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香烟是内城人才有资格买到的稀罕东西。

金钱，权势，二者缺一个都买不到。

香烟本身没有特殊的作用，但如果有受到精神系异能者攻击的人闻到香烟的味道，那么，他就会忘记一切那位精神系异能者对他做的事。

霍山漪很庆幸有这么伟大的发明，也很庆幸，白见霄很快就把因为过度使用异能，精神状态变得非常癫狂的李花哄回宿舍睡觉了。

第七社区三楼，秘书办公室。

“刘一光，男，537岁，第七社区纪检委，妻子早逝，有一个儿子，目前在总部科研部当员工。”

钱允琛在成山的文件里找到刘一光的资料时，霍山漪已经点了一份美味炸鸡开始坐下吃饭。

这里没有人疑惑刘一光为什么能活五百多年。

在乌托邦，人类已经突破了寿命的极限，只要有钱，去联邦做个小手术，就能获得暂时的永生。

至于为什么是“暂时的”，当然是因为，医疗机构也要赚钱，人需要隔一段时间就去花钱保养自己的身体。

“刘主任平时与人和善，怎么会突然变成怪物？”虽然已经成了前队长，白见霄仍旧是个习惯追根究底的，非常有责任心的人。

特调小队在收容或杀死怪物之后，最重要的就是对上级汇报怪物的具体情况，以及跟上级确定是否需要跟进后续处理。

这些后续工作本来应该是霍山漪做，杀死怪物之后的汇报，也是霍山漪来写，但她一开口就是过两天再说，这种无所谓的，完全不负责的态度让白见霄非常不爽。

虽然霍山漪才是更不爽的那个。

在这里工作真是麻烦得很，还要写个什么汇报书，有很多格式要求不说，还必须要手写。

在这个科技发达的世界，手写似乎都是历史里才会有的东西了。

“更何况，刘主任变成怪物，恰好是在这个姓霍的来了之后。”白见霄眯了下眼睛，眼神不善地扫了霍山漪一眼。

她现在非常怀疑霍山漪的身份。

“确实。”霍山漪非常赞同白见霄的观点，不说别的，她自己都有点怀疑自己了。

然后，她拿起一块炸鸡，问白见霄：“要吃吗？我点的芝士奶油口味的，特别好吃。”

一阵静默，从不吃垃圾食品的白见霄扯了下嘴角。

“刘一光最近的情绪检测报告都不是特别好，”钱允琛推了下眼镜，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精准地抽出刘一光的情绪检测报告，“你看，他的悲伤值都是8了，愤怒值6，幸福值还只有1。”

看着悲伤值只有3，愤怒值0，幸福值8的情绪检测报告，钱允琛不动声色地开始撒谎。

“有些人就是情绪不外露，所以看不出来异常，而且纪检部门的工作都不算轻松，对上面点头哈腰，对下面还要点头哈腰，老刘精神崩溃也正常。”

钱允琛喝了口茶，这一次他倒是没有吐茶叶。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不信老刘会突然情绪崩溃，他上周还说……”白见霄忽然顿住了。

“说什么？”钱允琛问。

“……遭了，我给忘了。”白见霄拍了下自己的脑袋，但不论她怎么想，刘一光上周说了什么，她始终想不起来。

不能全怪她记性不好，刘一光说话总没个重点，白见霄跟他闲谈时，总忍不住开小差。

“那等你想好了再过来给我汇报吧，我已经通知老刘的儿子，过两天他就会来收尸，”钱允琛无视了白见霄的话，“说起来，李花居然能一个人面对怪物。”

“什么叫居然？李花一直都很强，你这话说得别太难听，”白见霄咂了下嘴，依依不饶，“你也别想转移话题，社区里出现攻击型怪物可是大事，它差点杀死我的队员，你不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还有，”白见霄撇过头，斜眼睨向霍山漪，“她，你不也应该给我正式介绍一下？”

空气一阵沉默，钱允琛不慌不忙地吹了下从保温杯里飘散出来的热气，“第二个问题，明天团建的时候，我自然会向第七社区所有的队员介绍你们的新队长。”

钱允琛再次喝了口茶，这次他大力地把“茶叶”吐到杯子里，“至于第一个问题嘛——”

钱允琛顿了一下，“在你入职的时候我就说过了，白见霄，有时候问题太多会招致祸端。”

“刘一光的事，不用你操心，回去休息。”钱允琛下了逐客令，语气虽然和平常差不多，气势却肉眼可见的强硬起来。

白见霄本来还想争取得到答案，霍山漪猛地站起身，一把将炸鸡塞到白见霄嘴里。

霍山漪一脸期待地看着白见霄：“味道怎么样？好吃吧。”

她是一名致力于让全世界的人都爱上炸鸡的，重度炸鸡爱好者。

当然她也是一名致力于让全世界的人都爱上烤肉的，重度烤肉爱好者。

白见霄：……

原本她看见霍山漪在面对怪物时就傻傻地站在一边，像被吓呆了，脑袋就已经够疼了，只祈祷霍山漪在别的地方发挥出一个队长该有的作用。

结果，霍山漪不论在哪都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别人六边形战士，她是无边形废物。

至此，白见霄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那个空降第七社区，把她从队长的位置挤走的新队长，真的是个傻子。

深夜的第七社区一片寂静，或许是刚刚社区才进了一只攻击型怪物，宿舍很多灯都还亮着，从远处看就像一块块炸得金黄酥脆的炸鸡。

霍山漪的胃口很好，双人份的炸鸡，她很快吃了个干干净净。

白见霄跟在她身后，在保持安全距离的情况下，把炸鸡扔给了垃圾自助机器人。

新队长来的第一天，第七社区内部变异了一只攻击型怪物，而且是纪检部精神还算稳定的刘一光。

所有人都知道，变成怪物的条件，一是精神崩溃，二是感染厄洛斯病毒。

厄洛斯病毒只有隔离罩外才有，平时除了军部的人外出会带来少量的厄洛斯病毒，住宅区，商业区，每天都会做严格的防护消毒，不可能会有病毒存在。

更不必说，对防护病毒更为严格的社区。

“我要去一趟体检部。”白见霄还是不放心。

她平日和刘一光走得还算近，第七社区的员工虽然不喜欢听刘一光讲话，但老刘性格特别温柔，大家平日对他都很好，怎么可能莫名其妙，情绪就出问题了？

这当中一定有其他故事，并且还和霍山漪有关。

白见霄向来不相信什么巧合。

霍山漪忙着把嘴里的炸鸡吞下肚，只含糊地应了一声，“你去吧。”

白见霄冷声：“我没有权限。”

“只有队长才有权限。”紧跟着，她又不痛不痒地弯酸了霍山漪一句。

霍山漪当然能听懂她的画外音，但她就当没听见，“体检部在哪？我带你去。”

热衷于帮助队员的队长才是好队长，只有好队长才能光明正大地指使自己的队员帮自己干活。

这样，霍山漪才能好好发展自己的找人大业，好好摆烂，过上天天都能吃炸鸡烤肉，打游戏的美好生活。

她在随处可见的清洁型机器人那里拿了一张纸巾，擦拭沾了芝士的手指。

体检部在四楼，和医疗部在同一个地方，两人到达门口时，上面的虹膜系统自动对准霍山漪。

“正在进行人脸认证……”

“特遣小队队长霍山漪女士，您好，我是第七社区的系统助手，体检部已为您开放权限，祝您体检愉快。”

冰冷的机械女音比起X少了一点人情味，虽然机器也不需要人情味。

但为什么体检还要祝愉快？霍山漪不懂，霍山漪大摇大摆地走进体检部。

检测到有人进入，体检部内的灯自动打开。

体检部内的陈设简洁，和霍山漪印象中的医院一样，用白色作为主色调。

霍山漪刚踏进去，就被各式各样的体检仪器闪花了眼，“哇塞——这里简直是——”

“第七社区虽然穷，但体检部每年都要翻新，你没在总部见过这些吗？”

白见霄话音刚落，就听见霍山漪来了一句：“确实没见过，因为这些仪器，简直是，简直是太落后了！”

白见霄：……

白见霄：果然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小姐。

“这种三百年前的老物件，我都只在博物馆看见过。”还是跟霍女士一起的那次博物馆，霍山漪像在大量什么稀奇物件一样，小心翼翼地摸着仪器光滑的表面。

白见霄扯了下嘴角，没管她，直奔体检部的系统数据库，“我要查刘一光的情绪体检数据。”

“正在为您搜索……”机械女音在体检室内好似激起了回音，霍山漪一下好像听见了好多的机械女声。

“权限不足！权限不足！权限不足！”

红色警报瞬间在体检室内响起，霍山漪慢吞吞地走到白见霄旁边，透明的方形屏幕在她面前展开。

“调取刘一光的情绪体检报告。”霍山漪的声音一出来，红色警报便自动消失。

过了一会儿，机械女音才回应她：“抱歉霍队长，刘一光所有的体检报告已销毁，您已无法查看。”

霍山漪挑眉。

虽然她很早就开始怀疑这个第七社区，但刘一光刚刚才被李花杀死，现在就查不到他的体检资料，未免太“此地无银三百两”。

霍山漪正要转过头，告诉白见霄让她别白费力气，就看见后者朝她投来一个更加怀疑的目光。

也不怪白见霄多疑。

霍山漪空降第七社区当天就出这么一档子事，换作谁都会怀疑，更何况，白见霄看起来就是个强势的人，她肯定对霍山漪抢了她的队长位置抱有怨言。

所以，是不是该向白见霄解释一下？霍山漪思索着，最后，她笑了一下，用无比温柔的语气说：“看我干什么？我脸上又不会有刘一光先生体检报告。”

很显然，这话没有起到解释得作用，白见霄现在更加怀疑霍山漪是在欲盖弥彰。

回到宿舍，霍山漪翻来覆去睡不着，李花做了噩梦，在说梦话，白见霄在打呼，整个第五层吵得要死，她根本睡不着，只好起来打开她的解密游戏。

钟楼科技最新推出的沉浸式解密游戏，霍山漪已经玩到了，目前更新的，最后一个副本。

黑山羊研究所。

据说是改编自真实故事，谜题很难，而且有很多高能。

霍山漪很喜欢。

直到天刚蒙蒙亮的时候，霍山漪才关掉游戏，伸了个懒腰，看了眼时间，准备先去纪检部，看看刘一光的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每晚八点后自动上锁，要早上六点才打开。

六点的第七社区一片寂静，纪检部的办公室在二楼，跟党建的办公室紧挨在一起。

里面只有一张书桌，以及一股股还未消散的香火味。

但霍山漪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刘一光有在供奉什么。

根据第七社区的资料档案，纪检这边一直只有老刘一个人在办公。

那么多投诉电话打过来，这位中年人真的不累？

霍山漪在里面转了转，X扫描了所有可见的文件，没有重要的东西。

正要离开，霍山漪忽然看见门边有个黑色的架子。

雨伞架？

霍山漪蹲下身仔细看了一下，X为她挑出了一年前的报电子报纸。

《钟楼科技捐赠1万把雨伞，第七社区纪检委刘一光：感谢联邦，感谢钟楼科技。》

“刘一光的资料中，与伞有关的信息就只有这一条，”X说，“现在我们或许可以给第七社区取一个好听的，响亮的名字——雨伞之都。”

霍山漪：“……你在讲笑话吗？”

报纸上的照片定格老刘和钟楼科技的负责人握手之时，刘一光伸的是左手，它的右手则拿着一把黑色的伞。

所以，这个雨伞架上应该有一把黑色的伞？但这把黑伞现在消失了。

“是的。”X回答。

“下次别讲这种没有笑点的笑话。”霍山漪关闭了电子报纸。

X：“？”

霍山漪：“不好笑。”

X：“哦。”

霍山漪又去了一趟体检室，依旧是报告被销毁的提示。

虽然霍山漪也没有对体检部抱有什么期待。

【晚上九点，汤圆烤肉店，404包厢，特遣小队团建。】

霍山漪正打算看看别人的体检报告，发掘一下有没有怪物潜力股，下一秒，钱允琛就给她的脑机发了一条新消息。

汤圆烤肉店？好奇怪的名字。

这店是卖汤圆的，还是吃烤肉的？

霍山漪挑眉，只觉得第七社区处处可疑。

晚上九点，霍山漪准时踩点到达汤圆烤肉店，为了避免这个世界太多过于嘈杂的声音钻进她敏锐的耳朵，导致呕吐，霍山漪戴了智能耳塞。

这个世界实在是太吵。

推开404包厢门时，霍山漪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钱允琛眼下又加重了许多的黑眼圈。

钱允琛昨晚又熬夜了。

他是个好员工。

每天都加班。

特遣小队的成员也都到了，据白见霄所说，两位在隔壁社区出差的成员也回到了第七社区。

算上钱允琛，这个包间是三男两女，不太平衡，但加上霍山漪就是三女三男。

平衡了。

霍山漪坐到钱允琛身边，礼貌地笑了一下。

靠近她的两个女生，霍山漪昨晚就认识了。

李花和白见霄。

C级狼化异能者和B级水系异能者。

对面两个男的，一个剃着寸头，随时随地在看手表，另一个留了披肩长发，还特意扎成了一个小揪。

霍山漪一个都不认识。

“特遣小队的传统，每个月聚餐一次，这个月正好来了个新队长，索性欢迎新人的团建和传统团建我就安排在一起了。”钱允琛依旧是慢调子的语气。

不过，他总是能很简洁地说出重点。

“我先来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你们的新队长，霍山漪，大家掌声欢迎一下。”

钱允琛话音落后，霍山漪便顺着他的话茬站了起来，“大家好啊。”

一阵长久的静默，霍山漪干笑了两声，脸上的笑容都要僵了。

但是坐着的人没有一个回应她。

李花拍了两下手，但看见身边的人都冷漠地坐着，连一个正眼都不给霍山漪，又默默放下手，企图低着头当一只鸵鸟。

霍山漪难以形容她现在的感受。

在烤肉店包间外吵闹的氛围的衬托下，整个包间简直安静得可怕。

霍山漪忽然觉得，她今天不该带耳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