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尧添还有半个月开学，凌锦便请了半个月的假。
请假是请假，但也不是什么都没干，凌尧添总在书桌上抱着电脑处理事务。他刚刚成年，又是凌东荣重点培养的大儿子，自然有不少公司得不到凌东荣就来挖凌尧添，他一个都没接，反倒随便找了一家可以居家办公的工作先干着。
凌锦就坐在书桌后面的小沙发上，每天把手机往那一架就开始练琴。刚开始几天弹的断断续续地连不起来，还总弹错音，惹得凌尧添坐在前面办公的时候老一下子丢了所有灵感。
他能听出来凌锦弹错的音和不和谐的地方，总会开口指导一下。不是因为他有什么所谓的绝对音感，而是他从很小的时候就被家里人逼了学了钢琴，小到谁也不记得是几岁开始学的。半封闭式小学放假制度和普高差不多，总是只放个单休，凌尧添就只能用这个单休的时间去练琴。他还记得他上一二年级的时候，那时候他对钢琴还充满了热情，上课的时候都会悄悄比手势，直到后来随着学业的增加，钢琴也变成了那个占用他休息时间的恶魔。再后面他上了全封闭式高中，钢琴这个东西便慢慢地淡出了自己的生活。
可他会永远记得那无数个单休日，记得他一连一个学期睡不了一次懒觉，记得弹错音之后皮带抽在身上的痛苦，记得一天练十几个小时的折磨。
他知道，如果不是非必要，他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再碰钢琴了。
凌锦在持续弹了几天后，音与音突然能连起来了，他弹出的音乐逐渐变得丝滑起来。
在发现自己能勉强顺起来了，凌锦找了首歌的简谱，清了清嗓子又弹唱起来。
“像风一样…”
“你靠近云都下降…”
凌锦的声音很低沉，唱起歌来很养耳。
凌尧添静静地听着，弹的说不上很好，但也不错了，他想着，至少不会让他一瞬间失去所有灵感了。
凌尧添在几天内收到了无数通拉他进公司的电话，他每次都只能接起，然后用着他一贯用的借口应付过去，在他连着接了三个招聘电话后，他突然愣愣地看着自己电脑屏幕上的设计稿，身后的凌锦还在拨弄着吉他，有时候停下来，应该是在研究为什么那两个音他连不起来。凌尧添感受着自己脑海中自然蹦出的钢琴知识，放下手机搓了搓因为腱鞘炎而发麻的手腕。
眼前的设计稿已经接近完美，可他发过很多完美的稿子，最后的结果却都是一样的沉入海底。他曾想过原因，是不是因为还不够完美，是不是因为时机不对，是不是因为没赶上潮流，太多的是不是惹得他常常头疼，他便很久都没有想过原因了。
直到刚才的一通电话，他才发现他错了，还傻傻的错了这么久。电话那头的人声音是很明显的烟酒嗓，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好像还在喝着。他说尧添啊，你这么倔干什么，反正你爸以后还是要和赵家合并，不如你现在先来公司熟悉熟悉环境，你的设计稿都在这里，兴趣爱好谁都有，你来公司，我立马把这些都给你发出去。
凌尧添这才反应过来，他发出去的一切沉入海底的东西，都是在发行过程中就被拦截了。他没再听下去，伸手直接挂断了电话，手腕却因为手机举的太久而发麻发痛着。
他顺着手腕看向自己的身体，却只看到了无数枷锁。
凌尧添就像是突然才意识到了什么，但其实他早该想到这些的。
“小锦。”
“功课跟得上吗。”
凌尧添声音发颤，他知道自己现在眼睛很红，所以他没敢转头看凌锦。
凌锦被他哥突然的提问问得一愣，又敏锐地察觉到凌尧添的不对劲。他放下吉他走到了他哥身边，凌尧添低着头不去看他，他便直接伸手把他哥的脸抬了起来。
“怎么哭了？”
凌尧添像是被这一句话问崩溃了，彻底装不下去了，仰着头，眼泪像决堤一般流着，其实他不想在凌锦面前哭的。
凌锦的眼底是人看不懂的情绪，他把他哥的头摁在自己的肚子上，以便于他哥可以抱着他哭。
凌尧添就这么抽着气哭了很久很久，像是要把前半生没流的泪全给哭出来。
“小锦。”
“你说，我是不是，一辈子，都，都逃不出这里了…”
凌锦从旁边抽了张纸按在他哥脸上，他知道凌尧添说的逃不出这里是什么意思，不是逃不出这个城市，这个国家，而是逃不出这个家庭。
“你，你要，好好学习，你替我，逃出这里，小锦…”
凌尧添又哭出了声。
凌锦看着他哥哭得像个小孩一样，鼻头有些发酸。
“尧添，有我呢，别怕。“
我会让你逃出去的。
半个月很快就过去了，这半个月凌锦一直跟他哥睡在一起，凌尧添感觉自己这辈子亲的嘴加起来乘二都不一定有这半个月亲的嘴多。
开学前一天晚上，凌尧添给导员打去电话，问了一些问题和注意事项。凌锦示意凌尧添自己也给学校打个电话，起身就去了阳台。
凌尧添电话没打多久，他准备的挺充分的，这通电话也只是确认一下。他抬头看向阳台的方向，等了个两三分钟才起身走过去。推开门，凌锦没有在打电话，想来也是，回个校的事有什么好多说的。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烟味，凌锦的手搭在栏杆上，侧头看着凌尧添。天空呈现深蓝色，外面是万家灯火，夜色衬得他的侧脸略显锋利。他的头发有些长了，发尾堪堪搭在了锁骨上。
“快到你生日了，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凌锦愣了愣，他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过过生日了。
想起来，自己最后一次过生日，是在他哥初三的时候，那时候他也才六年级。现在他哥大一了。时间过去了太久，他已经忘了蛋糕是什么味道了。
“要你。”
凌尧添笑了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我认真的，想要什么礼物？”
“认真的，真想要你。”
凌尧添没接话，凌锦转头看向了外面，低声说。
“我很久没过生日了，不用弄那些的。”
凌尧添好像叹了口气，从背后抱住了凌锦，把头搭在了他的肩上。
凌锦偏过头，亲了一口凌尧添。
十一月初，凌尧添给凌锦和自己都请了半个月的假，他说他要给凌锦好好的过个生日。
凌锦生日前夜，凌尧添被他圈在怀里睡觉，却是抑制不住的开心。
“小锦，小锦，明天就是你生日了，激动吗？”
凌锦迷迷糊糊地回答他，“没你激动…”
凌尧添就这么独自开心着，他想着明天所有的流程，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你俩先别哭我也有点想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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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你替我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