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蒙是我们家第一个装了语音系统的机器人,也是唯一一个装了语音系统的机器人。
虽然家里的机器人都能正确执行指令,但是都不会讲话。
莱蒙是妈妈在我四岁的时候送我的生日礼物。
她亲切的称它为——管家一号。
“莱蒙!”我急匆匆地冲下楼,等不及小机器人迷你执行它被设定好的指令——为我拉开椅子——便一把拉开椅子坐在了上面。
迷你显得有些无措,它的两只圆形的金属爪子还半开着,在原地左右转动身子。
它总是这样,反应有些迟钝。
我拍拍它圆形的脑袋,算是一点小小的安慰。
“我的早餐!”
餐桌上空荡荡的,但是上学时间快到了!
“莱蒙!”
我再次呼喊我们家的管家一号,显得有些急切。
以往它总是早早把早餐放在了桌子上,让一切显得有条不紊。可是今天却好像出了什么差错,连准备的校服都是皱巴巴的。
“来了,我亲爱的小主人。”
一个人形机器人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它的表面和家里其他机器人都不太一样,是十分接近肤色的仿真皮肤。五官端正,眉眼分明。甚至连头发都是乌黑光亮。
一米□□的身高也明显区别于家里的其他机器人——身旁呆立的迷你才八十厘米,虽然它真的和它的名字一样迷你,但是家里的其他机器人也不过一米一到一米三而已!
在我看来,莱蒙唯一的缺陷就是走路不太顺畅。从侧面看,就像是网络不太顺畅的视频,时不时会突然卡顿。
但这对它托举装着饮料和咖啡的盘子没有一点影响,它总是能一滴不撒的将你需要的东西递到身边。
“煮粥的锅出了点问题,耽误了一些时间。”
莱蒙一边解释着,一边将早餐摆在了桌子上。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
并快速抄起勺子,将早饭送进嘴里。
恰到好处的温热使粥很快就见了底。
“您的母亲希望我转达一条留言。”
囫囵吃完了粥,我将原本缠绕在一起的油条分开,带着一些谨慎将它送进嘴里。
油条可和粥不一样,不小心一些吃容易被噎住。
“我今天七点回家,有什么想让我带的吗?”
莱蒙学着妈妈平时的语调念出了留言,语调丰富,感情饱满。
可惜它只是装了语言系统,并没有添加面部表情。
我不用抬头就能想象到莱蒙不停张合的嘴巴和没有丝毫神色变化的脸。
带着些诡异和滑稽。
这种情况一般人称之为面瘫。
不过它也不是一般人,毕竟它连人都算不上,只是一堆芯片和金属线。
“双层巧克力蛋糕。”
我鼓着腮帮子努力咀嚼着油条,说出了自己的愿望。
“好的,正在向您的母亲发送信息。”
“发送成功。”
我点点头,将油条吞咽了下去。同时举起手臂,将视线对准表盘。
粉红色的指针上的圆润的心形正摆在八点零五分。
而离最后一班校车的到站时间还有三分钟!
如果按照以往的速度走到站台则需要五分钟——整整两分钟的时间差——这无疑会使我赶不上校车!
我急忙跳下椅子,捞起书包先背在了右肩上,并从鞋柜拿下鞋子,胡乱的蹬了进去。等踩实了,便急匆匆往门外冲。
这应该是我出门最快的一次了!
“路上小心。”
莱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一个念头在脑子里回转,我扒着门框缓了缓速度,猛一转身,跑到餐桌上拿走了最后一根油条。
一根油条可撑不到学校吃午饭。
小迷你还没将椅子完全塞回桌子下面。见我回来,竟又有将椅子往回拉开的趋势。
我拿了油条转身就走,也不停留,只回了莱蒙一句“晚上见”,便冲出了家门。
急匆匆跑下台阶,我将油条咬在嘴里,顺手背上了另一侧的书包。
接下来的两分钟可以说是已经拿出了生死时速了。
万幸,比校车早到了十秒。
我甚至可以稍微整理一下凌乱的衣服和被风吹乱的额发。
虽然此时车站里的其他学生的目光都好奇的聚集在了我身上,但这并不妨碍我继续吃手中的油条。
他们都不过是一米刚出头的人类孩子,目光也不会吃人。
校车来的很快。
这班校车的驾驶员是一个头发已经半白了的大爷,脸上总是带着笑。
我一度认为他认识所有上学坐这班车的人。
但是他从来不说话。
那些对他打招呼的学生,他也只是微笑着点头,不开口回复。
学生们极有次序的上了车。
这个年纪的学生大多会由家长接送,所以车上的人不是很多。
一个男生大步跨着上了校车,双颊绯红,胸腔带着一种特定的频率扩张和收缩,衣领上的红领巾也戴的歪歪斜斜。
俨然是我之前的模样。
男生的视线在车里逡巡了一遍。
我抬头看着他,他的视线立马收了回去,并正了正领巾。
目不斜视地从我身侧走了过去。
应该是在后排寻了一个位置坐了。
我没有继续看他。
可以说我在他从我身侧走过以后就收回了视线。
如果继续看下去我就得微微侧过身子,并将头转向后方。
但是没有这个必要,同时,这样做也没有任何意义。
大家都叫他“星光”,是我的同班同学。
我第一次见他是在两个月前刚搬家过来的时候——出于礼貌是要拜访周围的邻居的。
妈妈带着我挨家挨户的打招呼,而我负责将糕点递给每一户邻居。
星光家就在我家的正对面。
我还记得当时是他的妈妈开的门,他正和他爸爸在客厅中打游戏。
那次我们没有说话,我也还不知道他是我的同班同学。
虽然在班里我们也没说过话。
实际上我在入学的这两个月里很少和同学说话。
我是转学生,因为妈妈的工作变动才搬到这里,转入的是当地的小学部二年级。
班里的同学在一年级的学习交流后早已有了各自的小团体。
虽然这两个月我没交到什么朋友,但我也不介意一个人。反而省去了参加那些杂七杂八的活动的时间——那些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
星光在班里坐在倒数第二排,老师很喜欢他——上课的时候老师总点他名——班里无论男生女生都爱和他玩。
可以说他和他的名字一样,散发着能够吸引周围人和事物的光。
小学部二年级上学是八点二十分,放学是三点半。
班里的老师讲课很慢,同一样东西她起码重复了三遍才继续下一个话题。
今天的课程有语文,数学,英语,美术和音乐。
班里的音乐老师也很奇怪,他不按课本上的课程来上课,反而热衷于给我们听塔塔基塔星的音乐——也不管我们是不是听得懂——听起来就像是不同程度的嚎叫。
班里几个学生还学了七八分像。
众所周知,塔塔基塔星人的发声器官和我们人类并不相同。
说实话,我并不讨厌音乐课,也不讨厌老师上课的方式,但那间教室特制的墙壁总是能让我在结束音乐课以后的两个小时内脑子里全是那首歌的声音。
在老师宣布下课以后我随着人群迫不及待地离开了音乐教室。
在拥挤的人群里我偶尔会突然迸发出希望自己能快点长大的念头,这样就不用总是呆在这个恼人的教室里,也不用遭受音乐老师奇怪的喜好的折磨。
而且塔塔基塔星人的音乐时长往往比一节音乐课要长,这就意味着基本每节音乐课都会拖课!
我甚至有些怀疑这就是校长把音乐课放在最后一节课的理由!
令人头疼的是一个星期竟然有三天有音乐课
——我甚至因此赶不上回家看《艾莉魔女》的开头五分钟!
急匆匆赶到教室——因为老师总是拖课,所以我早在音乐课以前就整理好了书包——背上书包想去赶最近的一班校车。
时间显示那班校车还有五分钟就会发车。
“唠叨虫,你有没有看见我的试卷?”
“是不是你拿了我的试卷?”
“唠叨虫你怎么不说话,平时你不是话很多的吗?”
三班的后门有两个男生推搡着一个小姑娘,不断地质问,带着嘲笑的语气,甚至班里还有几个人在一旁起哄。
我听说过这个小姑娘,她一直被班里的同学欺负。
全年级都知道这件事,老师也出面制止过几次,但是这样的行为却让他们变本加厉的换着法开始欺负她。
“又开始了,明明是自己把作业撕坏了,却去欺负别人。”
“真是,不知道老师怎么不管管。”
两个小姑娘厌恶的语气和不满的神色就如她们讨论的“别人”仅仅是不相干的人,而不是自己的同班同学。
我缓了缓脚步,慢慢地走在三班教室外面的走廊上。
被欺负的小姑娘微微含着胸,双手紧紧将书包抱在胸前,任凭如何被拉扯也不放手。身体被推的有些晃晃悠悠,脸上满是害怕和委屈的神色。
她眼眶红红的,像是哭过了的样子。
班里还没走的同学很多,却没有一个人上前来阻止这场闹剧。
很多人只专心看着书本,整理着书包,像是没有听见,也没有看见。
好像那些胡闹的人的起哄声与他们是两个世界,无形的力量将他们阻隔了开来,叫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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