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贼不走空

见此,锣爷顺势便宽慰道,“诸位节哀。有道是人死不能复生,我这帮戏班,人不多,虽算不上富裕,但各位若是真缺银子,倒可以接济下。毕竟大家出门在外,能帮一把也是积善,咱大可结个善缘。是不?”

柳长赢当即拱手道谢,薄唇不自觉地轻咬 ,这般温润的谦和之态,竟叫人再难生出半分加害之心。

锣爷忽而笑着摆手,口气更显轻松,“柳公子,能否将你那铃铛取下,让鄙人看一眼?”

“自然。”柳长赢将系着铃铛的红线从左耳上取下,递给了对方。

锣爷就着火光细细端详,贪婪显露无疑。他那涂着脂粉的脸虽遮去大半心思,但那双眼却精光四射,尽是想占为己有的急切。他心下已有十足把握,一切不过是探囊取物罢了。遂,敛下心神,随即将铃铛递还,开口问了句,“不知柳公子缺多少银子?”

这话乍一听觉得对方心无旁骛,是个热心人。可实际上便是问的这铃铛想抵多少。

到了这时,柳长赢心中早算明白,对方就是冲着这铃铛来的。

这东西在普通人眼里,多少带着晦气。毕竟他自己是红白丧喜人,经手的白事哪会有什么吉利的,更何况也没人会看上他们这行当里的物件。

但对于有些人,则不然。这锣爷,如此看来倒极有可能是盗墓的,也只有干那行当的,才会看上这些玩意儿。

唉,真是失算!

盗墓这一行他可算清楚的很,里面有着一条“贼不走空”的规矩,若对方不伤人性命,这铃铛给了就给了,以后照夜问起,也只能怪他,谁叫他躺尸呢!

锣爷见柳长赢半晌没说话,说道,“柳公子勿要忧虑,在下也只是素来热心。眼下,咱不谈这些,不如先说一说岑家。”

锣爷忽而移转话题,却叫人摸不着对方心思了。

“岑家有什么问题么?”言庆皱眉,他同师父来过,当时这里并没出状况,别是对方故弄玄虚,就是想震慑他们。

锣爷往下说,“我们这戏班是今日黄昏,入的岑家借宿。因为下大雨,吃饭的那些家伙又沉又难行,无法赶在天黑前进平阳城。所以,就近找了这处人家。其实本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戏班里有个眼尖的徒弟,觉着这院子地面的颜色和质地不对,顺手一探,就发现这里,实有蹊跷......”

他话还没说完,言庆却插嘴道,“不就是用了黑泥铺地,并不是我们常用的青砖,兴许岑家比较节省?”想当时他同师父来此借宿,已是夜晚,并未发现黑泥铺地有什么不寻常。

听后,对方摇头,“这黑泥上寸草不生,我那弟子一捋之下,竟是外黑内白,这是石灰地。”

“石灰地又如何?用来防潮,也正常。”言庆反驳。

“哦?这位小兄弟见识不浅,可石灰防潮之外,最大的用处是防腐,只有修建陵墓才会用石灰拌夯土砌墓室。没人会在自家的院里,特意用上石灰来防潮。更何况这院子里铺了这么一大层的石灰,石灰上面还盖着厚厚的黑泥,这黑泥中,我们已查过,混有炭灰,均是防潮防腐,这......难道不蹊跷?”

四周一下子安静无声。

言庆忽觉屋外的雨声越发大了,心里也直发怵,对方这懂得是不是太多了,那他这伙人还叫什么戏班?......

柳长赢眼神暗沉,石灰的作用,他最清楚了,防潮不是主要的,防腐才是最实用的,说起防腐,那也只有葬尸一事用得上。

对方继续道,“再说,岑家明令要求的那两条规矩,也是稀奇。一说,不得入垂花门,可他这垂花门却无门无锁。我们当时是黄昏入的院,那垂花门内的陈设看得一清二楚。房屋均朝西而建,无门无窗。虽下着大雨,可再怎么说,那院子里也该有些天光昏黄才对,但整个内院却幽深阴暗,是一点天光都没有的那种古怪。原是那扇垂花门如巨柱擎天,仿佛挡下了所有的光。这种结构,摆明了就是座阴宅。而垂花门前咱住的这四方正院,院内石灰铺地防腐,木炭黑泥防潮,这叫什么,古书上有述,这是养尸地。所以,诸位可清楚自己进的倒底是个什么地方?”

一旁的刘伯听到这里,终是大气没喘出,脸也绷紧了。言庆心中虽也一紧,但毕竟他经历的事不少,大不了一会儿去把照夜的棺材搬过来镇着。

柳长赢却是表现得六神无主又强作镇定道,“锣爷定、定然是有应对之策了,我们一家,只希望能安稳的,度、度了这夜,不知锣爷可有嘱托?”

言庆瞟了柳长赢一眼,心里发笑,若不是这一个月来彼此相处早就熟悉,还正被他唬住了,这“戏”倒是演上瘾了?

随后,就见锣爷胸有成竹,不紧不慢的从身上取出几张黄澄澄的纸头来,啪的一声,拍在桌上,是三张符,“把这符纸贴在窗户及屋门上,我锣爷自可保证,绝对能安稳等到天明。”

众人瞧向桌面,那黄色的符纸上用朱砂写了九个古字,敕令府山君临身护佑。

这一刻,从未说过话的戏衣童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疑,他面具下的声音带着少见的激动与犹豫,“这名讳也敢写!你们......”忽然又噤了声,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锣爷眉头一皱,这才想起带着招财童子脸谱的这少年,本就是个墓童,既然连他都知道这些,那看来,这符上所写的仙家怕还真有其人了。

这样最好!省得自己再胡诌些理由来搪塞。但这符咒的确相当的灵验,想当初自己也是......

锣爷并没继续回忆下去,转而观察起面前几人的神色,见诸人皆是古怪又慎重地看着那符纸,心里竟是得意。

柳长赢凝视着“府山君”三个古字,之前那轮回野上,他就从那女子嘴里听到过这个名字,与这符纸上写的,他们是同一个人么?

唉,内心不觉一阵感慨,说道,“锣爷的这番心意,倒叫我等无以为报。不如便拿了这铃铛,以作我等的谢意。其他的,我,我们也实在没有什么了。”

说完。柳长赢将桌上的铃铛推了过去,心下则是一顿鄙夷,今后叫你们都吐出来,知根知底了解清楚后,还怕寻不到人么!

见此,锣爷终于露出了奸猾的笑意,目光却又堂而皇之落在了柳长赢胸前的那枚铜钱上。只是这一眼,却是早将方才的那点谦逊全然抹去,带上些压迫的气势。

他手指轻叩桌沿,暗道即已将这群人的底细摸了个透彻,那自然没什么必要继续客套。此时若能稍加威慑,效果怕是更好。

有了这层想法,顺势便打算继续逼迫,说道......

却不想,门外突然起了骚动,“呯”的一声闷响,劲风带着蛮力猛地撞开了屋门,紧接着,便滚进来了一道人影,那人影好似带着一股血腥气,却是让所有人都抬头朝向黑洞洞的屋外看去。

那大雨倾盆,电闪雷鸣里,似乎是还站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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