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你过得很差劲，霍小姐。”X在恢复信号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霍山漪整个人，从上到下，完完整整地扫一遍。

“你知道，你减了多少寿命吗？”X长叹一口气，“250年，足足250年。”

“你知道250年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你刚刚赚到的60万贡献点药要少50万。”

X的机械女音并不会传达出人才会有的语气，但霍山漪在它的抱怨中，似乎真的能察觉到，它正处在极度愤怒中。

“霍山漪，我对你很失望。”X长叹一口气。

霍山漪没理会它，一年的生命等于两千贡献点，她没有主动兑换，想来是X帮了她，不然她早就死了。

“我说过，你的长钉诅咒异能每次使用都会扣除生命，你还这么肆无忌惮地释放长钉，现在，你的听觉系统还坏了，你让我怎么说你？”在说这句话时，X不可避免地带上一丝嘲讽意味。

“我的听觉系统怎么了？”这才是霍山漪真正关心的事。

从刚才开始，她就像戴上耳塞了一样，不论怎么听别人说话，都像隔着一层水雾。

“具体发生了什么不应该问你自己吗？反正是我检测不出来的外力作用。”X继续说。

霍山漪没再回答，转头看向白见霄，徐泽川，以及小心翼翼地在研究黑山羊研究所里藤蔓的迟玱没，“我们继续往前吧。”

作为这群人里最狼狈的那个，霍山漪依旧没有用白见霄递给她的特效药，不是她高傲，而是她真的不需要。

不死之身的异能有一项副作用，那就是不论霍山漪受了多严重的伤，都无法被药剂治愈，除非她死掉。死掉之后，她所有的伤都会在一瞬间愈合。

这是霍山漪必须付出的代价。

“继续往前吧。”霍山漪深吸一口气。

没有人理会她，但所有人的心情都带着与刚进来时截然不同的沉重。

他们还没有离开黑山羊研究所，甚至还没找到黑山羊研究所真正的怪物，就已经到了几乎绝境的地步。

“黑山羊研究所是地下实验室，据说最开始，它是修建在山上的，后来，山上降下黑雨，不太安全，就改去了地下，格查尔教堂刚好有废弃的地下室。”

白见霄摁住脑机，把钱允琛发送给她的黑山羊研究所的资料再次调了出来，“黑山羊研究所后来不断扩建，地下一共有十八层，我们现在，还在第一层。”

所有人的心都跌到谷底。

“没关系，脑机的信号已经恢复了，我们可以和外界取得联系。”白见霄企图用稍显活泼的语气让其他人的兴致高一些。

很显然，她失败了。

胸前的灯光照着前方的路，再次路过自己的尸体时，霍山漪缓缓来了一句：“我通关到了第十三层，后面的关卡，我还没来得及解锁。”

“因为没钱，”霍山漪顿了一下，“不过，我可以带你们走最安全的路，下到第十三层，之后的关卡就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除了走路时，鞋跟与地面碰撞发出的声响，没有人回应霍山漪，这时，白见霄才打破沉默，“我相信你。”

霍山漪侧过头，瞥了她一眼，暗道的尽头是通往黑山羊研究所地下二层的楼梯，走在最前面的霍山漪往下探了探，这才道：“你不想相信我，也得相信我，我们有约定，你忘了吗？”

她指的是“一切都听霍山漪的话”的那个约定，白见霄几乎快要忘记了。

“我没忘。”白见霄撒了谎。

但这是发自她内心想撒的慌。

李花松了口气，跟在霍山漪身后，徐泽川和迟玱没垫底。

第二层的布置和第一层差很多，至少这里有灯，虽然灯光是昏黄的颜色，但总比看不清好。

依旧是一条很长的走廊，左边是一间荒废了很久的多人办公室，右边的房间则放置许多打印机，还都是又重又笨的老款。

“二层的深处有一群科研人员变的丧尸，很厉害，我们直接从打印机房间走，有直达第十三层的电梯。”霍山漪轻手轻脚地推开打印机房间的门。

“我们的状态都不是很好，如果要一层一层走，很费时间，而且这里虽然和我玩的游戏大部分相同，但我们已经承受不了像刚才发生循环那样的意外了。”

霍山漪的分析是对的。

他们很可能死在通往第十八层的路上。

并且，到达十八层，黑山羊研究所也不一定会让他们离开。

李花有些绝望：“我想回家。”

但她不会说想爸爸妈妈，她只是想回到第七社区，那里才是她真正的家。

“我也想，”徐泽川跟着她发出绝望的叹息，“我妹妹这个季度的学费，我还没交，她还小，不能上班，挣钱又很累，没有我她该怎么办呢？”

“别那么悲观，我们好歹也是几个异能者，总比前面那批普通人好，话说回来，我们现在除了变成怪物的陈知忧，一个队友都没遇到，是不是太奇怪了？”白见霄换了一个话题。

“不奇怪，”霍山漪推开打印室的门，一阵阴风吹过她的后颈，掀起地上满是尘土的白纸，“而且，陈知忧不见得是上一批来的人。”

“为什么这么说？”白见霄问。

“丧尸病毒，”霍山漪顿了一下，“你不觉得奇怪吗？我们两个被丧尸咬伤之后一点事都没有，为什么陈知忧却说，被丧尸咬了之后会变成丧尸，并且害怕被队伍里的异能者杀死？”

白见霄思索了一下，“确实很奇怪，但或许是因为他们来得早，和我们遇到的情况不一样，又或许是因为，异能者无法被丧尸病毒侵染。”

“那你还有没有发现，陈知忧说话的时候，有一点很奇怪，”霍山漪小心翼翼地把地上的白纸捡起来，跟在她身后的李花照做，“你复述的时候，提到过，他对一个记者也求饶过。”

“对，”白见霄回忆起当时陈知忧惊恐却带着诡异笑容的表情，“虽然我也很奇怪，但是，或许钱允琛的确派了一个记者，毕竟，舆论导向是很重要的。”

“因为那个记者，我才觉得，陈知忧或许说谎了，”霍山漪平静地说：“在钱允琛发给我们的资料里，有一句话，提到了两百年前，记者林雯曾深入黑山羊研究所调查。”

“所以，真相有没有可能是，陈知忧是两百年前被派到黑山羊研究所的某个员工，他跟在记者林雯的队伍里，然而，他们没有料到自己会进入里世界，着了怪物的道。”

“我们在里世界的时间和现实世界同步流动，人是需要食物的，不然林雯也不会说，‘我们必须继续往前，离开里世界，否则会被饿死’这种话。”

“如果是在食物不够分的情况下，为了自救，你们会怎么做？”

霍山漪转头看向身后的白见霄，徐泽川和迟玱没也开始捡白纸了。

“当然是想办法离开里世界。”白见霄说。

“如果在离开里世界前，食物就会耗尽呢？”霍山漪继续追问。

“那就只能死了。”白见霄想不出别的办法。

但李花和徐泽川想到了，“如果利用已有的条件，制造出丧尸病毒会让人丧失理智的假象，那么带头的异能者，或许会杀死一部分人。”

最后回答霍山漪的，是徐泽川。

“但陈知忧只是普通人，他怎么能制造假象？”这时李花的疑问。

“如果某个异能者也恰好这么想呢？”徐泽川继续说：“为什么偏偏是陈知忧变成怪物留在了黑山羊研究所，这个问题也值得思考。”

“也或许是因为，陈知忧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变成了怪物，”霍山漪提出了另一个猜测，“我一直在思考，螺丝的作用，它一直在让我们说真话。”

“黑山羊研究所一共十八层，你们有人知道十八层地狱的故事的话，就会知道，第一层是拔舌地狱，惩治的是说谎的，油嘴滑舌的人，而螺丝，是保护我们的东西。”

说到这，霍山漪补充了一句：“当然，我也只是猜测。”

徐泽川笑了一下，“照你这么说，怪物放在我们身上的螺丝，还是好的？”

“谁知道呢？”霍山漪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白见霄的脸色不太好，或许是因为霍山漪的猜测太暗黑，太没有善意，又或许是因为黑山羊研究所吞噬了太多无辜的人。

空气又陷入一阵久违的寂静。

直到所有人把地上的白纸全部捡起来，露出一块圆形切割的地板，霍山漪才说了下一句话。

“站上去吧，过十秒钟，我们会下到第三层，到第三层后，再过十秒钟，我们才会下到第四层。”

她的声音很冷，语气却带着一丝玩味。

李花跟在她身后站了上去，紧跟着才是白见霄，徐泽川和迟玱没。

过了十秒，圆形地面缓缓向下挪动。

第三层的景象比霍山漪想象中要好看，至少不像游戏里，全是横七竖八的死尸，只是灯光比第二层暗了一些。

五个人继续等待十秒的时间，到达第四层。

电梯只能到第十三层，游戏不会一直让玩家作弊。

就在第十秒即将到达时，一声惨叫在几人耳畔响起。

“救命！！！！！！”

白见霄的身体比大脑的反应速度还要快，她一股脑地朝第三层冲过去，伴随一声霍山漪不悦的谩骂：

“回来，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