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顾小语肯定的回答，贺贺才放开了她，但是他的手掌却扣住了她纤细的手指，紧握着她的手，偏头看着她，也只看着她。周围有其他的人，但是他的瞳孔里只映着她的影子。

这一瞬，顾小语之前的慌乱和心不在焉全都没有了，她的心里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小语。”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顾小语回过头，看到郁霏提着饭菜走过来，她的视线落在贺贺的身上，很不经意地扫过，然后说：“乐乐和戚戚怕你中午不吃饭会饿，让我在食堂给你打包一份。”

“谢谢。我不吃了，得陪……”

话没说完，却被郁霏打断：“你先去楼上把饭吃了，我和他到校门口的咖啡馆等你。宿管阿姨不能让他进寝室，你们两个就在底下晒太阳吗？我也有些话想和他聊一聊。”怕顾小语还不同意，郁霏给她使了一个眼色。

顾小语明白了，转而和贺贺说：“我要去吃饭，你可以和霏霏在咖啡馆等我吗？”

贺贺抓着她的手指发紧，他很委屈：“我不能陪你吗？”

顾小语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和他认真保证：“我马上就吃完，给我十分钟好不好，霏霏是我的好朋友，你可以相信她。”

贺贺也意识到自己不能跟在顾小语的身边，他眼中的光亮一点一点暗下去。顾小语看到后，不忍心，马上要改口的时候，郁霏忽然道：“小语这几天没好好吃饭，你没看到她都瘦了，你还想让她不吃饭陪你？”

贺贺连忙摇头，他主动松开了顾小语的手：“你快去吃，我等你。”只不过眼里依旧有些不舍，却被他强压在眸底深处了。

郁霏觉得有趣，她把装着饭菜的袋子塞到顾小语的手上：“快去吃饭，别搞得和生死离别似得，我又不是王母娘娘，要分开你们这对牛郎织女。”

顾小语：“……”

她还能说什么，转头跑进了寝室楼。

贺贺傻傻盯着寝室楼看，郁霏伸手在他眼前晃来晃：“别看了，人上楼了，你跟我来。”

贺贺紧抿着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郁霏扫了一眼四周：“你没有注意到这么多人都在看你吗？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和小语的事情？”

贺贺虽然没有说话，却是呼吸一滞。

郁霏看在眼里，心说根本没有小语说得那么傻，相反，这个人格也很聪明。她继续说：“和我去咖啡馆，我们聊聊，我是她的好朋友，我知道她很多事，你想听吗？”

贺贺眼睛亮了，他对郁霏点点头。

两人离开寝室楼下，人群中有一道视线紧锁着他们，直至他们离开，她捏紧了掌心，眼中的怒火要喷薄而出。

……

郁霏带着贺贺来到学校附近的咖啡馆，她在二楼找了一个安静的位置，示意贺贺坐在她对面，要了咖啡和甜点。而从坐下到她点的咖啡和甜点被侍应生端上来，贺贺一直盯着手表看。周围的一切似乎都不能让他提起兴趣。

郁霏心里有了底，把少许糖放入咖啡：“你叫贺贺是吧，今年几岁了？”

“十岁。”

郁霏目光微闪：“十岁啊……你喜欢小语吗？”

“小语”两个字似乎是充满了魔力，可以把他从他自己的世界拉出来，他抬起头，直视郁霏的眼睛：“喜欢。”

非常笃定。

“你的事情我知道一些。”郁霏说：“为什么突然来找小语了，我看你的样子，很怕失去她。”

贺贺低下了头，又去看自己腕上的表，盯着上面的秒钟移动，只是他的手指却是紧握成拳，骨节隐隐泛白：“你不是……要告诉我她的事吗？”

郁霏微微惊讶，没想到贺贺会自己避开话题，但也证明，她找到了关键点。她轻轻搅动面前的咖啡，语气很轻很慢地说：“其实我和其他人不同，很希望你们在一起，但是你要把实话告诉我，我才能帮助你们。还是之前的问题，是发生什么了吗？”

贺贺的下颌紧绷着，咖啡馆的空调开着，气温并不高，可是他的脸侧却有汗珠滴下。

郁霏紧盯着他：“不能说？”

“不……贺临哥哥……”他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眼中也出现了挣扎。

郁霏看在眼里，若有所思。

这时，有脚步声接近，有些急，很快，一个人影冲到这张桌前，贺贺嗅到熟悉的气息，立刻站起来，把顾小语抱在怀里，控诉的目光看向了郁霏：“她欺负我。”

着急赶过来的顾小语实在闹不清楚眼前这一幕，从贺贺的嘴里显然是得不到什答案的，于是她看向了郁霏。

郁霏笑了：“告状是没用的。”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贺贺：“我知道了。”

贺贺身体一僵，抓紧了顾小语的衣服。

顾小语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臂。

但是贺贺依旧没有放松，直到郁霏彻底离开，他才恢复之前的样子，只是比平时更爱粘着她，但顾小语下午有课，又不方便带他去，只好让虞明旭来，哄着他回去。顾小语和他约定：“这周我陪你去游乐园。”

短时间的分别换来和顾小语在一起的更多时间，贺贺答应了，一步三回头地和虞明旭走了。

顾小语背着包直接去教室，好在之前提前发来消息，让郁霏她们把她的课本带上了。一节课结束已经下午三点，戚爽要去逛街，叫上顾小语和冯乐乐，郁霏把顾小语拖到自己身边：“她这两天上课一直在做梦，我给她补补，前面跟不上后面要吃力。”

戚爽和冯乐乐给顾小语一个同情的眼神，背着包，以脚踩风火轮的速度跑了。

顾小语：“……”

顾小语被郁霏拖到图书馆，却没进去，而是来到了楼下僻静无人的角落。她还有些懵，正要问的时候，郁霏开口了：“中午我试探了贺贺。”

顾小语吃惊地看着她。

郁霏继续道：“其实我一直在跟进贺临的事情，虞明旭也会跟我说，所以你们的事情我都清楚。我们现在基本可以肯定，最先出现的贺煜，应该是幼年经受她母亲的压迫而诞生的人格，他很冷静，几乎任何事都不会造成他情绪的波动，他可以承受孤独，伤害，同时强大，可以保护好贺临。这个人格知道很多事情，他有着属于贺临的完整记忆。在失去记忆之前，贺临对他完全的信任，但即使失去记忆之后，在遇到他不能承受的事情后，还是由贺煜出现，接管身体，比如那天你们在养老院。”

“而贺贺这个人格，根据之前的资料和中午的对话，我们猜测他是贺临潜意识里欺骗自己他的母亲爱着他，至于他为什么会把你当成他的妈妈，我们不能确定。不过，小语，你没发现一件事吗？关于贺贺的。”

顾小语仔细回想她和贺贺的每次见面的情景，蹙眉道：“其他还好，只是这一次，贺贺好想特别紧张我，我不知道怎么了。”

“不是这个，还有一个。”

“还有什么？”

“他没再管你叫妈妈。”

郁霏用特别正经的语气说出这句话时，顾小语尴尬地摸摸自己的耳朵：“因为我之前告诉过他，不能在公共场合叫我妈妈，他很听话，应该是记住了。”

郁霏却摇头：“不是他记住了，是因为他长大了。问我今天问他几岁了，他说十岁。”

“但贺贺是五岁啊！”顾小语这件事记得非常清楚，也正是因为贺贺，她才知道贺临的病。

“所以这点很重要，在贺临出事后，这次贺贺出现，长大了，从他的行为能力上就可以看到。虞明旭和我说，这次贺贺出现，很急躁 ，他曾给贺临用过药，但是不光主人格没有出现，其他人格也没有出现，一直都是贺贺，而且贺贺要求见你，今天是他偷跑出来的，虞明旭也不知道他怎么会知道你的地址，所以我们怀疑，人格之间，私下里有沟通。他受了某个人格的影响，不想失去你。我猜测是主人格贺临，而虞明旭猜是贺铭。”

“我也猜是贺铭。”顾小语想起上一次贺贺从国外偷跑回来的事情，就是贺铭出谋划策的。她好奇地看着郁霏：“霏霏，你为什么猜是贺临？”

郁霏想起中午贺贺说得话：“不确定，只是某种直觉。但不管怎么样，你对贺临来说，非常重要，他的主人格现在藏起来，我和虞明旭都没办法，也只能靠你了。”

“我？！可你给我看的书我连皮毛都没有学会！”除了最基础的，后面的几乎和天书差不多了，看书之前，她从来不知道人的心理会那么复杂。

郁霏摇头：“不需要你用心理学的知识，只需要你做些事，刺激贺临的主人格，让他出现。”

刺激主人格……

顾小语盯着石阶上的绿意出神，一棵小草，在石阶与石阶的缝隙中，顽强地冒出了头。

再努力一点就好了，谁知道不会成功呢？

她轻轻笑了：“霏霏，你说我在贺临心里，究竟有多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