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黑繁对这个「恢拓集团」有些印象，他们是主要从事互联网行业的集团公司，当下最流行的几款短视频平台就是他们旗下的产品。

按理来说，他们这些非人之物应该被国家所管控，即使是想要自立门户，也要得到相关部门的批准——这就表明，他们如今的所作所为，都是被默许的。

看来这座看似和平的城市，其地下早已暗流涌动，此时的他只是刚刚接触到了一些溅起的水花而已。

“我可是把你的手下给抹杀掉了，你拉我进来，不怕我把你们集团里的人一个一个地解决掉？”

“一个还在试用期的毛小子而已，他的死更像是某种抛砖引玉，让我发现了你这位人才啊。”黄鼬妖抬起手臂抓住自己的头发，轻轻往上一提，就把那张人皮给脱了下来，用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和目黑坦诚相待。

“我知道你在拖延时间，你是在等张正吧？”

没想到他不仅看穿了自己的计划，还知道他们老板的名字，此人的来历绝对不简单。目黑繁控制着脸部肌肉，保持着波澜不惊的表情，没有回答。

敌暗我明的情况下，最好的选择就是缄默。

“正式介绍一下，我叫黄金，「恢拓集团」的高管，也是第三把手，人称黄三郎。迄今为止，我已为公司招揽了许多人才，在这些贵人的相助下，本集团旗下的多个公司进入了箴丹国五百强企业。”黄鼬妖一边介绍着自己，一边从上衣口袋中取出一张名片，把它递给目黑繁，接着说道，“我们这里的员工福利待遇可是相当好，并且薪资是「和平坊」的五倍。”

看到目黑依然不为所动，黄金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道：“可惜你长了这么多眼睛，却被别有用心的家伙蒙在鼓里，无法看清真相……实话告诉你吧，这制作人皮的活，可是你们的总公司外包给我们的。”

终于，目黑繁的眼中出现一丝惊讶，他希望这句话是谎言，然而对方的心声告诉自己，黄鼬妖并没有撒谎。

也就是说，自己身上套着的这幅皮囊，也是从某人身上活生生扒下来的……

目黑繁感觉自己脑袋嗡嗡作响，思绪却停不下来。越想越乱、越乱越想，直到一个沉稳的男声响起，把他从一团乱麻中扯了出来。

“不是人皮用不起，而是画皮更有性价比，给我们的画皮鬼小姑娘一个机会，她能包揽全公司的皮套业务，就连五星……咳咳、串台了。”

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一个高大的男人正朝这边走来，他背着光，嘴角张狂地上扬，虽然满下巴胡茬，却像个少年漫的主角一样。

“小黄，你又在这儿挖墙脚了啊？之前的事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现如今你都挖到咱们的核心成员这儿来了，什么意思啊你？”

说着，他来到目黑繁身边，厚实的手掌放在青年的肩上，传来安抚人心的温度。接着，张正俯下身子，凑到他的耳畔说：“放心，我们公司从来不用那些非正规渠道的东西，你不要有太大的负担。”

而趁着他们交谈的间隙，随张正一同前来的特别行动队队员也开始了各自的工作——杨淮使出蛮力把铁笼的栏杆给拉开，一旁的王语施配合着他的动作摇响「溯忆铃」，再由一脸不情愿的肃安羽把人们带到安全地带。

黄金也没有阻止他们，只是笑眯眯地说：“哎呀呀，你把素材都放走的话，我可交不了差啊，到时候上头问罪下来……”

“少来这套，活人制皮是被严令禁止的，上头给你们发放的遗体够你们用了，而你只是想趁着这个机会，把违规所得卖到黑市上去吧？”

眼看阴谋被戳穿，黄金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只能作罢——他毕竟还在体制外，跟张正斗起来的话没有任何胜算，况且他也没必要给自己的集团招惹麻烦。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虽然这次事件死了一个人，但你们也杀掉了我的一个员工，事责就一笔勾销吧，生意人没必要为难生意人嘛。”黄金皮笑肉不笑地说着，一阵烟幕升起，烟幕后的声音逐渐远去。

“凡是过去，皆为序曲，记得保密，有缘再见！”

黄鼬妖丢下这句话后就不见了踪影，只留下神色凝重的张正。完成任务的特别行动队来到了他们的队长身边，杨淮气愤地朝散去的烟幕挥拳，愤愤不平道：“这个笑里藏刀的家伙，你们就这么放他走了，难道是怕自己打不过那根‘瘦竹竿’？”

“傻小子，如果这个世界都是用拳头说话，我也用不着忍气吞声了。”张正无奈地笑了笑，给了他们一人一张高铁票说，“本来是打算请你们去泡温泉的，没想到发生了这种事，不知道你们还有没有出游的心情呢？”

众人接过高铁票，惊讶之余或多或少都有些欣喜——当然，除了目黑繁。

回程的路上，气氛有些微妙。虽然他们也知道，刚刚死了人就这样庆祝并不好，但作为非人之物，本能上终究还是缺少这种同理心的。于是便夹在严肃和欢快之间，步伐沉重，表情轻松。

张正走在四人后面大概三米的位置，眉头反复在紧皱和舒展之间转换，读到他心中的烦闷后，目黑繁故意放慢脚步，来到了和他并齐的位置。

“你把我们支开去到省外，不会真的只是为了让我们去旅游散心吧？是为了准备什么事吗？”

“还是瞒不过你啊……你还记得黄金走前说了句什么话吗？”

“凡是过去，皆为序曲？”

“没错，可他这话还有另外一个含义——他们的「恢拓集团」，是属于「序曲」组织的。”

“「序曲」组织？这倒没听过，怎么了吗？”

“……五年前把你囚禁起来的那家伙，也是「序曲」组织的。”

当张正提起“五年前”三个字时，目黑繁的脸色骤然严肃起来，他的神情里罕见地流露出恐惧，只因为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

像是感觉到了对方情绪的变化，张正又一次把手搭在了目黑的肩膀上，低沉的嗓音令人安心：“无论他们在谋划什么，我都会阻止他们，你们在这里我反而放不开拳脚，放心地去犒劳一下自己吧。”

张正按着他的肩膀，把他往前一推，让他回到了同伴的身旁，看着渐行渐远的四人，眼底是掩盖不住的笑意。

他绝不会再让任何人破坏这来之不易的和平了。

而在另一边，黄鼬妖来到了市政厅的一间办公室里，他取下胸口别着的针孔摄像头，把它毕恭毕敬地交给了办公桌后的人。

“「天神」大人，在下的生意被「和平坊」的张正给搅糊了，您定制的那张人皮也没做成。它拍下了事情的经过，还请您过目。”

坐在办公桌后的人接过摄像头，取出其中的芯片，把它插进了自己的电脑中，一言不发地看完了全部录像。

这种沉默相当令人焦灼不安，黄金感觉自己的肉垫已经被汗液浸湿，脊背上的毛也微微竖立，却只能低着头一动不动的，眼珠焦急地在眼眶里打着转。

半晌，被他称作「天神」的那人终于开口了。

“这家伙会做这种事我一点都不意外，他可是内部出了名的死脑筋，总有一天会被制裁的……他的事先放一边，我现在更在意的是，你们「恢拓集团」的漏税问题。”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无论是人还是动物，都要离百兽之王远点才好。被老虎咬死的话，就只能成为永远服侍他的“伥鬼”了。

不过或许连老虎本人都不知道，已经有一些不听话的伥鬼盯上了自己的猎物，擅自行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