听到了通往天台的门关闭的声音。
男人痛苦地倒在地上,呻吟声逐渐变为诡异的呢喃声,他嘴唇不断开合着,从地上爬起了身——
二楼主卧,屋里墙上的自动感应夜灯随开门声亮起,屋里的布置也如这房子的任何一处一样空旷,唯一的色彩只有诡魅的宝石蓝色床品。
路飞借着微弱的灯光,走到床边,推了推床上熟睡中的人。
“嗯…”纳兰潼整个人都被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了半个头,哼唧一声,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路飞扶额,然后直接把被子一掀,一坨死猪全头全尾的瘫在床上,如同一具刚断气不久的尸体。
“……”路飞怼了他一下,“喂,醒醒。”
床上的人没有反应。
“你早就知道她是谁,”路飞收回手,“所以你连夜把我弄过来。”
过了一会儿,见他还是没有丝毫回应,路飞不耐烦地双手抱胸:“言默。”
这回,床上的人终于叹了口气:“说过很多次了,我不是言默,鄙人贱名纳兰潼……哎呀!”
路飞直接把他从床上拽了起来,他盯着‘言默’鸡窝状头发之下那张美得不真实的脸:“但你跟他长得一模一样。”
纳兰潼无奈地搓了把脸:“都是因为我想象力匮乏……”
“你到底在说什,”路飞把眉头拧到一起也想不通眼前这人的脑回路,“你这次把我弄过来,就是想让我看你喝得烂醉是什么哔样?”
“啧,”纳兰潼翻着白眼,翻到一半,还是化为了一声叹息,他把手掩在脸上,揉了揉太阳穴,“说话恁难听呢。”
他这话的语气像在自责。
“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路飞有些不耐烦,伸出一根手指就要往嘴里放,“明天一早还要上班。”
“哎等等——”
纳兰潼把他的手拿下来,这时关着的房门突然一声“咚”的闷响。
二人同时一顿,路飞率先回过神,微微弯腰,脸贴近自己被纳兰潼握着的手,薄唇轻启,眼见就要咬下去,又被纳兰潼扑棱蛾子一样扑腾了两下手,没咬到。
路飞无语地直起身,眼珠一转看向纳兰潼,后者清清嗓子,冲门外喊了一句:“谁?”
片刻后,门外传来沙哑低沉却很温柔的声音:“那个……”
纳兰潼和路飞对视一眼,然后起身下床,穿上拖鞋,拉着路飞的手走到门口,生怕他趁空跑掉。
他用空闲的手一拧门把,发现门是从里面锁着的。
纳兰潼:“?”
路飞:“……”
他看了路飞一眼,路飞靠在门边墙上,用口型说:“我怕有人进来。”
纳兰潼也用口型说:“进来又怎么了!?你锁上门显得咱俩更奇怪!”说着用手指在他们之间来回指了几下。
路飞把头靠到墙上,不想同他争执。
麦淰迷迷糊糊快要站不稳,只听到屋里传来拧锁栓的声音。
屋门随后被打开,一名脑袋上像用头发筑了个鸟窝的少年站在屋内,少年睡眼惺忪,像是刚刚从梦里睁开眼,看到麦淰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
“那个,”麦淰喝了酒,头痛欲裂,双颊红得像熟透的柿子,“那个,厕所在哪?”
“哦,在那个……”
纳兰潼上半身探出房门给麦淰指路的姿势有些别扭,麦淰眼神往下一滑,就看到门边墙后似乎还站着一个男人,与纳兰潼双手紧握。
麦淰双手缓慢地捂上脸,打开中指和无名指,面无表情地从缝隙里死死盯着两人交握的手,心中不动声色地升起了一抹猥琐的笑容。
“然后左手边就是,”纳兰潼想了想,“应该是。”
楼梯处忽然传来仓促的脚步声,田野从楼上跑下来,两只狗狗眼着急得快要哭出来,看到麦淰和纳兰潼,带着哭腔道:“老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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