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铨决定先抛开现实的不如意，于是以闪电般的速度调出存稿，点击发布，满意地等反馈。
于是《竹松记》今天也在正常更新着。漫画软件的屏幕上，竹松正在笑意盈盈地切菜，照着越竺同款角度摆出同款姿势，却呈现出一种全新的风格——姜铨不害怕的风格。
五颜六色的弹幕参差着从主角团的脸上划过去，姜铨面带奇诡微笑一一仔细读遍。
“啊啊啊啊啊美人下厨我可以啊啊啊啊！！！”
嘿嘿嘿。
“厨艺天赋max！其实我们竹松是全能型师兄！”
对！竹松！
“好了活该他万人迷……”
万人迷？竹松？
姜铨皱着眉头想了一想，记得自己的初心好像并不是把此人塑造成一个万人迷角色，“竹松”毕竟含有一部分现实中越竺的特质，而越竺又是他所想打死的。
但他为了避免让竹松此人美丽的皮囊里面住进一个庸俗弱智不着调的灵魂——比如他本人，必须很努力地往这位男主角身上安上他原型寥寥无几的一些美好的特质——比如脸。但平心而论，越竺这种人剥离出来讨厌的部分难道就成了讨人喜欢的万人迷了吗？
这也未免一步飞升。但如果万人迷的成因是见色起意，那么姜铨也勉强可以理解。
“漂亮师兄我可以！”
“我也可以！”
“咳咳咳咳收敛一点啊你们！”
“啊啊啊你们这群见色起意的家伙！请认真看剧情吧！”
……好吧。
那么姜铨在群众的力量面前只好闭嘴，并试图反思自己始终无法察觉的越竺的魅力点到底是什么，或者说真的存在吗。
……朝夕相处会让这人忽略一些越竺的美貌，导致他一时之间竟无法想起。
但是！姜铨忽而灵机一动，掏出自己随身的笔记本——在越竺巨大的威慑之下他是没有往学校偷渡手机的勇气的，因此只好购入一个小笔记本用来记录他时不时的小闪光。
“卖点：美强惨；团队中心；无感情线；万人迷；待定……参考：……”
这人最终还是屈服，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在“参考”一栏愤恨写下两个意义不明的符号，用来指代越竺。这样，等到万一有那么一天，越竺捡起了他因为习惯性粗心大意而丢失的笔记本，然后万一随手一翻……那么除了觉得他是个神经病也没有别的什么可说，毕竟神经病并没有对他发神经。
但是。姜铨悲愤且不平地盯着那两个象形文字——这就意味着他对越竺行为神态的观察时间必须大大延长，因为他真的很怕自己一不小心没藏住，就暴露出智障高中生的本性，并同化他的其他角色甚至男主……这种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当时他连夜改了好几个分镜好歹救回来一点，但因为功力不足没完全救回来，至今被读者所诟病，那是姜铨最惨痛的一段记忆，给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画手一点小小的震撼。
正是因为角色塑造上的不稳定，《竹松记》虽然因为画风小火却仍然少人安利，知名度算起来并不大，姜铨才不甚考虑越竺可能发现的可能性。
姜铨把本子塞进口袋里，很满意地准备出去找点东西吃：与竹松最大的不同是，越竺烹饪的菜肴简约至极，让人毫无**，于是姜铨早早养成了饭后偷偷加餐的坏习惯。
当他的手轻轻拧动冰凉的门把，他后知后觉地感到一丝不对劲。
自己回房间之前……是把卷子交给越竺了吧？
脑中警铃大作，然而他的手比脑子快，当他透过门缝看见一张美丽但恐怖的脸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
越竺安静地站在门的那一边，低垂着的眼眸在听见声响的下一刻就抬上去，不带一丝感情的视线透过姜铨惊慌失措的眼睛。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姜铨是被吓的：这个人，他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外，也许还在听着里面的动静，不知道站了多久，简直就像是个——
不对。姜铨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越竺好歹也是他的哥哥或者说家长，他怎么可以这样恶意揣测人家？
不可以啊姜铨不可以！不对的！
更重要的是他暂时还不是很想被这人抽死，他漫画还没画完呢。
越竺照旧一言不发，只是继续用可以称得上深沉的目光凝视着他。也许就在去年，或者上个月，他还能够平视这个由他照顾长大的男孩子；但是现在，他甚至需要微微抬起眼，才能看清他眉毛的弧度。
不过这人的眉毛为什么正在诡异地一跳一跳？越竺结合车上姜铨的诡异反应，觉得看来确凿是十分有必要带他去做个检查了——感觉问题还是出在脑子上。
如果姜铨现在没有那么惊恐的话，他必定能够察觉到越竺逐渐变复杂的感情。但是等到他终于缓过来了，越竺已经恢复了正常，并且开口打破了微妙的气氛：
“试卷我看完了。”
气氛变得更加微妙。
姜铨心想您还不如别开口。
越竺说完就没了下文，仿佛在等他自觉点。
按照往常姜铨早就指天发誓从此以后努力学习，痛哭流涕以示认错决心，令冰山松动就此放他一马——但现在的姜铨脑子里东搅西搅全是漫画和卷子还有越竺的一团浆糊，看到越竺神色冰冷面色不善，居然就着这张脸在脑子里打起了草稿——对作为一个画手来说，他确凿是有惊人的上进心。
越竺看他毫无反应，皱了皱眉，伸手到他眼前晃了晃：“少带点耳机。”
“不是，我听见了！”姜铨被迫停止了脑绘行为还遭受嘲讽，有点恼羞成怒……然后又怂了下去，“对不起，哥，我真的知道我问题出在哪里了，我下次真的一定不会让你在家长会丢脸了！真的真的！”
越竺翻备忘录，凉凉道：“你想知道你这句话重复多少遍了吗。”
“……”
“果然人类的本质是复读机。你觉得呢？”
“……哥我这次是真的，真的你相信我！”
他不觉得！不许再嘲讽他了！
越竺似乎感知到了他的悲愤，见好就收，并试图安慰：“没关系，无论怎样，你的家长会我都会去的。”
姜铨更加悲愤地磨牙：其实你最好别去。
“我不是来跟你说这个的。”越竺语气未变，保持着看手机的姿势，漂亮的眼尾却扬起来，微微觑着姜铨，“过两周公司有个晚会，我可能没法回来做饭，你自己看看吧。”
失落情绪一扫而空，姜铨先提前透支未来的快乐：越竺不在家！越竺不做饭！外卖！游戏！
但面上他还是要装作失落至极的样子，假意难过：“真的吗……那好吧，哥哥你玩得开心哦，我自己解决就好。”
越竺看他装得低眉顺眼还用叠词，心里知道此人又在装蒜，想要冷笑两声；而看着姜铨低垂着头，像一条耷拉着尾巴的狗，仿佛真的很舍不得他似的，还是感到一阵酸软，像是一粒粒糖和盐，交替着从他心上擦过去，狠狠跳了两下。
……反正他的快递就在楼下寄存柜，不在家也不影响，姜铨一举一动照样在他视野以内。
他这么想着，眼神愈发直白流转，以至于姜铨都发现了一丝不对，但又说不上来是什么不对，只觉得很想把越竺画成速写拿回去作参考。
“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我有点舍不得你呀嘿嘿。”
“不要嘿嘿，有点猥琐。”
“……对不起。”
越竺轻哼一声，转头走掉，预备去拆他的快递。姜铨看见他走开，迫不及待道：“哥你现在就要走吗？”
“我记得我刚刚好像说过……”
姜铨情不自禁，凑上去，难掩激动：“你一定要玩得开心啊！我好不想你走啊！”
越竺扭头冷漠道：“……我下周才走。既然你这么不舍，那我还是顺从你的意愿。”
姜铨灰溜溜地跑走了。
跑到一半他突然想到自己虽然上赶着碰了一鼻头灰，但是成功避开了考砸的惩罚。
哇我简直就是天才！
越竺拆开快递，拎起一堆电线，皱着眉头将它们一根根抽出，捋顺，然后对着姜铨房间的那面墙仔仔细细比划着，看看要藏在哪个地方。
空调？书柜？装饰画？床头？明明说起来是姜铨的房间，他却对每一寸都熟知。
他常常告诉自己，这只是作为一个名义上的哥哥对弟弟的关心，他把难以启齿的爱意藏在没有血缘的亲情里。
“哥！”姜铨带着隐隐绝望的声音透过门缝传过来，“今天能不吃菠菜吗……”
越竺翘起嘴角，须臾后又放下作冷淡状，语气平淡无波：“不行。”
于是厨房出现塑料袋翻动的声音与小小的钝响，这代表姜铨正在活动，并且活动的目的恐怕不是很好——他能够想象出此人必定又在无能狂怒，这令他感到诡异的愉悦。
越竺的嘴角又翘起来了。他觉得真讨厌，姜铨是钓鱼钩吗？
“但是可以不吃豆腐。”
“啊，这样也不错……那我们还是吃菠菜吧。”
笨蛋。
监视器黑长的电线整整齐齐折了三折，同紧闭的盒子一起隐没在柜子看不见的深处。
小姜是笨蛋。
越：孩子不爱学习，只喜欢画画怎么办。
姜：（低下头龇牙咧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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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现在大家都知道越竺好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