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霍女士就是老天。

“你的电子卡是我停用的。”霍女士在通讯那头平静地说出了非常残忍的事实。

其实在听到霍女士声音的一瞬，霍山漪就想质问她了，但她没有说话，在霍女士面前，她做不到像寻常在家里受宠的孩子那样，恃宠而骄。

霍女士似乎在喝下午茶，霍山漪听到了刀叉碰撞的声音。

这是霍女士吃蛋糕的时候经常会用到的东西。

“你选择去到第七社区，就应该猜到会有今天，”霍女士顿了一下，声音依旧冷淡：“你做错了事。”

在面对霍女士时，霍山漪总是沉默。

“你要为自己的错误负责。”

霍女士挂断通讯，霍山漪这才深吸一口气，一下瘫软在办公椅上。

在挑选工作地点时，霍女士给了霍山漪很多选择，第七社区被放在最后，霍女士告诫她，去这里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事实上，霍女士可能已经给霍山漪安排好了，究竟要去哪里。

她一直给霍山漪推销外城第一社区，她说，那里离内城最近，经济发展得最好。

但霍山漪对看起来平和的第一社区没有兴趣。

现在，她真的付出代价了。

霍山漪在办公椅上躺了一会儿，又给组织那边发了一条消息：【工资给我。】

那边很快回复了消息：【完成五单发一次工资，你还差一但单。】组织在任何情况下都有非常严明的条例，很多时候，霍山漪都非常不爽。

霍山漪：【那你再给我派一单。】

【你现在在休假，组织规定，不能在城院的休假期派发任何工作。】

霍山漪：……

要不是条件不允许，霍山漪真想从脑子里把脑机抠出来摔到地上。

但她摔了也没用，她现在没钱，摔坏了重新配一个脑机的钱都没有。

好在，白见霄走之前把剩下的几块炸鸡放了回去，她不喜欢这种垃圾食品。

霍山漪伸手拿了一块出来，她今天点的甜辣味，黏糊糊的酱汁糊在她的手指上，等把炸鸡咽下去了，她忽然把手指含在嘴里。

炸鸡已经冷了。

霍山漪从办公椅上坐起身，清洁机器人非常识趣地来到她身边，帮她清理手指。

霍山漪准备去找钱允琛预支工资。

天大地大，游戏最大。

先把游戏通关了，再说之后的事。

第七社区没有电梯和传送锚点，霍山漪要去钱允琛的办公室，就必须先找到楼梯口，从五楼下到三楼。

但霍山漪敲响办公室的门，得到应允进去时，钱允琛却并不在办公室。

里面只有几个吵闹着在说报销事情的社区员工，因为用了精神控制的异能隔绝声音，说话声像隔了一层睡眠，雾蒙蒙地传到霍山漪耳边。

“不要再吵什么工薪分配，等钱秘书回来，我们能拿到报销两万贡献点，那可是两万！我们省吃俭用存一年都不一定能存到！”说话的女生个子很矮，气势却比另外两个高个子女生还要强。

报销？

应该是说社区平时组织的活动吧，花销大的项目，总部会予以报销。

“你们好？”霍山漪试探性地打了个招呼，两个高个女生看见她便不悦地蹙了蹙眉。

“你们知道钱秘书去哪里了吗？”霍山漪挤出一个友善的笑容，她善于装乖，下垂的眼尾是她最趁手的工具。

但是，这三个人都没有回答她。

两个高个女生显然是不喜欢她，至于那个矮个女生，可能并不在乎霍山漪，因为直到现在，她嘴里都还在碎碎念着，什么两万贡献点，报销，要有钱了。

最终，在霍山漪准备放弃，去找其他人问问情况时，矮个女生打破了可怕的沉默：“钱秘书今天去总部开会了，要两天之后才回来，你找他有事？”

“我想预支一下工资。”霍山漪眨巴着眼睛。

“刚来没几天就要预支工资，”其中一个高个女生斜眼睨了一下霍山漪，“你当这里还是总部吗？”

矮个女生也不看好霍山漪的想法，“我们这里属于联邦公共服务，从来没有预支工资这一说，就算预支，上面也会驳回，霍队长，你是要钱有急用吗？”

听这话，该不会，这位善良的矮个女生要借钱给霍山漪吧？那她真是个好人！！

“实不相瞒，我非常有急用！”霍山漪漆黑的瞳孔中，迸发出一点微弱的光芒。

带着一丝微妙的期待。

矮个女生抿着唇，一脸悲怜地看着霍山漪，“那你真可怜。”

霍山漪：……

霍山漪垂头丧气回到宿舍。

又有点饿了，宿舍里的零食还剩最后五袋，霍山漪拆开一袋海苔味的薯片，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

之前签合同的时候，她只略微扫了一眼，因为什么都不缺，她也没仔细研究劳务合同上的福利优待。

人一旦变穷，就会变得斤斤计较。

X把她签署的合同调了出来，霍山漪开始仔细研究上面的条款，企图找到一些快速增加工资的方法。

很可惜，上面没有加薪的条例。

首先刺痛她眼睛的，就是工资那一栏标红的字体。

【正式工3500贡献点一个月，缴纳七险二金，扣除社保后2500贡献点一个月。】

霍山漪：……

不是，好歹也是体制内的工作，工资少能理解，但也不能这么少吧？！

【迟到早退500贡献点起扣，特遣小队队长及成员巡查迟到，或未巡查，1000贡献点起扣。】

霍山漪：………

不是，霍山漪这两天都没有去巡查，所以，她现在已经被扣2000贡献点了？

这个月工资也就2500，那现在岂不是就剩500，买两份炸鸡都没了？？？

为什么没人告诉她？！

霍山漪变本加厉地往自己嘴里塞薯片。

不过也还好，至少是给她留了500，两个二百五总比一个二百五好。

但总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什么都不做的话，在发工资前，霍山漪就会饿死。

就算发了工资她也会饿死。

霍山漪嘬了下手指上的海苔，洗了个手，决定离去外面找点兼职。

能日结。

最好提成高一点。

总部派到第七社区的人，基本已经把刘一光的遗物收拾好了，霍山漪下楼时，刚好看见两个人提着一个大纸箱在往下走。

里面的东西杂七杂八的，霍山漪路过时，用余光瞥了一眼，在纸箱最上面，有一把黑色的伞。

霍山漪去刘一光办公室找线索时，没有找到的黑伞，和一年前刘一光登报时拿的伞一模一样。

但只一秒，霍山漪就收回了视线。

今天是个难得的晴天。

第七社区外面就是开满了商铺的街道，和修得极低的居民住房，几百年前，外城就是这种布局，几百年后，这里依旧没变。

悬浮电驴和飞车到处乱窜，霍山漪抬眼就看见，一个打着伞的小女孩正站在社区大门对面，阴森森地看着她。

小女孩举着一把很重的黑伞，纯黑的伞面上印有金色飞鸟的纹路，乍一看像吊唁时才会用到的物件。

她穿着很久之前流行的蛋糕裙款式，眼睛很大很亮，可怜兮兮地望着霍山漪。

又是黑伞？

霍山漪眼中闪过一丝怀疑。

但她不会为女孩停留。

她现在没钱，她得去找钱。

今天是个难得的大晴天，下雨的话，就不能出去工作了。

霍山漪看了看天，又看了下小女孩，最后迈开脚步，往街道的左边走。

在她踏出第一步的瞬间，小女孩也跟着她，往相同的方向跨出去一步。

霍山漪继续往前走，小女孩真是不紧不慢地跟在街对面。

怎么还跟上了？

霍山漪逐渐加快脚下的步伐，这时她余光中小女孩的身影忽然消失。

霍山漪立刻停下脚步，往街对面看去。

除了几间卖牛肉面的商铺，日用品店，猪肉店，和几个唠嗑的人之外，什么也没有。

霍山漪不会出现错觉，因为异能的特殊性，她可以确保自己的精神不会失常。

正要继续往前走，霍山漪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稚嫩的童声：

“姐姐，你在找我吗？”

紧跟着，是一串似有若无的，诡异的笑声。

就像恐怖片里惨死的小孩化作厉鬼来索命时，发出的怪笑。

不过，霍山漪并不害怕，她平时最喜欢看的就是恐怖片，对这种背后杀的经典桥段已经练成了免疫力。

霍山漪快速转过头，但她身后依旧什么都没有。

不是错觉。

霍山漪盯着空空荡荡的水泥地看了一会儿，才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可以确定的是，刚才那个打伞的小女孩是怪物，至于是攻击型还是友好型，霍山漪不确定，X也无法捕捉。

否则，X已经警告霍山漪快点远离，进到安全的地方躲避了。

不过，那个怪物并不重要。

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用最快的速度变成真的顶级富婆。

第七社区的兼职招聘处挤满了人，霍山漪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进去，入眼就看见，一个用红色喷漆喷在最中心的提示。

兼职者年龄必须满20岁。

今年刚满18岁的霍山漪：……

歧视，这绝对是歧视。

十八岁怎么就不能兼职了？

不过，有地方能办假//证//的话，也不是不能兼职。

在这种事上，霍山漪有的是力气和手段，不然她也不会进一个黑心地下组织。

她随便向几个人打听了一下，编了点穷学生赚钱补贴家用的故事，就找到了第七社区的“黑市”。

乌托邦每个地区都有“黑市”，只要不危及联邦利益，总部那边不会明着管。

在这里，只要有钱，什么都能买到。

可惜的是，霍山漪没钱。

第三次灰溜溜地被假证店赶出来的时候，霍山漪也第三次抱着头踉踉跄跄地跑出来，生怕店里面有人拿石头砸她的脑袋。

她本想直接用异能操控老板，但这些假证店的老板都是怪物，要对怪物使用异能，就必须得扣除生命值。

这不是联邦的规定，这是世界的规定。

有人只能在同类身上实施异能，有人只能在异类身上使用异能，要强行突破界限，就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世界很公平，所有异能者都是如此。

但霍山漪现在没钱，她买不了命，不能到时候工作也没找到，生命值也没了，人财两空吧。

只能再想别的办法了，霍山漪正要离开黑市，一张颜色非常鲜艳的传单就飘到了她的脚边。

根据霍山漪的实际经验，这种传单上一般都会记载非常重要的东西，并且恰好能解决她的燃眉之急。

于是，她捡起传单，一个穿着清凉的男士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霍山漪：……

不是，现在的男模广告都打到黑市来了？？？

霍山漪叹了口气，正打算扔掉，却摸到传单背面似乎沾了个什么东西。

硬的，像名片那种小方卡。

霍山漪把传单翻过来，取下粘在上面的东西，再翻过来一看。

【赏金猎人协会广招成员，不限年龄，有意者4月12日格查尔教堂，不见不散。】

4月12日，也就是后天。

不过，这个格查尔教堂，怎么看怎么像邪教组织的聚集地。

虽然联邦治安不错，但也保不齐在外城被骗去贩卖/器/官。

还是扔掉吧。

霍山漪把传单放到垃圾桶上方，这时，她又忽然改了主意，留下了小方卡。

万一用得上呢？

霍山漪继续往回走。

她现在很饿。

但第七社区包住不包吃，里面虽然有专门的社区食堂，可是都需要花钱。

而且，价格很贵。

一个鸡腿都要100贡献点。

霍山漪揉了下“咕咕叫”的肚子，要不再忍一下？

饿到第二天晚上，霍山漪实在忍不住，穿了身黑色的衣服，偷偷溜进了社区食堂。

社区对外的治安很不错，但对内的话，就不怎么设防。

大概制定规则的人也没想到，会有人穷到半夜进食堂偷东西吃。

霍山漪光明正大地进了食堂，光明正大地进了后厨，光明正大地在监控摄像头下疯狂往自己嘴里塞鸡腿。

监控那头，加班两个小时，正准备看看监控放松一下的钱允琛：……

“偷是犯法的，霍小姐。”被钱允琛提溜进三楼的秘书办公室时，霍山漪嘴里塞着两个鸡腿，手里一边拿着两个，都是今天晚上的剩鸡腿，不新鲜的。

“我是在帮食堂减轻剩菜负担。”霍山漪嚼着鸡腿肉，含糊地说。

钱允琛一眼看出了关键所在，“你很缺钱？”

不得不说，常年工作，还要看领导脸色的人是不一样，透过现象看本质的功力非常深厚。

“有点吧，”霍山漪说，“你提前能预支点工资给我吗？”

“不能，”钱允琛推了下眼镜，“政策不允许。”

霍山漪“哦”了一声，变本加厉地往嘴里塞鸡腿。

“特遣小队的工作一般是接到公众投诉或举报，快速出外勤，然后每天巡查六个小时，我看巡查表，你这两天都没有出勤记录，本月工资要扣2250贡献点。”钱允琛用他那老到都不能再修的脑机调出了霍山漪的出勤记录。

“不是说扣1000贡献点吗？”霍山漪嚼着鸡腿肉的嘴巴猛地停下，语气中带着质问。

“这种连续旷工的情况需要叠加扣除，叠加值就是250，你这个月的工资只剩……250贡献点。”

霍山漪：……

这下好了，真成一个二百五了。

“不过，额外杀死本职工作外的攻击型怪物，是有提成的，”钱允琛把一封盖了巡查队印章，封口处印了红色火漆的信递给霍山漪，“就看你愿不愿意做了。”

“你不愿意的话，调解怪物与怪物之间的纠纷也有提成，这两项额外工作虽然都是按单结算，但解决纠纷一单只赚100贡献点。”

“杀死攻击型怪物呢？能赚多少？”清洁机器人再次识趣地来到霍山漪脚边，霍山漪把手洗了个干干净净，才接过信封。

“呸！”钱允琛喝了口热茶，大力地把嘴里的茶叶吐回杯子，这才慢慢悠悠，不慌不忙地回答：

“1000贡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