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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龙歇山不远的平阳城,车马快行不过数日便可往返。龙歇山里的猎户经常来此地做山野杂货毛皮的买卖。眼下,猎户一行与照夜他们花费了足有七八日才进了城。
这日清晨,平阳城内的聚福当铺。
掌柜蒋存礼尚在梦中,却被廊间的嘈杂声惊醒了。
“一大早的,吵吵闹闹,做什么呢!”蒋存礼翻身从床上坐起。
顿时,屋门叫人从外推开,一小厮打扮的青年快步走了进来,殷勤道,“掌柜的,说是前厅来了俩少年,十来岁的模样,手里有件稀罕物,咱都拿不准。又怕溜了这桩买卖,这才......”对方干笑几声,递上热茶。
“哦?什么东西,连老贼眼都瞧不出么?”蒋存礼皱眉,抓了件外衫往身上一披,如常的接了茶水抿上一口。
他动作随意,心里却是盘算了起来。如今,整个平阳城都知道,据此不远的龙歇山,可是给“震”没了的,难说这里头会不会震出些稀奇古物,甚至大墓陵寝。因此,他早有吩咐,若是有人来典当物件,不管何样的,都得留个心眼,若是龙歇山里来的,可别叫旁人“抢”走了。
身旁的小厮见蒋掌柜仍是慢条斯理地喝着茶,只得凑近耳畔,提醒道,“莫先生正在前厅周旋,但那物件实在非比寻常......”
“走!”蒋存礼不等听完,撂下茶盏,转身人已出了房门。
......
这头,聚福当铺的雅间。
言庆一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干坐着。桌上的糕点、茶水已经用了不少,人却早就不耐烦了。
怎么典当个玩意儿会这般麻烦?
......先是个年轻伙计翻来覆去地看,又凑到个年长的耳边,两人窃窃私语,之后,再请出个穿绛紫深衣的老先生。最后,那老先生便将他俩让进一间雅阁,只说再等上一等。
如此一等,倒是让人等得心里没底。想起之前来平阳的路上,他还亲自给众人再次看过这串“百面阎罗”,甚至那古怪的老泥人也瞧了的,只说有辟邪之效,柳长赢还说那八枚核桃的年岁不小。就是因为有了这些肯定,他才想着拿来换钱,好做今后路上的盘缠。怎到了这当铺竟如此周折?
没来由的,言庆心下焦急,瞥向一同跟来的戏衣童。
对方却是兴致不减,逐一欣赏着雅阁里的陈设,从墙上的水墨画到架子上的器物摆件,都恨不得亲手摸上一把,叫旁人看得,还真以为他是哪个深山老林里钻出来的野人。
言庆正想叫他收敛些,别像个土包子没见过世面似的,只是话还没出口,门已被人推开......
这一瞧,进门的还是那绛紫深衣的莫先生。
“小兄弟久等了,是老朽怠慢。”对方拱手。
言庆按捺着不满道,“莫先生,好说,咱也是头一回当东西,您这儿的规矩......未免太多了些。”
那老先生不答,不紧不慢地将手串双手递还,笑道,“小兄弟,您的这八颗核桃手串,我家掌柜已经亲自掌眼,说是平阳惠贤楼的旧物。”
“说什么呢!”言庆当即脸色一沉,“什么旧物不旧物的,你们若不收,直说便是!”
“小兄弟莫要误会,老朽不是这个意思。”对方笑着摆手。
“我可不管你们什么意思。”言庆心中警铃大作,那锣爷的东西果然来路不正!
“小兄弟且慢。”对方看出言庆起身欲走,忙从袖中取出请柬,恭敬道,“我家掌柜别无他意,只是......想请这手串的主人,往惠贤楼一叙。”
言庆盯着那烫金请柬上的“聚福”二字一看,金光耀耀,刺得他心头一跳,一把拉过尚在好奇的戏衣童,道,“不必了,我们不当了。走!”
不等对方反应,言庆拽着戏衣童“冲”出雅间,几乎是落荒而逃。
直到两人混入了街上人流,言庆这才稍定心神,缓和下来。那聚福当铺的人眼力太毒,竟一眼看穿这手串非他俩的。为此还要请人吃饭?
“怎么了?”戏衣童好奇道。
“阿阮,我就教你一回,这天下,有些闲饭是吃不得的。”心里更是暗道,这事绝不能再叫照夜他们知晓,横竖看起来,这手串怕是个祸害了。
“为什么?”
“惹祸。”说完,言庆满心懊恼,又看了眼身旁仿佛并不在意的戏衣童,叹道,“早知道,我俩就该扮成乞丐的模样,你就该穿回那身破戏服。”
“咦?你不是之前老觉得我穿得很难看么?”戏衣童认真问时,又从衣兜里摸出一小块碎银递给了言庆。
“哪来的?”言庆诧异。
“昨日在魏府,我临走时,管家给的。”
言庆看着手里的碎银,又瞧了眼对方新换上的这张“财神爷”的戏面,不由苦笑,想起近日在平阳城里的一桩荒唐事。
也不知怎么的,就因为阿阮新换了这张面具,引得平阳城里好些达官贵人争相邀他过府“吃饭”去,戴了张“财神爷”的面具,就真当他是财神爷给供上了?嗐,这平阳城的权贵们,怕是被铜臭熏昏了头。
言庆暗自摇头,又轻松道,“总之,回去后,千万别提起这事。”
“偷偷跑出来的,我自然不说。”戏衣童的声音从面具后传出,闷闷的,却带着几分兴奋。
之后,言庆低头又看了眼掌中的手串,只觉那八颗核桃仿佛生出了刺,扎得他心神不宁,于是不再犹豫,找了处不起眼的枯井,将那手串往里一丢。
“咦?你怎么又扔掉了?”戏衣童瞧着那手串落入井中。
“原指望着换点钱,现在看来,说不准就是祸害。”言庆撇撇嘴,“倒不如跟着你这尊活财神去混吃骗喝来的轻松。”至此,他打消了关于这手串的全部念头。
“也对。连鳏夫都看不上的东西,定然不值钱。”戏衣童答,心中早就认定那手串不是什么好东西。
言庆听后,调侃道,“是了,如今他眼里,最值钱的唯有柳公子呢!”
“没错啊,我们能暂住柳哥哥的家里,柳公子的确值钱啊。”
“我都说了好几遍了,那不是柳公子的家,那是都尉府的驿站别馆。”
“有何不同?”
“当然有!是因为柳长赢身有官职,咱们才能暂住下来。”
“那我也没说错,柳哥哥果然很值钱呀。”戏衣童双手端了下脸上的“财神爷”,笑了起来。
“得得得,值钱值钱!”言庆翻了个白眼,彻底放弃与他争辩。
“那咱现在去哪里?”
“拿着你这块碎银,去汤记铺子买几屉蒸饺,也好遮掩我们偷溜出来这一趟。”
“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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