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尽管陆山白在努力地稳住面前的鬼,那“人”仍是一副凶恶模样,对着他身上穿的东西不断发出类似野兽的低吼。
接着,它忽地跃起,纵身向前一扑——
感受到那种逼近的死亡气息的那一刻,陆山白的心中闪过那个困扰了他很久的问题。
为什么新人们会选择穿纸尿裤呢?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只当是那些新来的玩家们被吓坏了,在慌乱中犯下了这种好玩的错误,可是现在,望着那扑来的白色人影,陆山白明白他们为什么人人穿着那玩意儿了。
因为这只鬼害怕纸尿裤,他们以为穿上这个,鬼就会躲开他们,留给他们一条生路。
陆山白不知他们是如何发现的这点,不过陆山白知道,他们的推论,怕是错了!
纸尿裤引起了鬼魂的恐惧,更引起了它强烈的进攻的倾向。
例如,此时。
*
慕容乘怀着一万分的小心谨慎,转完了负一层,上了一楼。
在滑梯前,并排躺着那三位昏迷了的玩家。路过他们的时候,慕容乘总有种瘆得慌的感觉,而他的这种直觉并没有错,就在他走出几步以后,他回头,只见不知何时,地上的三人已睁开眼晴,且都转着眼珠,齐齐地看他。
可以说,他走到哪里,这几双眼睛的目光就追随着他到哪里。
这真是一个“惊喜”的发现,慕容乘心中一凛,本能地张望着,想寻找一个躲藏的地方。
然而一楼是如此空旷,又没有洞可以钻。而且,没过多久,那三个人就起身了,浑身的关节还都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他们拿出了如同丧尸一样的表现,但,站直了以后,出乎慕容乘预料的,那些人并没有扑上来咬他,而是开始……自由活动。
“陈松”溜达着去了电梯那里,对着旁边广告牌上的美食广告发愣,没有表情的脸上却能让人看出愉快这两个字。
在一楼这儿,还有一个汽车的模型,“贺飞磊”去的就是这儿,他甚至还拉开车门坐进去,煞有其事地摸着方向盘。
另一边,“卫婷”蹲下来,在逗弄他们先前带下来的狗。
单看这些人,他们不像是恶鬼,像是正常生活的普通人。
令慕容乘更加没有想到的是,从自动扶梯处,缓缓走下一个白色人影。
他惊惶地扭头去看,见到那本只会在地上爬的“人”,这时竟会行走。不仅如此,他还和以前的“贺飞磊”一样,自言自语地“打电话”。
“爸,妈,我找到工作啦!过年就回去。
我们家熬了这么多年,总该熬出头。”
“哦,我的体检单?可能下周就出来了。”
他这样说着,语气里是难掩的喜悦,接着他走下来,和另外那三人一样,东逛西逛。
慕容乘注视着他,旋即,他仰起头,看见在二楼那儿,正有一个人扒拉着围栏,看着楼下众人。
那是陆山白。从他这个视角来看,楼下的人们就是再普通不过的客人在逛街而已,似乎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只是人间一隅。
慕容乘在陆山白的眼里读到了些许的忧伤的情绪。也许,他是在慨叹这个副本里的鬼魂们坎坷的人生吧。
这画面是有些悲天悯人的味道的。
如果慕容乘没有移开视线,看见了陆山白搭在围栏上的某样东西的话——
陆山白早已扯下了自己穿着的尿不湿,还把它高高挂起来。若是有风吹过,说不定那东西还能迎风招展。
慕容乘:……不愧是你。
此时,听见了动静赶到陆山白身边的唐百也是和慕容乘一样的反应,她看到陆山白把纸尿裤脱了,还赶紧提醒他。
但事实证明,系统是要他们必须犯新人犯过的错,又没有禁止他们修正错误。
当时见恶鬼扑过来,陆山白果断扯下了纸尿裤,如今还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他回头,一边劝着唐百也快点摘掉那东西,一边问她有没有看见孟石。
于是唐百摇摇头。后来,他们下楼去找慕容乘,慕容乘也说没有看见。
好了,这下不用讨论,他们都知道孟石凶多吉少。在副本里,失踪即意味着死亡。
楼下,那些逛街的人已四散开来,只留下他们三个,交流着彼此的发现,而就在大家聊得起劲之时,商场的灯,又灭了。
并且是灭了以后又亮起一盏顶灯,它将幽绿的光投下来,罩在那本就是绿色的滑梯上,衬得它的颜色愈发像是阴间专属风格。
系统的提示音及时响起:
“下一轮游戏开始时间,四点整,四点整……”
像是坏掉了一样,它在反复提着四点整,这让玩家们一愣。
上一轮游戏的结束时间是三点二十一分,现在这是,提前开始了?
除此之外,那一直没什么变化的滑梯,这会儿显现出它原本的模样。
滑梯外是挂着一层未知的肉糜,滑梯口处,则是在不断地流淌出东西,他们拿着手电筒一照,看见那是堆叠在一起的舌头。
实在是恶心之至,天晓得滑梯里面还有什么,搞不好坐进去就是在尸体堆里畅游。
原来真正的考验,在第四轮。
看着这些,玩家们回想起了系统给出的生路:
“请不要坐在污秽之物上。”
眼前这滑梯,确实是污秽之物了。
向来大胆的唐百这会儿都没有忍住,背过身去,不想再看。
慕容乘也是在强撑,他看陆山白还在盯着滑梯出神,就问他在想什么。
其实他以为陆山白是在发呆的,但,陆山白还真的是在想事情。
他指着这东西,问慕容乘:
“你看这东西像不像命运的喉管?”
慕容乘很想说这滑梯倒是哪里像了,不过再想想滑梯里听到的各种人生,他又觉得陆山白讲的话很有道理,接了一句名言:
“嗯,贝多芬说过,要扼住命运的咽喉。”
后面的唐百:?请问你俩在扯什么哲理?
然后她听到,陆山白应和了一声,有些为难地说道:
“掐住喉咙啊……我只掐过老家大白鹅的喉咙,就这一点小小的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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