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徐泽川，白见霄的第一反应是，陈知忧说谎了。

其次才是，如果没有另外的空间，那么，霍山漪和李花去了哪里？

白见霄关上实验室的门，继续往前走，穿过走廊到达厕所，推开第四个隔间的暗门，穿过暗门，她再一次回到了原地。

徐泽川这一回把给藤蔓编的辫子解开了，靠在门边安静地等她回来。

“要我说，既然出不去，不如留在这里，还能省点力气等待救援，”陈知忧打了个寒颤，“来之前，我上司跟我说了，我们没出来的话，社区还会再派人进来的。”

白见霄扯了下嘴角：“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就是被派来救你们的那群人呢？”

话音落后，空气陷入一阵尴尬的沉默，陈知忧摸了下鼻子，轻咳一声，没有回答。

白见霄关上实验室的大门，“事情不太对劲，李花和霍山漪不见了。”

陈知忧愣了一下，“什么意思？她们死了？”

“不知道死没死。”白见霄深吸一口气。

这话说的很委婉，一时间，实验室里谁也没有再说话。

“我们都会死在这儿。”陈知忧越发悲观起来，忽略他颤抖的声音，白见霄几乎以为，这句话是从徐泽川嘴里吐出来的。

“死倒是不会死，”白见霄挑眉，“我已经知道我们该怎么找到李花她们了。”

这回回答她的徐泽川：“很巧，我也有办法了。”

“你的是什么办法？”白见霄问。

“你们不觉得，这间实验室和我们最开始来的那间有点不一样吗？”徐泽川卖了个关子。

“虽然大致看起来一样，但有些细节变了。”徐泽川走到实验室的电脑旁边，拿起另一只手电筒，“如果我没记错，原本的那只手电筒，已经被霍山漪和李花拿走了吧？”

“所以，这里为什么会有一只新的手电？”徐泽川是通过手电来判断的，白见霄显然不是。

“墙壁上也出现了心的藤蔓，”白见霄顿了一下，“黑暗里，我们会忽略很多东西，最开始，我还没注意到墙壁的藤蔓，但我这次一进来，就看见了。”

“所以，我不认为，是霍山漪和李花去到了什么地方。”白见霄说完，便把视线落到陈知忧身上。

迟玱没已经悄悄站到了陈知忧身后，即使没有异能，他的体术也足以在最短的时间内把陈知忧撂倒。

“显而易见，是我们去到了与霍山漪和李花隔绝的另一个空间。”

白见霄抬眸，质问陈知忧：“你有什么头绪吗？制造循环的始作俑者。”

陈知忧猛地顿了一下，在迟玱没拧断他的脖颈之前，他忽然笑了。

*

事实上，霍山漪很早之前就在怀疑，为什么白见霄他们的异能会消失。

甚至，霍山漪自己的异能都消失了。

只有两种可能，一是里世界的磁场紊乱，导致异能缺失，这种情况很少发生，二是怪物有偷走人类异能的能力。

怪物某种意义上，也能算是异能者。

联邦给出的，关于异能者的定义是——具有特殊能力的人。

怪物又不是一开始就是怪物，它们曾经也是人。

于是，在假霍山漪提出要用异能进行真假辨别的时候，霍山漪就已经意识到，她的异能，很可能已经被假的霍山漪偷走了。

当然，这些都只是猜测。

假霍山漪眯起双眼，似乎能轻易看穿霍山漪内心所想，但她并不在意，因为她知道，霍山漪没有别的选择。

“我——”假霍山漪开始说话。

在她开口的瞬间，霍山漪感受到一股强大的阻力在阻止她开口，与此同时还强硬地让她站在原地，不能挪出去一步。

漆黑的，看不见一点光的眼睛落到霍山漪的视线中，她第一次觉得，她自己的眼睛很诡异。

精神控制异能可以发动条件之一：与异能接受对象产生对视。

“我才是真的……”假霍山漪刻意放慢了说话的速度，她似乎很喜欢看霍山漪被折磨的样子。

下一秒，霍山漪张开手，两颗长钉在假霍山漪还没反应过来之前，飞快地，毫不犹豫地插进了霍山漪的眼睛！

世界从一片鲜红猛然黑下来，鲜血顺着霍山漪苍白的皮肤往下滴落。

痛！

好痛！！！

霍山漪颤抖着手想去触碰自己被钉瞎的眼睛，但她很快又冷静下来。

她需要利用痛苦保持清醒。

“你疯了吗？！”假霍山漪放松了藤蔓控制霍山漪的力道，“你会死的！”

李花也愣住了，随后她更加剧烈地挣扎起来。

藤蔓捂住了她的嘴，她现在连声音都发不出了。

然而，霍山漪并没有停下。

精神控制异能可以触发的第二个条件：声音。

霍山漪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第三颗，第四颗长钉从霍山漪的手掌飞出，在假霍山漪和李花的注视下，毫不犹豫地插进霍山漪自己的耳朵。

鲜血飞溅，霍山漪的世界陷入了久违的寂静。

她什么也听不见了。

这是一步险棋。

如果把整个黑山羊研究所看成一个大型副本，那么霍山漪遇到的假霍山漪，就是里面的一个小副本。

霍山漪不认为整个黑山羊研究所的怪物，是这个假的霍山漪。

所以，“霍山漪”只是一个小副本的守关怪物。

现在为止，霍山漪遇到的所有怪物，都是讲道理的怪物，刘一光在得不到“回答”的时候会暴怒，原行希在被抛弃的时候才会暴起，曹意怜也是，得到某个回答之后，她才会痛下杀手。

那么，在这个小副本里，假的霍山漪大概率也需要一些条件，才能杀死霍山漪。

现在，霍山漪提前杀死了这些条件。

听不到的真相，不能成为真相。

霍山漪的世界一片漆黑，霍山漪的世界一片寂静。

她唯一能依靠的，就是她的触觉。

长钉从手掌钻出时的疼痛被无限放大，为了保持清醒，霍山漪没有把插进眼睛和耳朵的长钉取出来，一旦她感觉到自己要晕过去，她就会松动长钉，摩擦伤口。

霍山漪不知道现在的自己长什么样，但显然不会有多好看。

不死之身的异能可以确保霍山漪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继续活着，也能确保霍山漪在之后的时间里，可以重新长出眼睛和耳朵。

这是她敢毫不犹豫地伤害自己的原因。

“哗——”

霍山漪感受到了从右脸吹过来的一阵风。

她的动作比假霍山漪更快，在风吹过来的瞬间，她已经召出长钉。

但她不知道长钉有没有进入假霍山漪的身体。

“霍山漪。”霍山漪叫着自己的名字。

她并不知道，那个假霍山漪就站在她面前，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在她出声的瞬间，假霍山漪开始毫无章法地朝霍山漪怒吼：“你为什么要戳瞎自己，为什么要伤害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但霍山漪听不见，她只能感受到一阵阵冷风吹到她脸上。

“为什么？！！”

“你就那么讨厌我吗？！”

霍山漪依旧听不到她的怒喊。

如果霍山漪在钉死耳朵之前能听到假霍山漪的这番话，她一定不会再做出如此愚蠢的选择。

霍山漪对自己不够了解，以至于，她并不知道，沉默和寂静会极大程度地激怒她自己。

显然，这个假的霍山漪虽然是冒牌货，但她是从霍山漪的身体里繁衍出来的另一个霍山漪，她一定带有霍山漪独特的个性。

长钉插在假s霍山漪的左眼上，她被激怒了，藤蔓爆发了前所未有的力量，几乎是在一瞬间，霍山漪的脖颈被无情绞断。

假霍山漪呼吸不稳地看着倒在地上的，霍山漪的尸体。

都是她自己的错。

她激怒了不该激怒的人。

假霍山漪抬起脚，在血泊中，狠狠踩向霍山漪的手。

不远处，李花眼睁睁看着霍山漪死去，瞳孔骤缩。

不知道是不是李花的错觉，她好像看见，霍山漪的躺在血泊里的手指很轻地动了动。

李花顿了一下，然后，她就看见假霍山漪朝她的方向走来。

“那个霍山漪已经死了，现在我才是真的霍山漪，你是个聪明人，这句话，我不想说第二遍。”假霍山漪的语气非常冷漠。

“你不用担心，她不会死，她只是会代替我，永远留在这里而已，”假霍山漪冷笑一声，见李花依旧在挣扎，她沉声道：“你如果不想配合，我也不介意让你留在这里。”

李花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犹豫，但很快，她的眼神又恢复最初的坚定。

即便是死，她也要留在这，她要拯救霍山漪。

假霍山漪眯了下眼睛，借助精神控制的异能，她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李花现在的情绪。

反抗。

她讨厌会反抗的人。

于是，她捏住李花的下巴。

藤蔓的力道不断收紧，即将重现霍山漪被杀死时的盛况。

李花停止了挣扎。

下一秒，她好像看见什么银色的东西朝假霍山漪的方向飞了过来。

一颗长钉径直穿过假霍山漪的喉咙，鲜血飞溅，擦过李花的脸颊。

李花怔了怔。

只见假霍山漪毫不犹豫地把长钉从自己身体里取下来，转身，迅速捅进，好不容易才恢复的，霍山漪的身体。

霍山漪本可以阻止长钉。

但她没有。

她只是张开双臂，给了假霍山漪一个鲜血淋漓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