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场。四楼。

陆山白再次回到厕所的时候，只见最里面的隔间中已没了人，那npc凭空消失。

这让陆山白愣了愣，不过也就只是愣了这么一下而已。毕竟他们是在一个恐怖副本里，多离奇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他又查看了一下厕所，确定了没有别的问题以后，平静地退了出去。

卫生间门口处，卫婷正站在那儿等他。现在他们要去的最后一个地方，是位于四楼中央的电子游戏厅。

在过去的那一个多小时里，他们在三楼的每家店铺里都转了转。门是都开着的，而且店家撤离得匆忙，店里的一切都保持着原先的模样，桌上还放着客人们来不及吃完的饭。

走在这样的商场里，带给人的更多的感受反倒不是害怕，而是一种莫名的孤独的情绪，就好像地球上最后的人类在参观先人的遗迹一样。

他们一家一家地去看，每进一间店都是提心吊胆，生怕有什么奇怪东西闪现在他们面前。然而并没有，他们遇到的尸体都是些被煮熟了的鸡鸭鱼而已，从头至尾，他们遇见的最可怕的东西是盘子里那条死不瞑目的大脸丑鱼。

值得一提的是，走了这么一圈下来，陆山白和卫婷还有些饿了。没办法，有些店家做的菜看上去是真的好吃，在某家快餐店里，卫婷还拨弄了两下桌上的那盘椰奶冰粉。

结果，就在卫婷的手捏住了碗的边沿的那一刻，这只碗瞬间幻化成了一只缺了口的搪瓷碗的样子，吓得卫婷立刻丢开手。

旁边的陆山白也看到了这种异变，若有所思地低下头：

“这意思，应该是不允许我们碰。”

“可是系统不是说了吗，我们有零元购的资格。”卫婷一面这么说着，一面心有余悸地赶忙站远了一些。

对此，陆山白表示，可能是时间还没到。

系统说的是等到游戏开始以后，在每轮间隔的时间里可以自由拿取东西，而现在不过晚上**点而已，安全起见，他们最好不要乱动东西。

这之后，两人愈发谨慎，查完了三楼又拐到四楼，在这儿，开着一家早教机构，一家兴趣班，还有几间玩具店，全是奔着家长的钱去的。

陆山白注意到，在经过那些五彩斑斓的各种玩具时，卫婷的脸色一直很差，眼神也在刻意地避开这些东西。

所以他停下来，特意对身边的人道：

“游戏还没开始，时间也还很早，不如你先休息一下。”

在这个世界里，许多鬼怪并不会真的挥着刀砍人杀人，他们往往是影响人的心神，趁虚而入，所以，玩家的情绪很是重要，这也是陆山白做事情总有些那么跳脱的原因之一。

另一边，面对着陆山白的关心，卫婷也并不逞强，轻轻地点一点头，将她的心结讲出来：

“我曾经做过一个很特别的副本，我进去的时候，队友们已经全都死了，只有我一个人活着。在那时，我得到了系统提示的生路，它说，儿童是缩小版的成人。”

这副本确实罕见，陆山白还没有听说过队友全是死人的情况，而接下来，卫婷所说的后续直接让他后背生出一层凉意。

卫婷说她自己坐在幼儿园门口琢磨了一天，终于弄懂了关键所在，亲手将队友们的头卸下来，再一个一个安在幼儿园里无头小孩的脖子上，缝好。

这便是真正的“缩小版的成人”。

讲真，陆山白看着面前这姑娘斯斯文文的模样，确实想象不出她砍人脑袋的残忍场景，但，在这种世界里，干出这种事来，好像都不算是多么变态的情况。

那次的副本显然给卫婷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自此以后，一看见小孩子的玩具她就心里咯噔一下，而且自从看到了遍地都是队友的尸体以后，她对同伴的死亡变得格外敏感。

她不喜欢孟石所提出的早作死早淘汰一批倒霉鬼的计划，她实在是受够了这种没有意义的惨烈命运。此刻，她抬起脸来望着眼前的陆山白，轻声地问他道：

“你说，当我们在一个又一个副本里活下来以后，会不会变成疯子？”

其实看看孟石就知道了，到了最后，人要不是疯掉，自杀，要不就是像孟石那般，适应游戏适应得过了头。

陆山白也并不清楚最终的自己会变成何种模样，难得地安静了片刻，这时站在他身边的卫婷便笑了一声，忽地有些神秘地对他说：

“我听一位老前辈讲，这里是有最后一关的，如果某些玩家能够完成最后一个副本，我们所有人就都能逃出去。”

这听上去真是好事，能完成最后一关的玩家将是所有人的英雄。但，可惜的是，卫婷说她听到的这些只是传言，老前辈们还说，没人能挑战得了最后一个副本，这是悬在他们前面的够不到的希望。

好了，先不去想这世界悬在他们这些可怜的毛驴眼前的大萝卜。陆山白扭头望了一眼，看向那家电子游戏厅：

“要不要去那里玩？”

终于，现在他们向着那家游戏厅走去。

这地方位于四楼的中央，正对着滑梯。陆山白站在游戏厅前的玻璃围墙那儿，能听到楼下的人的动静，他向下看去，只见慕容乘与孟石已从负一层上来，到了一楼那里，两人正在低声谈论着什么，都是眉头紧皱的样子。

和别的人相比，陆山白与卫婷这时候就算得上快乐。电子游戏厅里的机器照常运行，他们可以从柜台那里摸走一把游戏币，痛快地玩上一场。

但他们还记得自己的任务，只是在游戏厅里溜达了一圈就回到门口。刚好这时楼下的孟石在招手，喊道：

“可以集合了！”

在这次的副本里，系统没有给大家分发手机，所以彼此间只能靠喊话来联系。孟石这一嗓子喊完以后，分散在四处的玩家陆续向着一楼靠近。

五六分钟后，孟石点了一下人数，发现还差两个。

大家便有些担心地扭着脖子看，心说游戏还没开始，不会那两人这么倒霉吧，而就在众人盘算着要不要去二楼找失踪的陈松与贺飞磊时，从楼上的传来接二连三的“卧槽”。

还好，他们还活着，就是看上去有点狼狈。陈松跑在最前面，手里举着一根细铁丝，贺飞磊则跟在他的身后，一声又一声地喊着卧槽，手里拎着一只跑掉了的鞋子。

等他们站在了大家的面前，把气喘匀了，孟石抱着双臂打量着他们：

“二位这是......怎么了？”

说来可敬，他们俩进了那家密室逃脱店。这种地方和鬼屋差不多，危险系数有点高，原本大家是想着一起去的，但贺飞磊腿比较快，他进了密室，开了所有的灯，满怀信心地将陈松也拐带进去。

其实全程真的没有什么事，屋里灯亮着，恐怖指数基本为零。唯一的问题是在他们要出来的时候门锁有问题，陈松找了铁丝来撬锁，在开门的刹那间，假人模特倒在他们面前，被猛然吓到的两人就开始这样狂奔。

听完他们的叙述，别的人都有些沉默，不由得思索起他们俩是怎么在前几个副本里活下来的。

万幸的是最终的后果只是跑掉了一只鞋而已。现在大家可以确认了，二楼也没什么异样。

慕容乘清了一下嗓子，总结道：

“目前一切基本正常。”

但午夜以后这里会变成什么样子，这就是个未知数。

过了一会儿，众人散开，各自保存体力，等待着第一轮游戏的开始。陆山白找到了独自坐在鲤鱼池边的慕容乘，在他的身边站定。

“我看你和孟石上来后有点紧张，怎么，是楼下出了什么事吗？”

虽然孟石宣布负一层也无特殊事件发生，但他们两人奇怪的神情并未逃过陆山白的眼睛，他向来擅长察觉一些细节。

慕容乘倒也不瞒着陆山白，他说负一层的阴气实在是太重，他们俩下去以后，有种置身于坟墓之中的感觉。

于是陆山白了然地点头，也就是说，去了负一层就等于是亲近土地，将身体埋在土里的那种亲近。

要命的是，等时间来到了十一点，当系统宣布可以购买第一轮所需的物品的时候，他们要去的地方正是负一层的超市。

“那里有卖成年人穿的纸尿裤，”提起纸尿裤，孟石的表情有些无奈，“我们得赶紧把东西带回来，第一轮要用。”

嗞啦。嗞啦。当众人一个跟着一个下了楼，这楼里所有的灯闪了一下，亮度变得比之前暗淡很多。

黑夜，真正来临。

*

楼下，在进入超市的时候，大家顺手拿了小推车，有的人边走着边拣了一些吃的丢进去，还有人直接撕开了零食袋子。

不得不说，这种可以随意吃喝的感觉还是挺好的。陆山白早就饿了，顺手从货架上拿下面包，边吃边看着四周。

无人的超市里，背景音乐还在响着，是新年时常会放的好运来。不过，这些顾客们的脸上并没有多少笑意，在来到了护理用品区域的时候，大家的神情就更是凝重。

在这里的货架上，满满当当地放着给老年人穿的纸尿裤，包装袋上还印着老人照片，这会儿放眼望去，看着这么多假笑着的老年人，玩家们胳膊上的汗毛顿时立起。

唐百掀下来一包纸尿裤，捂住了自己的脸：“还好我们女生今天穿的是裤子。”

众人商量过，觉得套在裤子外面就可以。嗯，反正是要一起穿的，要笑大家就一起笑，豁出去了。

跟在唐百身边的卫婷也是无语凝噎，两个姑娘手拉着手，很快就拿着东西去卫生间里穿。

外面，那些男性玩家则还站在货架前，最后是陈松有些忍不住，问大家道：

“怎么，我们还要选一下喜欢的颜色吗？”

那倒是不必了，纸尿裤上要再印上一些粉色的hello kitty，效果只会更惊悚。这时孟石一咬牙，拿下来一包，拆开：

“谁想要？到这里来拿。”

并没有什么人立刻围上来。与之相反的，他们都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浑身上下都写着拒绝。

陆山白朝后一退，刚好挤在了陈松的身边，陈松说来的时候贺飞磊还在担心要不要脱裤子。

嗯，这人真的是对脱裤子有种莫名奇妙的执念，而谈起这个，陈松一扭头，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

“诶，诶？你们谁看见贺飞磊了！”

这下，别的人也都注意到了，起初还在一路混吃混喝的贺飞磊，这时候不见了踪影。

“该不会是不好意思，觉得尴尬，不愿意来吧？”陈松说完以后自己推翻了这一猜测，那家伙那么愿意脱裤子，想来脸皮还是厚的。

可以说，贺飞磊的失踪给了大家暂且忽略掉纸尿裤的理由。孟石让慕容乘留在卫生间门口等姑娘们出来，剩下的人就一起沿着原路返回，找失踪的贺飞磊。

还好，没走多远大家就看到了那人。

确切地说，玩家们首先看到的，是贺飞磊的鞋和脚。

他脱了运动鞋，光脚踩在上面，踮起脚尖，落下，然后再踮起脚尖，整个人的身体随着这样的动作而颤动。

再看看他的脸，在头顶的灯泡的直射下，强光笼在他的脸上，而他的眼睛好像根本不怕这种刺激，瞪得溜圆。

这里是蔬菜区，他就这么站在一堆土豆与一堆生菜卷旁，垂着双臂，踮着脚尖，一晃，一晃。

这时任谁都看得出来，贺飞磊他，绝对是中邪了！

无人尖叫，众人与他保持着一段距离，都很沉默。作为老玩家，在恐惧之余，他们每个人都在想着该如何应对眼前的情况。

后来第一个作出反应的是那位大叔陈松，他抓起一旁的土豆，直接扔向贺飞磊，指望着这东西能把他砸得清醒一点。

在他准备抓起一把豌豆的时候，一旁的陆山白及时出手，按下他的胳膊:

“别砸了，我们不是在玩植物大战僵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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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东云大厦（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