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房有两个卫生间，一个在主卧，一个是公用。早上6点50的闹钟响后，关敏也不敢赖床，催促黄海平快起，然后自己托着步伐去卫生间洗漱。

刚一出门，门口就杵着一个黑漆漆的摄像头。关敏吓一跳，瞌睡全无。黄忠已经起了，但还没洗漱，蓬头垢面地支三脚架；地上蹲着只侯艺在叠被子。贺洲的房间已经开了一个逢，门口也立着一个摄像机，里面依稀传来水声。

好吧，都起了，赶紧工作吧。

吃过酒店送来的早餐之后，两位造型师也来到酒店给贺洲做造型。他的服装昨天品牌方已经送过来，是一套春夏系列的黑白单色极简风：纯白色的深V开衫休闲西装，前面只用一根玫瑰金的造型简约的别针轻轻扣住，下面搭配黑色低调的皮革长裤，看似休闲又不失经典。贺洲穿上这一身还没有开始化妆，甚至脚下还是一双酒店的白色拖鞋，关敏的脑海中忽然冒出最近在网上学的一个词：“在线鲨人。”

再一回头，黄忠的摄像头又对着她。

关敏：……

很快，预约的摄影师团队也到了酒店。在酒店拍了几张外景之后，黄忠和关敏一行前往秀场。贺洲在国内有过相似的经历，但在国外这是头一遭。今天巴黎的天气不算给力，没有明媚的太阳，天空中有些云雾，气温也在10度以下。关敏在车上给贺洲再次说了一遍流程，贺洲耐心听完。关敏从自己的羽绒服移到他单薄的春夏款西装，瞧了半晌，忽然冒出来一句：“冷吗？”

“嗯？”贺洲好像没听清一样。

“我说，你穿这么少，冷吗？”关敏重复了一遍。

贺洲扶额，想笑又没笑，过了一秒，他忽然伸手过来，一把握住了关敏的手。

“比你的暖和。”

妈妈……

他……又……在……线……鲨……人……

关敏强制镇定，缩回手，可脸上浮起的红晕却和她唱起了反调。她顾左而言他：“那就好。嗯……一会下车就会有很多相机对着你，你注意身体语言和眼神，注意找镜头……但也别忘了脚下……”

关敏还在喋喋不休，黄忠打断她：“我们快到了。”

外面已经拉起了警戒线，车辆随着安保人员的指引慢慢靠边。路边上站了好多举个自家爱豆牌子的粉丝，外国人的面孔有，中国人的也有。关敏还在寻找贺洲的应援牌子，车辆已经停了，关敏先一步从另外一门跳出去。

光线漫进来，贺洲躬身下车。

只听见人群中一阵倒吸冷气的惊叹，紧接着噼里啪啦的快门声音此起彼伏。

贺洲极简的黑白搭配暴露在众人之中，矜贵儒雅，清冷性感。他脸上没有什么多的表情，很配合地站立摆了几个简单POSE。听到人群中忽然传来几声中文的“贺洲”“贺洲贺洲！”，他闻声转头，是昨晚读书会前排的几个面孔，嘴角带了淡淡的笑，算是打了招呼。

人群中又是一阵惊呼。

关敏大学学的是英语，辅修是法文。这些话翻译成中文大概是：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卧槽，这是谁，这么帅！”

“哪国的？中国的？韩国的？日本的？”

“上帝保佑，乖乖，他叫什么名字？帅的太震惊了！”

“我的吗呀……怎么可以有这么好看的人？上帝也太偏心了吧！”

贺洲自然没理会这些，他随着关敏往里面走去。宽阔敞亮的大厅里已经聚集了不少明星，各国都有，当红者有之，蹭的也有之。在主办方的引导下，贺洲进到化妆间休息，这次邀请的明星颇多，所以贺洲进到化妆间的时候，已经有人在里面了。

好巧不巧，正是那次拍照抢他们位置的章菲菲。她今天搞了一个超级夸张的妆容，烈焰红唇，鬼魅眼影，头发全部梳起，高耸入云，关敏看到她的发际线都觉得疼。两个化妆师在给她补妆，旁边还坐着两个工作人员给她贴暖宝宝。

房间里其他凳子都被她的团队堆放了东西。

看到关敏带着贺洲进来，她厚重的睫毛扇了扇，没说什么。紧接着黄忠举着摄像机进来，她忙换了表情，招手：“嗨，你是贺洲是吧？”

贺洲环顾这一圈，没说话。

章菲菲有些娇羞地转过头，回看镜子说道：“哇，你太帅了，我都不敢直视你。真的，我看过你的照片和录像，你真人比镜头里好看一百倍……哎呀，阿雅你们在干什么啊，赶紧腾椅子出来啊，人家都没得坐的了！”

那名叫“阿雅”的助理抱起章菲菲的一堆衣物，腾了个椅子出来。

“你快坐，”章菲菲招呼他，“今天这么巧，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

贺洲看了那眼那把椅子，没动，只淡淡嗯了声，转头示意关敏去坐。黄忠进了房间要录像，不是很需要椅子。

“最近有没有什么新戏要上？”章菲菲又问。

关敏站着靠在墙边，一脸无语加无奈，贺洲神色有些冷，又瞥见冲他频频放电的章菲菲，心生厌恶：“我去个洗手间。”

关敏立刻会意：“我带你去。”

两人出了房间，关敏兀自叹气：“越是小咖越欺人，大咖反而不会。”

贺洲淡淡说道：“我们好像是第二次碰到她了？”

“是的，是不是有点冤家路窄的感觉？”关敏说，“不要影响你的心情。”

“不会，”贺洲看她一眼，波澜不惊，“你没有不开心？”

“我没有，”关敏惊讶于他的提问，“这种事情我见得多了，任何行业都会有好的人，也会有不好的人。德不配位的人，走不长远。”

贺洲却慢慢说道：“如果是之前，你应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那倒是，周坤……”关敏接到一半停住，她品出贺洲话里好像有点别的意思，“你怎么忽然这个说？”

“没什么，在这等我。”贺洲进了洗手间。

贺洲出来没多久就进场了。工作人员也能进，但只能站在外围一圈。整个秀场简直被一圈长枪短炮包围，黄忠人如其名，抢了一个还不错的位置支起了三角架。关敏站在他旁边。

贺洲因为是品牌方邀请，所以坐在第一排，身边也是两位大陆明星，再隔一个人坐了黄嘉韫。男明星之间的相处方式简单多了。贺洲之前参加节目与黄嘉韫便认识，在他的引荐下，身边几位男明星都很友好的一起拍照。

关敏也忙着拍照。黄忠在一旁感叹：“老祖宗说，人比人气死人，真是总结地好。”

关敏不明所以。

“你看，”黄忠指着镜头，“刘韧坤，中生代男神，拍出来的生图能打一片，但是和你们家贺洲一笔，那后期老师有的忙；”又指旁边一位，“魏勤，最近火得不得了的小鲜肉，比你们家贺洲风头还旺一些，同镜一比，又是惨不忍睹。黄嘉韫，最厉害吧，但是也只能做贺洲的帅气老爸了。这几个人单拉出来都是男神啊，可是这一比较，都比较心酸。”

关敏无语笑道：“你这么说可是在害我们。但凡能走上这条路的，都是具有自己不可取代的优势的，单从你一个人的审美角度来点评他们，十分片面，也有失公允。”

“哟，关老师，”黄忠颇有意味地看着她，“您这话也很有水平啊。不愧是周坤明带出来的。”

明明是夸她，关敏却微微皱眉，怎么又提起那个人。

她低头装作没听见，将相机里的照片传到手机，准备发给公司的宣传。

-

秀场完了贺洲又拍了一组外景。中午换了衣服，吃了工作餐，要拍摄一个品牌方的短片。

短片呈现的是一个有互动感觉的女主视角，镜头里贺洲仿佛是真的在邀请“你”一步一步移步异景，转换空间，最后达到可以看到埃菲尔铁塔的露台。有几句简单的台词，但是都是为了场景设置，后期配乐之后都会消音。表演也没有什么难度，只要贺洲该帅时候帅，该酷时候酷，该笑时候吝啬地笑一笑即可。

贺洲之前看过分镜剧本，现场导演也给他具体讲了一下。讲到一半，忽然停下来。

导演：“我们还需要一只手。那个——”导演环顾四周，“你，对，就你，过来一下。”

关敏左右看看，发现导演叫的是她。

她手里还抱着贺洲的外套，走过去。

“你把衣服放了，我们镜头里面需要你的手出境一下。”

“怎么出境？”

“你是贺洲的工作人员？”

关敏点头：“我是他经纪人。”

“好，那你看过分镜剧本吧？”

“看过。”

“那太好了。”

关敏的动作简单至极。比如第一幕，贺洲在户外等人，低头写着什么，人来了——镜头出现一双女生的手，拉开他对面的自已坐下来。然后贺洲抬头冲她笑……就只需要关敏拉椅子的手。

导演：“ACTION！”

关敏走过去，拉开椅子：“贺洲。”

贺洲抬起头，眼神中有细微的一愣，然后淡淡笑道：“你来了。”然后——他没忍住笑出来。

“停！”

“不好意思。”贺洲捏了捏眉心，问关敏：“你怎么……这样穿？”

关敏也有些别扭。她怕冷，所以只将羽绒服脱了一个出境的左手出来，另一边像穿藏服一般穿着，乍一看像个断臂的残疾人。贺洲一抬眼就看到她这般违和的装束，一时没忍住笑场。

“你坚持一下，马上就好了。”关敏勉为其难地说道。

导演：“演员控制一下情绪。马上来第二条。”

关敏走过去，拉开椅子：“贺洲。”

贺洲抬眼，眼里带笑：“你来了。”然后镜头跟着贺洲起身。

“OK！过！”导演举着扩音器大喊。

接着后面几个场景只需要贺洲一人表演即可。关敏在一旁编辑抖音，黄忠举着摄像机过来。

“你看看。”

他将镜头回放，正是刚刚她与贺洲互动的那个小片段。不过黄忠的是全景，关敏臃肿而跳脱的羽绒服，与贺洲的白衬衣黑西装相比，真是有说不出的搞笑。

关敏一看就笑起来：“友情客串，要求不要太高。”

“谁让你看这个？”黄忠按了暂停，将画面放大，“贺洲眼神好到位，看着你就好像真的在拍偶像剧一样。”

关敏看他一眼，不知是在夸她还是夸贺洲。

这时场景移位，到最后的露台片段。

导演：“经纪人，你再来一下。这个片段需要你时间久一点。哎呀，在室内你就把外套脱了嘛，脱一只手我们全场都想笑啊。来来来——是这样，这里，贺洲会拉着你的手推开这个旋转门，然后往外走，为你拉开这个绝佳C位的观景位置。这个场景需要一些情绪，所以你要和贺洲有眼神交流，对戏一下，帮助他进入角色。”

关敏：“……听上去有点难？”

导演：“不难不难，你就花痴状看着他，给他点反馈，辅助作用。”

关敏有点愣。

贺洲走过来：“不用紧张，镜头不会对着你。你对我扮鬼脸都没事。”

关敏笑了一下，脱掉羽绒服：“我对你扮鬼脸你会不会又笑场？”

贺洲挑眉：“你试试看。”

导演：“演员好了没？好了就位。”

关敏与贺洲站到指定的机位。

导演：“ACTION!”

关敏尚未进入状态，更别提扮什么鬼脸。

贺洲：“手给我。”

“啊？哦，”关敏伸出手，递到他手里。

贺洲只穿了单薄的衬衣西装，手不似上午那般暖和。关敏抬起头来看他，他的眉眼幽深，瞳孔里只有她，好似旷世的诗文。

她看得有点呆。

“跟我来。”贺洲说。

“……哦。”

贺洲嘴角勾了一抹笑，外面明明已经开始飘雪，关敏却觉得这抹笑好似要骄阳要将她烫伤。她看得有些愣，不由自主地跟着贺洲的脚步往外走去。天沉了下来，下起了雪，远处是高耸的埃菲尔铁塔。贺洲开椅子，邀她入座。

直到身后导演举着扩音器大喊：“好了好了！经纪人你不要跑了！出镜了出镜了！！！你干嘛，还要真坐上去？！”

关敏恍然回神，尴尬无比：“要重来吗？”

导演：“贺洲情绪很好……我看看……再来一遍，保一条。”

两人又重复了几遍。关敏时刻警觉自己有没有出机位，与贺洲的眼神互动少了很多。导演看了一下：“没第一遍好，但问题不大，后期剪辑吧。”

关敏松了一口气。

她平时都是扮演贺洲旁边袖手旁观的角色，没想到自己出演一只手都这么难。

正想着，有人将一件毛呢大衣披在她肩上。

低头一看，正是贺洲那件。

“进去吧。”贺洲问她，“不冷吗？”

关敏这才觉得单穿一件毛衣在户外是有点冷的。她抓住衣领，愣愣点头：“有点冷的。”

贺洲笑了下，忽然伸手摸了一下她的头。

关敏顿时一呆，慢慢转过头，憋了半天，想了无数可能，才说：“你当我贺小西？”

但她没机会看清贺洲的表情，因为他已经推门进去了。

再一转头，黄忠猥琐的镜头正对着她。

关敏：卧槽。

HELLO？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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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