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碗,全是蛇胆?”
陆衎接过三枚手中的破瓷碗,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
八耳这一吐,竟是吐了满满的一碗蛇胆,而且碗里的每一个蛇胆,都没有破损,十分的完整。
终于将肚子里的东西一吐干净,八耳浑身一软,晃晃悠悠地向后一倒。
邢正眼疾手快,立马蹲身稳稳地将八耳抱住,还细心地低头查看它的情况。
却见八耳像是虚脱后整个身子瘫软成一滩烂泥,软趴趴地倒在自己的怀里,一动不动。
邢正吓了一跳,以为它这是要没了,正想呼喊三枚给它看看。
软趴趴的小八耳,下一秒忽而一个鲤鱼打挺,从他的怀里猛然站了起来,悲壮地发出了一声尖锐的长鸣:“咯!!!”
耳膜差点被刺破的三枚,嘴角一抽,抬手就又要抽它一巴掌,却被抱着八耳的邢正给躲了过去。
邢正:“别!”
看着那满满的一碗蛇胆,再联想刚才那一声悲鸣,估计小八耳才从一场惊心动魄的搏杀中艰难取得胜利。
三枚怀疑自己听错了,歪着脑袋看向睡得依旧没心没肺的八耳,心想:从来只见八耳单方面的碾压绞杀!
自己好像还从没见过被八耳盯上后,还能逃脱的猎物。
以它那凶残的战斗力,和嘴角的那丝血痕,三枚一看,就知道八耳一定吃得又尽兴又上头。
什么惊心动魄、艰难取胜,听着怎么这么陌生?
再抬眼看看邢正那护犊子似的架势,三枚眨了眨眼睛,想到当初他伸手递给自己一枚铜板时,脸上神情也是这样的一脸憨厚。
将到了嘴边的话囫囵吞下,三枚忽而脆生生地道:“好吧,给你个面子。”
不知道躲过一顿打的八耳,嚎叫完倒头就睡,圆乎乎的肚子有节奏地一起一伏,赫赫打着呼噜声。
邢正松了一口气,粗糙的大掌顺了顺八耳的紫色单冠,突然想起陆衎问的问题,猛然记起自己一开始火急火燎地闯进房间的目的。
他抱着八耳转过身来,对着三枚和陆衎道:“我们刚才在雀台上,突然看见从水里冒出了好几条水蛇,爬上了甲板,快速地朝被咱们扔在一旁不管的老妪身上爬去。”
当那群奇怪的水蛇越来越多的时候,邢正当时本想立即跳下甲板查看情况,却想起上船前三枚曾经说过,在船上无论看见、或者发生了什么,一定不许轻举妄动,跑来告诉她一声便是。
犹豫再三,邢正便带着裴元从雀台上下来,他决定还是先来告知三枚一声。
哪想,竟然撞见了那样令人劲爆难言的场面。
“咳咳。”三枚喉咙发痒,重重地咳嗽了几声,“知道了。”
“所以,那些水蛇,都被小八耳给吃了?”
裴元视线一直紧盯着被陆衎拿在手里的破瓷碗,长袖下的手蠢蠢欲动,又碍于那碗里装着密密麻麻、看起来令人头皮发麻的蛇胆,所以他只能站在几步开外,有些胆寒地道。
那可不是一条两条,裴元目测,围在老妪身体附近的,就有十几条,还不算那些在后头不断往上爬的。
邢正看着累得直打鼾,睡梦中鸡嘴还一抽一抽啄着空气的八耳,道:“看样子,应该就是了。”
估计就在他们冲到二楼的时间,小八耳独自解决了那群水蛇。
示意陆衎将瓷碗放到桌上,三枚却道:“不用全部,只要将其中几条蛇王给收拾了,其它的水蛇想保命,自然就得跑路。”
蛇王?
听了三枚的话,陆衎仔细看了下瓷碗里的蛇胆的形状,忽而挑眉,道:“这样一看,全是毒蛇的蛇胆。”
看来想要那老妪死的人,还真不少。
“我还没跟那死水鬼算账呢,她还妄想不费一兵一卒,在我的眼皮底下就要了石春华的命?”
三枚哼了一声,做梦!
八耳只是把那水鬼精心调-教的、用来冲锋陷阵的几条大蛇给收拾,算是嘴下留情了。
若是碰上自己,全给一窝端了!
小小稚鸡,单打独斗,大战水蛇大军,竟然还能全身而退,不敢想象当时场面有多壮观热血。
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但裴元稍微联想了一下,当那群水蛇突然群起攻之,集体扑面而来的惊悚场面,顿时浑身直冒冷汗,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怼天怼地,却唯独恐惧蛇类的裴元,忽而就对邢正抱在怀里的小八耳,充满了敬佩之意。
邢正将八耳轻轻放到榻上,转身回来时,看着三枚道:“但是,不出去看看吗?”
而且,他们就那么将石春华那个老妪,随随便便扔在了甲板上,无遮无挡毫不设防,岂不是给了那些暗地里浑水摸鱼的人机会吗?
就像突然出现的蛇群,若不是他们几人的眼神足够好,就那黑灯瞎火的环境,谁能分辨得清有什么东西上了船?估摸老妪被咬死了,都没人发现。
还好八耳出手及时,并且战力十足。
但也不能保证老妪还活着,邢正黑炭一样的脸孔,被暖黄的烛光一照,显得更加黑沉,他皱着眉,道:“还是我先到甲板那儿,查探下那老妪的具体情况?”
三枚摇头,“不急,石春华可没那么容易死。”
而且,躲在湖底的水鬼啊,也憋不了那么久了。
一下子折损了几条毒蛇,下次出手,只能由她自己来了。
“现在当务之急,”三枚点了点八耳的方向,“是给我家八耳,来上几斤上好的白黍米。”
不然等下醒来,可有得闹了了。
听了三枚的话,邢正眼睛骤然一亮,总被裴元斥骂蠢笨的脑子难得机灵一回,他立即向前大跨一步,举着手道:“我去买!”
他早就受够了陆衎时不时嗖嗖射过来的冰刀子,再不逃,自己就要成为漏风的大筛子了,但他还是掩饰性地道:“之前我就买过一次,我知道小八耳喜欢吃的黍米种类。”
三枚眨眼:我怎么不知道,八耳还有喜欢的黍米种类?
但她没有深究,想了想,伸手一指:“你也去。”
以为三枚说的是自己,正蹲在脚踏上暗戳戳观察八耳的裴元,眉间一皱,不是很乐意地转过头,瞪着桃花眼就开呛:“又不是小孩子了,买点东西还得人陪!”
他大声道:“不去!”
说完房间一静,没人接话,抬头才发现,三枚的小手指着边上的陆衎呢。
“呵呵。”裴元干笑一声,原来指使的不是自己呀。
接着眼珠子一转,他斜眼偷偷观察陆衎的反应。
陆衎舌尖抵了抵后槽牙,声音冷沉地道:“听见没?”
“裴子钰说他不去。”
哟!这是闹别扭了?
八卦之魂骤然燃起,裴元看好戏似的,视线在陆衎和三枚之间来回转啊转。
就见陆衎冷眸深邃,一直紧紧盯着小三枚的侧脸,刚才说话的声音虽然听着冷冰冰的,但裴元却从那一点尾音里,听出了一丝丝的委屈之情。
你个小三枚,挺厉害的啊,才几天,竟然能拿捏住陆在野这个妖孽!
等会儿,邢安然这个黑炭脸,怎么跟块木头似的杵在边上僵硬不动,还丧着一张脸,看起来是那么得生无可恋?
邢正嘴角抽啊抽,看似还在房间,其实人已经走了有一会儿了。
他自告奋勇出去买东西,是为了消失在陆在野的视线扫射范围内,而不是为了获得跟他单独相处的二人世界!
啊啊啊!谁来管管他们这群不顾我死活的神队友啊!!
——
三枚的窘况也不遑多让,她感觉自己左脸,快要被陆衎灼热的视线给盯出一个大窟窿,却还是倔强地不看他一眼。
指尖往前一戳,正好戳在陆衎的胸膛上,她重复道:“你也去。”
“顺便给我买几斤大肉饼。”她声若蚊蝇,嘟嘟哝哝用只有自己和陆衎才能听见的声音道。
胸膛被戳中的地方,倏尔一麻,像过电一样从胸腔划过心脏,激得陆衎身子一顿。
眼帘轻垂,掩下眸底深不可见的暗芒,他伸手抓住三枚抵在自己胸上的食指,轻笑道:“行,我去。”
——
将陆衎和邢正暂时打发上岸的三枚,盘腿坐在甲板上,装满蛇胆的破瓷碗,摆在她的面前。
那个叫做石春华的老妪,就躺在她的左手边,黑暗里一双淬毒的老眼瞪得圆溜,凶狠地盯着三枚。
裴元躲在灯火通明的船舱里,时不时探出脑袋,左右张望,就怕一不小心从哪里突然又窜出一条毒蛇来。
夜风呼呼地吹来刮去,裴元心里没底,坐立不安。
过了一会儿,舔了舔唇,他索性起身,将长榻上睡得昏天暗地的八耳,往腋下一夹,随手抓了案上的一只灯盏,瞻前顾后、左顾右盼地快速走到了三枚的身边。
三枚手里捻着一枚五铢钱,正百无聊赖地拨弄着破瓷碗里的蛇胆,见头顶突然罩下一个巨大的黑影,她眼尾一挑,故意学蛇吐蛇信子的“斯斯”声,想要吓唬吓唬裴元。
裴元猛地蹲身,重重地将灯盏放到破瓷碗的边上,哼道:“吓唬谁呢!本世子难不成还听不出人声、蛇叫声?”
“哼!”三枚翻了个白眼,将灯盏移开了一点,“去去去,小心将蜡滴进我的碗里。”
“小气鬼。”
裴元学三枚,也盘腿坐到了甲板上,对着灯光,眯眼努力想要瞅清楚三枚手里拨弄蛇胆的五铢钱。
看到眼睛发酸,他还是没能看出那枚铜钱的奇特之处。
“你拿着铜钱,到底在拨来弄去什么?”裴元最后还是忍不住好奇心问道。
三枚闻言,斜着眼睛瞪着他道:“无聊就陪八耳进去睡觉,我现在没工夫跟你掰扯斗嘴。”
“嘿你个小三枚!”裴元拍了下船板,“说得本世子就像那胡搅蛮缠、不讲道理的混子一样!”
三枚:“呵呵,难道不是吗?”
耳朵不好使,眼睛估计也是个摆设!
盯着瓷碗和她手里的五铢钱看了那么久,竟然没能看出碗里的蛇胆,正在一点一点的消失,变得越来越少!
“你把眼睛瞪大咯,我这碗里的蛇胆,可就剩半碗而已了。”
听她这么一说,裴元一直故意不往破瓷碗里看的视线,终于一点一点地移了过去。
“好像、是变少了哈。”
哈你个大头鬼!
三枚懒得跟他废话,捻着手里的五铢钱,继续拨弄蛇胆。
这时候裴元才发现,被那铜钱拨弄到的蛇胆,随着她左摇右摆的动作,正慢慢地干瘪缩小了起来,最后变成薄薄的一层的类似表皮的东西,粘到铜钱上时瞬间透明,最后像是被那五铢钱给吸收了进去。
就知道这铜板,不同凡响!
裴元嘴巴大张,难以置信地看着三枚:哇,这又是什么厉害的法术!
“你——”
他正欲开口询问这枚五铢钱,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蛇胆的三枚,杏眸瞬间一瞪,突然吹灭了边上的烛火。
她低声道:“嘘!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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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 4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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