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百日誓师

客厅里,叶星奕差点撞到桌角。他皱了皱眉:“爸……你这什么表情?有啥是我不知道的吗?”

叶瀚开始随便胡扯:“……买粢饭糕的时候碰到条小狗,怪有意思的。”

叶星奕人是起来了,但那股懵懵的劲还没过,他伸手抓了个炸得金黄的粢饭糕,没细想,咬了一口,只“哦”了一声。

后来等到高考完,叶星奕思来想去,主动找自己老爸摊牌时,他歪着脑袋,无可置信:“你怎么一点不震惊?怎么看出来的!”

叶老爹乐了一声,翻了个白眼:“吃虾要阿恒帮你剥,你就仗着他细致、耐心好,这况且算了,你都XXXX睡在人家怀里了,我还能看不出来吗?”

叶星奕:“……”

那时,小狼崽子皱着眉,简直找不到舌头:“不是?卧槽!我在你面前什么时候XXXX睡在哥怀里了?”

叶星奕回忆了下,斩钉截铁道:“我肯定穿着裤子的,最起码XX肯定是穿着的。”

“是,你是穿着的。”叶老爹想也不想:“裤衩就剩个边了。”

叶星奕恨不得以头抢地:“……”

……

吃完早饭后,凌恒开车,叶星奕坐在副驾,久违地沉默了些。

冬日的陵园肃穆,大片草坪都在养护。几只流浪猫趁管理员没注意偷溜了进来,叼了贡品头也不回就跑了,一只只肥墩墩的。

叶星奕勾了勾嘴角:“小毛贼。”

松柏常青,碑冢矗立。

少年抱着大捧黄色的腊梅花,久久伫在原地,无言地低头。

墓碑上,是方方正正的一小块瓷砖照片。女人五官大气且隽秀,笑得璨然而不失温柔。

叶星奕愣了一瞬,然后释然地笑了:“妈妈。”

凌恒深深鞠躬,出声:“阿姨。”

叶星奕弯下身,将腊梅花放在墓碑前,然后轻声:“我妈最喜欢腊梅了,每年春节家里都会买。”

叶星奕狡黠地笑了下:“我小时候经常去公园玩,看到也会偷偷摸摸摘几枝,然后拿回家就被我妈给训了。”

凌恒揽过叶星奕,有些眼热:“从小就是捣蛋鬼。”

叶星奕也不管地上脏不脏,他一屁股坐下,抱着膝盖:“我妈脾气比较火爆,我真的……”

小狼崽子笑着摇了摇头,歪着脑袋:“我小时候屁股三天两头开花,确实一直在让她操心。”

“都是为了我……”少年咬着嘴里的细肉:“她把我养大,很不容易。”

凌恒也盘腿在小家伙旁边坐下,将自己的手掌覆在他的手背上。

前天晚上在梁纭家,叶星奕的情绪有多激动凌恒是亲眼见过的,小家伙没有一句不是在维护自己的母亲。

此刻,当叶星奕坐在梁颖的墓前,却像犯了滔天死罪,眼眶泛红不出一声。

梁颖去世之后、转学以前,叶星奕其实经常一个人来这。

受了委屈、碰上有想不通的事、亦或是和老爸吵架,他都会来这坐很久,甚少开口说话,只无言地坐在地上。

因为血肉至亲之间,很多话其实是无需说出口的。叶星奕深刻地相信,她一定会懂,一定会理解。

叶星奕将手伸平并拢,抚上墓碑,五指指腹从左到右地抚摸过去,触感冰凉,再抬手时已然积了一层灰。

很多时候,叶星奕极其偏执,他将手心的灰直接往自己胳膊上抹,皮肤顷刻也落了灰。

临近过年,陵园人来人往,无数人从身边经过,多多少少都无可避免地看了过来。

叶星奕在梁颖的墓碑前旁若无人地坐了多久,凌恒就陪他在地上坐了多久。

凌恒的爱无言,叶星奕无论想做什么,他都会在。

凌恒既没制止,也没出声,只等小家伙照例履行完与母亲之间的亲密联系、准备站起来时,才主动伸出手。

叶星奕盘腿坐久了,腿痉挛得厉害,站起来后踉跄了一下,然后龇牙咧嘴:“嘶……”

凌恒想也不想俯身蹲下,扶着小家伙坐在自己腿上。

叶星奕瞪大眼,本能地拒绝道:“我重,缓一会就好了。”

被凌恒强行按坐下来后,叶星奕弯着眼睛笑,脸皱成一团:“哥……”

叶星奕本来脸还有些泛白,这会倒是染上了绯红。他坐了十几秒后,有点不好意思,讨好地说:“那边有人看着呢。”

凌恒只顾低头,在小家伙腿肚上打着圈轻揉:“这样会很疼吗?”

叶星奕摇了摇头,将手搭在了凌恒肩上:“不疼。”

这是个冬日里久违的大晴天,气温回升。叶星奕能瞧见自己睫毛落在凌恒脸上的倒影,他正想开口时,突然高声:“哥!”

叶星奕扶着凌恒的肩膀,踉跄地站起来:“卧槽!”

凌恒的注意力全在叶星奕这,并没及时注意到:“什么?”

叶星奕的小腿肚还在痉挛,但他顾不上,两步就跨进了旁边的草丛,然后不出声,只猛地朝凌恒招手。

凌恒无声地过去,随即也愣住了——

墓碑后的草坪上落了许多枯叶,微卷的叶子上,蜷着一只通体乌黑的小奶狗。

它只有成年人小臂的长度,耳朵半立半耷拉着,大概被叶星奕前面那一声嚎给吓到了,此刻闷着脑袋,在往角落的缝隙里不住瑟缩。

叶星奕两只眼睛瞪得浑圆,他脸上的笑根本掩饰不住,嘴角直接咧到了耳根:“小狗!”

凌恒都没来得及看清,叶星奕就已经无数个闪现,他大步过去,不容抗拒地将小黑狗一把抱了起来。

凌恒适时提醒:“别咬到手了。”

叶星奕相当敷衍:“才不会!”

他一直傻笑,重复个没完:“我终于也捡到小狗了……”

小狗崽大概常年混迹于墓园,平时贡品吃多了,肚子浑圆,膘肥体壮的,可能就是因为吃多了,才莽撞地跑到了这死角来,然后逃不出去,被叶星奕眼尖手快给逮住了。

小黑狗长得壮,但明显流浪久了,毛发发亮却打结,特别后脖颈那块因为舔不到,已经拧成一团了。

小黑狗睁着无辜的圆眼,畏畏缩缩地望着叶星奕,半响嗷呜一声,腾空蹬了几下狗腿。

“被我看到,你就跑不掉咯!”叶星奕觉得自己这会一定极其猥琐,但他实在矜持不了一点。

小黑狗通人性,既然逃脱不掉,也不殊死挣扎了。

它老老实实缩在叶星奕怀里,委委屈屈地嚎了一声,算作最后的抵抗。

凌恒本来也巨喜欢小狗,更不提叶星奕补充地说了句——“这是妈妈送给我的礼物,一定是。”

凌恒迅速点头:“对。”

叶星奕甚至都不舍得把小黑狗借凌恒抱会,乐滋滋地找了墓园的工作人员问过,确认它是无主的流浪狗后,立刻又低头亲了好几大口,自然而然地忽视了小黑狗毛发上沾的虫子尸体。

“当心细菌。”凌恒说:“等给它洗过澡、打过疫苗了,你再亲。”

往宠物医院开过去的路上,叶星奕不知念叨了多少句——“我捡到狗咯!我真的捡到狗啦!”

所幸,小黑狗绝对意义上的健康,各项检查合格,甚至连半点营养不良都没有,叶星奕和凌恒心里仅存的那点担忧顷刻消散。

给小家伙从里到外洗过澡后,宠物医院的工作人员摸着下巴,说了句:“你这应该不是纯的草狗,有点像德牧的串。”

叶星奕一眼不落地望向坐在护理台上的小黑狗,想都不想:“它只要是条小狗我就喜欢,而且中华田园犬多可爱啊!”

叶星奕的兴奋劲肉眼可见,他突然大力拍了凌恒一下:“怪不得你昨天早上说做梦,梦到我变成小狼狗了,原来真的是个预知梦!”

他一点声没收,旁边的工作人员和家属也都看了过来,有个提着猫包的女孩子一直在偷笑。

凌恒一边忍不住乐,一边点头:“对。”

叶星奕完全不觉得丢脸,或者说这点丢脸的劲在这么一只活龙生虎的小黑狗面前,完全不够看的,压根没法比较。

他只管龇着牙给叶瀚发微信——

“老爸,你把手洗干净,在家踏实等着,不要乱跑!”

叶老爹不明所以,大写的摸不着头脑,半响——“你小子抢银行回来了?”

一小时后,叶老爹的怀里被塞进来一只懵懂无措的小黑狗,就听旁边那个大点的说:“这是我捡到的!我捡回来的!”

这时,叶老爹何止是不嫌弃,脸上挂着的笑跟叶星奕简直如出一辙,就差豁出自己的厚棉袄给小狗崽子盖了。

凌恒笑着,活动了下酸胀的脖颈。

俗话说一山不容二犬,星星也是男孩子,叶星奕本来还有点担心,怕这两个小家伙会打架,但意外和平。

凌恒沉思半秒,温和道:“可能是它们俩都流浪过,容易产生共同话题。”

令叶星奕更没想到的是,小黑狗确实是自己捡回来的没错,但它根本不粘自己,而是一直跟着叶瀚。

于是叶星奕鼓着脸,气乎乎的:“你明明是我捡回来的!小坏蛋!哥们抱你抱了一路了,手都酸了!”

小黑狗敷衍地舔了舔叶星奕,然后又缠着叶老爹去了。到家总共也没几个小时,它甚至都已经敢摊开肚皮撒娇了。

自己儿子难得吃瘪的模样着实可爱,叶老爹心里美滋滋,表面却主动宽慰道:“强扭的瓜不甜,不甜。”

叶瀚抱着小黑狗,故作感慨地说:“整天喊打喊杀的,老爸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见到你这幅委屈的样子了,太有意思了。”

叶星奕的脸黑了,抢也抢不过,索性死心了。

他转而把星星抱起来,开始控诉自己老爸:“……你占为己有,明明在医院登记的是我的名字!狗证上写的也是我的名字!”

可捡回来的小黑狗就是跟叶瀚关系更亲,更愿意粘他,叶星奕再吃瘪也无济于事。

凌恒干咳了一声,任劳任怨地哄:“是因为你身上沾了星星的味道,它认为你已经有别的小狗了。”

凌恒柔声细语,好脾气劝了半天,父子俩才没真的对掐起来。

一个老顽童,一个小闹腾鬼。凌恒心累又想笑。

叶瀚一句一句“小黑”地唤,小家伙的名字就算真正定下来了。

它长得一天比一天快,等这个年过完,竟然已经和星星差不多大了。

叶星奕其实是在跟老爸开玩笑,故意逗他玩,知道他爱狗之心不会比自己少任何半点,本来就准备把小家伙留给老爸的。

想起老爸那天一本正经地纠正自己的严肃模样,叶星奕就想笑——“是犬,不是狗。”

过完年,叶星奕收拾东西又准备打道回府了。有小黑在,能分散老爸的注意力,叶星奕放心许多。

叶瀚其实有一米八三,但年纪上来,背无可避免地佝偻了些。

叶星奕已经跟老爸差不多高了,临走时,他难得腻歪,偏过头在叶瀚脸上亲了一口,吧唧一声脆响:“照顾好自己,我再过半年就能回来了,再也不会离开了。”

叶瀚眼里的不舍浓重,他用力抱了抱儿子,眼眶湿润:“好儿子,爸爸一定等你。”

这次分别过后,又要等半年才能再见面。叶瀚想嘱咐的话太多,末了删删减减,只化作为一句:“要听阿恒的话。”

他又添了句:“遇到什么事情都要及时跟爸爸说。”

叶星奕抱着星星,点头:“放心。”

凌恒性格沉稳妥帖,做什么事都认真,既然说出口就必然会全力以赴:“我一定会照顾好星奕的,叔叔保重。”

从莘城回来后,凌恒带叶星奕去余建忠家里吃了顿饭,这个年就算圆满了。

这一年,高三开学尤其早,元宵节甚至都还没来得及过。

被余建忠喊到办公室时,叶星奕其实已经猜到大概。

老校长从打印机里取出还冒着热气的纸稿,看向叶星奕时,笑意特别明显。

小狼崽子站得规矩,摸了摸鼻子,故意说:“您这样看我,我会特别慌,心里特别没底。”

余建忠在小家伙脑袋上拍了一下,完全不相信:“又开始皮了,你还会心里没底啊?一班的小霸王,天不怕地不怕的。”

余建忠乐了一会,才将稿件递过去:“阿恒应该跟你说过了吧?咱们学校每届高三的规矩都是这样,因为二模还没考,所以就选一模的年级第一名上台,在百日誓师那天代表全体学生发言。”

叶星奕的关注点又偏了,他双手接过,然后问:“哥当年百日誓师也发言了吗?”

“那是必须的。”余建忠自豪地笑:“你哥高三一整年、每一次考试都稳居年级第一的宝座,人家说千里马还会有失蹄的时候呢。”

冬末初春有点提前倒春寒的意思,凌恒毕竟没法时时刻刻盯着这小家伙。

叶星奕上周体育课结束,脱个外套的功夫,就光荣着凉了,感冒到现在都还没完全好。他吸了吸鼻子,与有荣焉:“哥是万里马,不!亿里马!”

“别光贫。”余建忠从办公桌上抓了一大把巧克力,强行塞进叶星奕的校服口袋:“把稿子拿回去认真背,周五就要上台了,别给你哥丢脸。”

叶星奕眨了眨眼,举起两根手指,竖在脑袋旁边:“保证完成任务!”

《离骚》、《过秦论》、《屈原列传》、《六国论》、《阿房宫赋》、《赤壁赋》、《兰亭集序》、《谏太宗十思疏》、《陈情表》、《项脊轩志》……

高三那么多篇拗口深奥的古文都稳稳当当地背下来了,这寥寥几行字当然不在话下,叶星奕翻来覆去地念,烂熟于心。

可真到周五,他还是有些不自在,午饭没吃几口,就先回教室了。

赶着饭点,教室一个人都没有。

叶星奕更慌了,这种危急紧要的关头,他一会儿看不到凌恒就容易心焦。

大概是习惯这个人一直事无巨细地陪伴在自己身边了。

小狼崽子将稿子叠了两道,塞进裤兜,然后大步流星地跑到五楼去了。

这学期虽然才开学不久,但凌恒作为一班的班主任、高三生物组学科组长,明显比上学期忙了许多。

门没关,叶星奕进来时,凌恒办公桌上放着一盒饭,筷子搁在顶上,几乎没动过,他埋头在写什么。

听到动静,凌恒才抬起头,脖颈酸胀一片,他温和地笑着:“这么快就吃完午饭了?不多吃两口待会容易饿。”

叶星奕抿着唇:“你也没吃几口。”

凌恒将转椅往后推了推,眼睛连着眨了很多下,叶星奕皱眉:“滴眼药水。”

凌恒的东西放在哪一处,叶星奕比任何人都清楚。他轻车熟路地找到眼药水,利落拧开:“过来点。”

凌恒勾了勾唇角,听话地凑了过去。

“好了。”叶星奕实在心疼:“你左眼好红,全是血丝。”

凌恒闭着眼睛,缓了一会才睁开:“下午要上台了,是不是紧张?”

叶星奕根本不意外凌恒能看出来,没说话,而是低下头,在他嘴角啄了一口,挑了挑剑眉:“……现在不紧张了。”

明明是个大晴天,午后阳光夺目,晃得人眼睛都睁不开,但操场上偏偏就是狂风不断。

叶星奕站在后台,再次将那张皱巴巴的稿件展开,他吸了吸鼻子,白纸被风吹得连连发抖,刮得哗啦哗啦的。

动静有点大了,叶星奕只得把稿子折好,重新揣回裤兜。

听到那句——

“接下来有请学生代表:高三一班叶星奕同学上台,带领大家进行宣誓。”

操场上黑压压站着不知能装多少麻袋的人,压迫感急剧骤增。

这届高三一共二十二个班,每个班人数都在五十左右,足足一千多号人,再加上高一高二的学弟学妹、全校教职工也在,整整近四千人,操场差点没站下,过道全塞满了。

叶星奕咽了咽口水,呼吸无可避免地急促,他暗自在心里沉声:稳住!稳住!

少年迈着长腿,黑白色的校服宽大,却包裹不住那颗炽热的心。

我要乘浪寻找炽烈的愿望,逆风让答案握在我手上。

于是叶星奕站定,他举起话筒,望向台下。

无数人头攒动,可叶星奕还是一眼就寻见了凌恒,亦如曾经那样。

高三年级站在操场前端,班级序号越小,位置就越靠中间,以一班为原点依次向两边散开。

天时地利人和,都齐了。

叶星奕勾了勾唇角,只因他看见凌恒扬着笑,站在台下朝自己比了个大拇指。

“我可以的。”他想。

叶星奕再次吞咽,终于出声。

“风云诡谲疆场,短刃刺长枪——”

风云诡谲疆场,短刃刺长枪,运筹帷幄千里决胜,热血饮冰难凉。

不拜王侯将相,屯兵三千暗度陈仓。破六郡,歌四方,他日青梅再煮酒,必有我名凌然上。

少年不惧横冲直撞,但求一战淋漓酣畅。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清澈而坚定的声音回荡在整个操场,乃至整个琓县一中。叶星奕郑重而庄严地宣誓:“领誓人,叶星奕。”

“宣誓人,姚宇彤。”

“宣誓人,李学政。”

“宣誓人,陈心妍。”

“宣誓人,李雪。”

“宣誓人,方今晶。”

……

叶星奕站在主席台的最中心,他有一瞬间眼花,总觉得自己看见了一个耳朵上打着一串耳洞、挂着一串耳钉的小崽子,正张牙舞爪地横穿整个操场,书包还不肯好好背,懒懒散散斜拖在右肩,不情不愿,满眼戾气,就差嘴里再嚼个口香糖了。模样任谁看了大概都要点评一句,完全就是顶级校霸、刺头兼学渣。

叶星奕低声骂了一句:“不知好歹。”

他现在看来又觉得好笑,在心里嚷了一句:“你就偷着乐吧,转学回来能遇到这么优秀纯粹的大家,还给你装上了。”

站在当下,叶星奕偷着乐:“不许开摆!”

台下,曾经一年半以前、顽劣不堪的那个自己正好对望过来,视线交融之间,耷拉着嘴角:“教我?”

台下的那个小崽子单手拖着分量看着就颇沉的皮卡丘行李箱走远了,只留下大步流星的背影——身影消失之前,却突然抬起手,懒懒散散地挥了两下:“知道了!过好你自己吧,这只是个开始,高考还没结束呢!”

的确,这不过只是个开始。

叶星奕笑了一声,低下头。

他一年半以前竟然真的是这幅吊里吊气的样子,怪不得凌恒要揍自己,其实还是揍轻了。

叶星奕舒了一口气,在心里说了四个字。

百日誓师结束,再回到班里时,叶星奕毫无疑问陷进了同伴的簇拥。

也是从这天起,凌恒发觉自己家小崽子的学习状态完全不一样了,那股斗志昂扬的拼搏劲完全不是任何言语可以形容的。

三月底的某天,下了晚自习,回家路上。凌恒主动问起,叶星奕没直接回答,而是感慨:“好快啊!离高考竟然真的只剩下一百天不到了。”

他将胳膊高举过头顶,伸了伸,然后摇着头叹气:“亏啊!亏啊!”

凌恒也结结实实累了一天,他有点没跟上叶星奕的思路:“亏什么?今天笔误写错题了?”

“才不是,是你亏,而且亏大发了!”小狼崽子挑眉,意气风发之态。

凌恒还是没明白,轻笑:“什么?”

叶星奕拍着自己的手掌,说:“我从百日誓师那天就这么觉得了,我刚转学回来那个臭脸的样子,你竟然能忍住只用戒尺揍我!”

凌恒看过来,就听叶星奕义愤填膺地挥舞着拳头:“要是换作我,我绝对把他捆起来,保证让他裂成十八块的!”

“怎么?嫌我当时下手太轻了?”凌恒忍俊不禁:“没揍几下,你就躲到洗手间一个人哭了,要真裂成十八块,这仇大概到毕业都消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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