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屉出现在两人面前。
不过A4纸大小,底部覆盖着厚厚一层红色的物质。
谢长离戴上手套,伸手触摸,只觉得触感柔软坚韧,轻轻一按便有汁水渗出来,像是某种吸饱汁液的海绵。
更为重要的还是这块海绵状物体中心,分明有一个凹痕——那是常年累月饭放置东西后留下来的印痕。
赵青开口:“我有个想法。”
谢长离:“可以试试看。”
他从风衣口袋里取出那个小册子——封面上交叠的两个六芒星在水下依旧熠熠生辉,将它放进凹陷处。
严丝合缝,浑然天成。
海绵里的液体也渗出来,它不溶于水又比水更重,无声地淹没包裹这本小册子。
谢长离直接翻到最后一页,原本已经褪色的字迹逐渐在白色的纸面上浮现出来。
“所以,这就应该是这本小册子的保存地,下面这层东西应该是用来保证字迹不褪色。”赵青摸着下巴。
“于言比我们更早一步发现它,甚至已经找到某种解读的方法,”谢长离翻动着书页,果然找到神像下面那一排代表不同阶段的图案,“之后,以防被我们发现,他特意卡住这个机关。”
“心狠手辣啊。”杜崖捧哏,他不擅长用脑子,百无聊赖地单手撑在神像底座,另外一只手贱贱地把鬼婴放在锁链上,推着它摇来摇去。
鬼婴龇牙咧嘴,又和他撕扯起来。
谢长离听到他这句话,抬头看去,停下手头动作:“松动了。”
“我可什么都没做。”杜崖立马跳起来,把鬼婴向前一推,举起手以示清白。
“没说你,之前这些锁链更像是雕刻的一部分,现在看起来,至少有两根,”谢长离绕着雕塑走了一圈,伸手一一确认,“不,四根,是真实地缠绕在上面的锁链。”
赵青跟着确认一遍:“听上去更加符合O夫人囚禁神明利用神明的推断。”
“或许这神像上的锁链也和那位神秘的炼金术士里格先生有关。”谢长离手沿着锁链一路向下,底端的锁链被完全固定在地上,他手上还沾着点盒子里的液体,碰到地上,地面的底端浮现出一个熟悉的图案——两个交叠的六芒星。
他半跪下来,在地上寻找片刻,并没有多余发现,干脆侧耳贴在地上,伸手叩击地面。
“是空的,有声音,”他说,“我怀疑下面关着什么东西。”
湖边,雾气朦胧。
何小彤提着灯,可以清晰的感觉手套下的掌心一片湿润。
她通过单人新人副本之后就加入工会,一直都是组好队齐心协力破局,还是第一次面对被队友背刺的情况,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我的心是不是跳的太快了,她想,希望不会被他注意到。
跟在她身后的是于言,此人通常保持着沉默的态度,便是在这让人不安的浓雾中的行走时,他也绝不出声,能让人注意到他存在的只有轻轻的脚步声。
“前面就是湖。”何小彤挺下脚步,昏黄的灯光照出平静无波的湖面。
太深太黑了,虚弱的光到半途便失去威力,只能隐隐看到底下不断划过的黑影。
“就在这里。”于言突然出声,他已经找到路线图上的婴儿坟,将它打开,露出下面层层叠叠的死婴。
何小彤差点跳起来,但是她的手一如既往的稳定,利落地开始在里面翻照检查起来:“确实是堕胎,也有一部分是缺氧,早就成为死胎。”
灯光被放在两人之间,何小彤微微抬头,余光却只能够看到于言下巴,对方的大部分神情都隐没在黑暗中,难以预测。
缠在袖间的法杖已经悄无声息滑动到手腕处,灵光内敛,却时刻准备着爆发。
趁着换手套的功夫,何小彤从包裹里翻出最适合当前情况的小道具谎言珠启动。
这是对抗性副本常见的C级道具,当谈话者说谎的时候,会自主发热,规则级别,判断准确率极高,不过只能用三次。
每个人的装备格有限,而具有对抗性质的副本开启之前便有通知,所以很少有人会在一般性质的副本中多塞这么一个道具占据道具格子。
只不过何小彤第一个拿到的C级刚好是这个,便整理出一个格子带上,总觉得或许能用上。
现在看起来,还真是先见之明。
何小彤心中苦笑,一边记录尸体检查结果一边状似无意地开口:“感觉这几天真是检查不少尸体,上一次还是孙平的。”
这样的对话放在她身上不算少见,对方没什么反应,但也没有继续搭话的意思。
她继续:“那次你回来的那么晚,有没有发现什么重要线索?”
话一出口她又有些后悔,这话问的钩直饵咸,怕是要不好。
好在,于言似乎没注意到不对:“没有什么重要线索,原本打算去找女仆探听,没找到人,去厨房找谢哥,也刚好错过。”
谎言珠没有发热,一次机会用掉。
何小彤松了口气,忽然又意识到,就算这句话是对的,也不排除于言隐瞒再找谢哥之后跑去杀人的事实的可能。
道具可以判别真假,却不能够判断是否隐瞒。
难道要直接询问是不是他动手杀的人?
何小彤心乱如麻,好在这时她挖出两具畸形的婴儿尸体,小小的手臂生产出来的鳞片和羽毛被血糊的成一片,让人作呕,很好的掩饰她变得难看的脸色。
怎么会有这样的婴儿?人体实验?邪教献祭异化?我下一个问题问什么?
她脑海里翻滚着诸多想法,一只手不自觉拿出法杖,回过神,脑海中无数想法闪过。
何小彤询问:“之前听赵青说,你等三个副本才拿到合适的道具,吹笛人的魔笛,听上去很厉害。”
于言:“有一个功能是将音波变成刀刃,操控起来更好用。”
谎言珠依旧没有发热。
何小彤不自觉攥紧手中的武器,根据他们工会得到的情报,这一把笛子应该还有一个隐藏功能,但是于言说话滴水不漏,多半隐瞒去重要事实。
现在她还有一次机会。
她回忆起吹笛人的童话,联想到孙平死亡现场破碎的主要是精神稳定道具,状似开玩笑:“我小时候还听过吹笛人的童话,真可惜这个魔笛没有精神操控方面的能力。”
于言失笑:“怎么可能。”
谎言珠突然发烫起来,在热度中悄无声息的宣告自己使命的结束。
他在骗人,何小彤迅速确定这把笛子的隐藏功能便是精神操控。
主考官不屑于如此做,赵青杜崖纯粹萌新,而于言实力强劲,手上也有最适合的道具。
他很有可能就是凶手。
不知道于言是不是发现自己失言,并没有继续与她对话,专注于手头的工作。
何小彤一颗心悄无声息地沉下来,她毫不犹豫地运转起庇护之光,白色的光芒开始在法杖尖端闪烁。
下一秒,尖锐的笛音几乎要撕破浓雾!
何小彤耳边一阵嗡鸣,整个人摇摇欲坠,好在庇护之光已经展开,温柔的覆盖在体表,瞬间抚平带来的创伤。
只是,就是这么一个瞬间,于言已经彻底失踪,呈现在何小彤眼前的,只有远处树林的阴影,张牙舞爪,像是预示着暗处凝视着他们的毒蛇的眼睛。
“谢哥,水位在下降。”
杜崖看着俩人敲敲打打,他也不好意思在旁边闲坐着当大爷,一边和鬼婴打闹一边四处摸摸看看,试图误打误撞找出什么机关,将地下室打开。
这会儿正扒在神像的荆棘上,一抬头,杜崖便看见头顶的水位开始向下降。
谢长离面色严肃,起身,果然看到钟楼处的时间不知在何时已经飞速转到三点。
潮水飞快退去,不远处传出啪嗒啪嗒鱼尾拍打地面的声音,整个地面也随之震动起来。
好在,声音不仅没有靠近此处,反而在逐渐远去,恐怕又是多亏受害者阵营的帮助。
鬼婴却突然蹿出去,一声接一声短促而尖利地叫起来。
“这里。”
谢长离跟着走到神像后数十米处,半跪下来,手轻轻拨开尘土。
地面激烈的震动使得地板的石块之间露出一条可见的缝隙。
赵青立刻抽出小刀,一边撬在缝隙上,手臂肌肉鼓起用力打开此处。
被铁栏杆封印的洞口出现在两人面前,幽深黑暗,暂时没看见任何生物。
灯光照下去,终于照出通道粗糙的凹凸不平的表面,深度大概在两米,垂直转弯之后应该一路通向神像底下。
鬼婴突然安静下来,紧紧贴着谢长离,幼小冰凉的身体明明在颤抖。
“鬼婴在害怕,它认识这里,”谢长离将灯靠近洞口,“我闻到一点血的味道。”
这鬼婴原来不是谢哥早就有的下属,是在这个副本里找到的,怪不得突然出现,不过为什么杜崖也能看到隐匿状态中的鬼婴?主考官给他开挂了?
主考官也很奇怪,刚刚还能看见神像,现在又不能看见洞口。
每一个人都是薛定谔的瞎子是吧。
赵青心中疑惑不少,面上不显:“通道上有血,而且这种挖下来的痕迹根据我的经验来看,应该是有人徒手挖出来的。”
三人都不由地看向远处的神像。
有人拼尽全力徒手挖出几十米的通道,却在再次见到光明的时候,发现自己仍在原地打转,被主使者以栏杆封印,嘲笑他的无能。
赵青将灯光更加靠近洞口:“用血写着救命。”
谢长离听见爬动的声音响起,细细碎碎从神像的方向出来,显然是有什么东西感受到他们的行动,飞快地爬来。
鬼婴也不顾害怕,躁动起来,恨不得把大脑袋直接探到栏杆下面,然后被杜崖一把拖回去。
其他人都警惕起来,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人却完美的证明了自己的无害。
昏暗的灯光下只能够看见乱糟糟的黑发和枯瘦干瘪的身形,不知被囚禁了多久的人发出嘶哑的低微的声音,非常急切,非常痛苦。
“不要紧张,我们是来救你的,”赵青声音立刻温和起来,探出身低下头,态度极为温柔。
被囚禁之人似乎意识到他们难以听懂,费力地举起一只手。
那只手几乎瘦脱了形,骨骼突出到让人怀疑随时会撑破薄薄的一层皮肤,也因此勉强从栏杆之中探出,在地上磨出血,留下痕迹。
与此同时,随着她急切地抬头,一张与O夫人完全一致的锥子似的下巴暴露在光下。
鬼婴:“呜哇!”
杜崖立刻叫起来:“这个下巴,你是O夫人的亲属。”
赵青询问:“你是不是她失踪的大女儿?”
似乎是听到O夫人的名字,她的手哆嗦起来,然而依旧坚定地在地上留下几个词。
在逐渐亮起来的光线下,这几个字极为刺目:“疯了”、“祭祀、“好多人”
那只手的动作突然停下。
赵青询问:“还有呢?”
那只手突然动起来,但是动作就透着不顾一切地疯狂和急切:快走!走!
赵青尽可能放轻声音,避免知情人被吓到:“我们就是为了调查这件事情来的,你不用害怕……”
他话说还没有说完,谢长离扶着他的肩膀,示意他转身:“时间不够了。”
不知何时,白衣女仆们幽灵般包围这里,O夫人则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们背后,她的身边,被白衣女仆们抓着双手满身狼藉的何小彤露出苦笑:“于言失踪了,我一回头就被她们抓到这里。”
在窗口映进来的夕阳下,O夫人露出礼貌的笑容:“先生们,现在是下午五点,我们的晚宴马上就要开始,还请各位做好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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