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野路子裙钗

有了东野军,战局重新打开,东野军训练在北国,彪悍坚韧,一到驻地,就被战士们夹道欢迎。

外面的欢呼声震天,杜忘忧却提不起心情,她捏着信,说不出的难受。

世事无常,有喜有悲,刀剑无眼,有死有伤。

她的小豆子,以后,就真正成了无父无母之人。

沈追死前,手心紧握那枚铜板,最后一句话是:“小豆子不哭。”

他重伤,依然会关注军情,出发去江北的东野军早到了几日,他听到东野军到来的消息,才含笑而终。

杜忘忧只能从信中了解当时的情形。

沈追必然也有许多舍不得,孩子,战况,都是他的心事。

临终最后一眼,他竭力抚上小豆子的头,想抱抱儿子,但他的力气在流失,他只能说出那么一句话,在孩子的哭声中,慢慢合眼。

大手垂下,他赴了黄泉,带走了一堆未说出口的话。

孩子哭的再烈他都听不到了,他还未好好疼他,未来得及看他长大。

杜忘忧抚平信纸,折好,去看给燕珩煲的汤。

她不可避免地经过沈若水的营帐,杜忘忧顿了脚步,又继续走,未告诉沈若水此事。

沈若水知道了又能如何?她对沈追,没有兄妹之情,说了也是白说。

她们两个打完架后,沈若水就被扔在自己营帐养伤,听说燕珩还断了她三天饭食,杜忘忧暗爽,也不嚷着将沈若水扔出去了。

燕珩有单独办公的营帐,杜忘忧端着汤,老远就听到那营帐中有乐声。

杜忘忧走近一听,真真的乐声!

军中严肃警备,只有鼓声和角声,用来集合训练。

杜忘忧狐疑着,守在营帐的两名士兵看到她,神色骤然紧张,想拦又不敢拦,拦也拦不住,杜忘忧阴沉着脸,他们低着头就给杜忘忧让道。

杜忘忧悄咪咪踏进帐内,里面乐师奏乐,娇女轻舞,燕珩身旁立着刚从禹国回来的宋齐,还有齐宋。

二人目光专注,看着营中唯一的舞女,杜忘忧替他们想象出了嘴角的口水。

燕珩以手支额,深眸如水,面色无波,抬首看一眼别处,再低头垂眸,颇有闲情雅致。

杜忘忧要将手里托盘捏碎,帐内有许多侍卫,她站在一个侍卫身后,旁人轻易发现不了她,她就这么站着,等着那舞女舞毕。

舞女大冬日只穿了薄纱,纱袖飘然,舞女轻转,就转到了燕珩身边,隔着桌子,伸出藕臂,手指微勾,似有若无地挑逗燕珩。

杜忘忧站不住了,她从侍卫身后出来,一砸托盘,气势冲冲去揪那舞女。

她的出现打破了全盘计划,舞女以为有人来袭自己,红唇一启,吐出一个刀片。密切关注着舞女的宋齐二人不费力地将刀片挡回,杜忘忧根本看不清发生何事,她就落到了燕珩怀里。

燕珩不见刚才悠闲之姿,薄唇微抿,眼底眉梢皆是冷意,捂着杜忘忧的眼睛道:“别看。”

燕珩飞身带她出营帐,营帐内数名乐师手持利刃,配合着舞女攻击,武器相碰的声音回荡,帐布上鲜血四溅。

杜忘忧在空地上站稳,气呼呼推开燕珩,道:“你移情别恋!”

燕珩忙不迭道:“她是探子,我是在演戏。”

杜忘忧不依不饶道:“演什么戏,她勾搭你,你还挺享受的!”

来来往往的士兵往他们这处瞟,燕珩余光将士兵扫走,勾着她手指道:“我没看她长的是何模样。”

杜忘忧甩开他手道:“你还敢看!”

燕珩强行抱着她,企图打消她的怒火:“我真没看她。”

他再怎么解释都是徒劳的,杜忘忧拳头毫不留情地捶着他,恨恨道:“我讨厌你,讨厌你!”

魏铎憋在暗处看不下去了,呼喊道:“忘忧,陛下还有伤。”

知道她被带到崇国时,燕珩呕出的血是淤血,算是因祸得福,化险为夷,但他内伤一直未好全,魏铎只担心她给燕珩捶得再吐血一次。

杜忘忧脱口而出道:“有伤也不耽搁他找野路子裙钗。”

魏铎下巴要惊掉了,野......野路子?

这还是沉稳柔和的杜忘忧吗?

杜忘忧可是如玉清透,如风轻柔,基本不动怒,怎到了这儿,会嚣张跋扈,还会使小性子了?

魏铎恶寒,溜之大吉,免得自己被战火波及。

燕珩就爱她专横霸道,奉上胸膛让她打,温柔道:“你若是打我解气,就多打几下。”

他手还圈着杜忘忧,杜忘忧磨牙道:“不解气,我不想看见你,你去处理完探子再来找我。”

探子要伤杜忘忧,燕珩是不会留他们活口了,想知道的情报燕珩也不打算再问。

燕珩道:“已经处理好了。”

杜忘忧不耐烦道:“那你也别在我眼前烦我,离我远远的。”

燕珩退后,离她十步之遥。

“不许跟着我!”杜忘忧恶狠狠呲他一眼,跑到一边。

她心里是有自责的,若不是她方才胡闹搅局,燕珩不会因为顾及她而功亏一篑。那探子扮成舞女,目的是获得夏营的消息,而燕珩是为了生捕,才给探子表演的机会。

她的到来,不仅打草惊蛇,还让燕珩一无所获。

杜忘忧踏上哨楼,高高望着远处风景,惆怅而无奈。

从她来了以后,总在破坏燕珩的计划,总在打乱燕珩燕珩的节奏。

或许,离开才是好的。

这样想着,杜忘忧转身下哨楼,欲稍后和燕珩谈谈此事。

杜忘忧走着神,下哨楼楼梯的第一步就踏错了,她脚底悬空而下,整个身子都后仰,天旋地转,意识凌乱,杜忘忧呼救都来不及叫出,就急速从楼梯上滑落。

冬日穿的衣服厚,杜忘忧背擦着梯阶,仍是硌得疼,她手乱挥,想抓住什么,却什么都抓不到。

屁股一个阶梯墩一下,胳膊手肘都磕在阶上,杜忘忧在下滑过程中勉强侧了一下身子,抓住了楼梯扶栏,停在某一处阶梯上。

这些都发生的太快,仿佛只是一瞬间的事,哨楼上的士兵都未反应过来去扶。

燕珩箭步如飞冲上前,杜忘忧被磕懵了,在阶上一动不动,垂首侧面,上身微晃,双腿扭曲地耷垂着。

燕珩不敢轻易动她,担心道:“忘忧,你哪疼......说话。”

杜忘忧哪哪都疼,就是说不出话,一张嘴,“哇”的哭出来了。

捏着她没伤到骨头,燕珩吩咐哨兵道:“去唤军医。”

燕珩抱着杜忘忧就往营帐回,杜忘忧哭的他心都碎了。杜忘忧放声大哭,怎么哄都止不住,她也是吓着了,搂着燕珩不丢,军医都无法给她看伤。

她汗都哭出来了,一抽一抽的,断断续续道:“屁......屁股疼。”

燕珩给她抹着汗,哄孩子一样拍着,只对军医道:“不必看了,拿跌打药来。”

跌打药片刻就被拿来,杜忘忧泪还在掉,哭声倒没了,哭嗝一个接一个。

燕珩没由来地笑了,越笑越大声,杜忘忧哭脸绯红,撇着嘴,仇视着他。

燕珩道:“这么大人了,摔一跤,还能哭出来。”

杜忘忧一把鼻涕一把泪道:“疼......疼......还不让......嗝~哭吗?”

燕珩笑垂了眼角,温和道:“你日后做了娘亲还这样,会被人笑话的。”

他手在给杜忘忧揉着屁股,杜忘忧受用的哼哼,抽泣道:“我现在......就被你......笑话了。”

燕珩扬眉亮眸道:“我不想笑话你,但我忍不住。”

杜忘忧一脸凶相道:“你不许笑。”

她脸上都是泪痕,眼睛红鼻子也红,语气凶恶,眼神却无辜委屈,威胁起人来毫无杀伤力。燕珩明朗的笑声永无止境地响起,杜忘忧嘟着嘴,又哭出来了。

勇王本找燕珩有事,行至帐外,听到今上那千年不闻一次的笑音,啧啧称奇,感叹句“年轻真好”,退回到了自己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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