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凌浩听了安逸杰这话“噗”的一下把入口的水全喷了出来,紧接着就是一阵天崩地裂地咳嗽。
“慢点喝,别着急!”安逸杰看卫凌浩脸都咳红了,也懒得再跟那个什么张经理废话,就把卫凌浩带到一旁的椅子上休息。
“别撒谎了,你们的吉他手不是他吗?”张经理指着卫凌浩满脸的不高兴。
“谁规定一支乐队只能有一位吉他手啊!”严乐时脑子转得快,立刻明白了安逸杰的意思。
“那前些天怎么没见过他?”张经理不死心地质问。
“他生病了,今天病好了,不行吗?”
张经理冷笑着:“是嘛,可我查过资料,破晓乐队从来没有安逸杰这号人。”
“能不能成为我们乐队的成员,只需要满足一个条件就够了,那就是成员们都能接纳他,你们说对吗?”
严乐时看着狄秋和祝小山,祝小山向来乖巧懂事,他看见卫凌浩冲他点头,于是也连连点着头。而狄秋却默不作声,他倒不是对安逸杰有意见,但是乐队吸纳新成员不是个小事,有很多东西需要考虑清楚,首当其冲的就是他再也不想去给地头蛇打鼓赚钱只为多养一个人了。
看狄秋那犹豫的样子,严乐时在他耳边低声说:“你要是不同意就去给地头蛇家孙子的满月酒敲锣打鼓补上这笔违约金吧!”
“对对!你说的对!他就是我们的吉他手,来了十多天了,他这个人啊身体太不行,前些天的一场雪就让他发烧发得起不来床,这不病才好就来演出了,我们还劝他别来再累进医院不值当的,他还死犟,一点不听劝……”狄秋连珠炮似地表态,说的跟真事一样。
安逸杰很是无语,怎么没多会功夫他就成了大病初愈的病秧子,不过他也不在乎狄秋说什么,只是默默看着卫凌浩依然有些担忧的表情。
张经理虽然对他们的话一个字都不信,但是也没有办法证明他们在说谎,只能放弃,“既然如此,那你们接下来的演出最好保持成员稳定,不要一会少一个一会又多一个,显得你们乐队很草率。”
“您放心吧,我们很敬业。”严乐时保持着适当的微笑,眼睛里却全是鄙夷。
被张经理耽搁了好半天,他们匆匆吃过饭就开始为下午的演出做准备,紧张的时间容不得他们再去讨论乐队突然多了一个吉他手这件事,但是自下午演出开始后,卫凌浩就一边盯着他们的演出,一边在心里反反复复斟酌这件事。
虽然他真的很希望安逸杰能加入他们,但他知道安逸杰这么说只是为了帮他们解围。在认识他的这几天里,他看得出安逸杰并不是一个简单的街头卖唱艺人,他的音乐功底相当扎实,既会创作又会唱歌,甚至还懂编曲,在舞台上的表演又展露了极稳的台风,静静吟唱时似悠远夜空广阔又深情,激扬奔放处又排山倒海般撕裂人心,所以“卖唱”极有可能只是他在体验生活,他一定有自己的理想和规划,不可能会突然放弃原本的规划而贸然加入一支乐队,尤其是他们这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乐队。
一天的表演就快结束了,最后一首歌开始前,安逸杰走下舞台来到卫凌浩面前,他的身体遮住了背后的灯光,身影笼罩在卫凌浩的身上,卫凌浩坐在椅子上抬头看他,不知道他走下来要做什么。
“今天的最后一首,《让他走吧》,一起吧。”
卫凌浩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对于安逸杰的这份用心,他很惊讶,可更多的是感激。这首歌是属于破晓乐队的,在他心里有着极重的地位,所以只要他能办到,他都尽力让这首歌的每一次演绎没有任何一位乐队成员会缺席,而安逸杰竟然懂他这份执着。
他笑了,他冲安逸杰点了点头,在安逸杰转身走上舞台的时候,也抱起了吉他随他走了上去。
“接下来这首歌叫《让他走吧》,希望大家喜欢。”安逸杰对着麦克风说完这句话就向右侧转身对祝小山点头示意,祝小山接收到信号后以键盘开启旋律,随后狄秋轻敲鼓槌,加入轻快的鼓点,而安逸杰只是将双手交握在立式麦克风上,并没有要弹吉他的意思,他侧头看着卫凌浩,卫凌浩笑着轻叹了一声,在节点到来时拨动了琴弦。
主音吉他的旋律响起,安逸杰冲卫凌浩竖起了大拇指,卫凌浩其实是悬着一颗心的,如果不是他及时领会了安逸杰的意思,那前奏中的吉他主调就漏掉了,所幸这种事并没有发生。
伴随着前奏的结束,安逸杰带着磁性的声音娓娓道来般响起,在并不是专业演唱会场地的购物广场大厅,他的声音就像自带环绕立体声一般冲进这里的每个角落,冲进每个人的耳朵里,也闯进了卫凌浩的心里。
“看看这世界是多么的大/你的眼中不该只有他/眼泪在迷雾中开出一朵花/让他走吧/看看这世界是多么的大/很多人向你伸手不是只有他/请微笑着沐浴在灿烂的阳光下/让他走吧”
最后一段歌词结束,按照一般的歌曲编排,整首歌会随着一段很短的尾奏停止而结束,可这首歌的**部分并不在最后一段歌词,而是在这段长达一分钟的尾奏。安逸杰唱完歌词就往后退了一步远离麦克风,将身体转向卫凌浩的方向和他一起弹奏着吉他,原本属于一把吉他的solo部分此时因另一把吉他的加入更显震撼,带动地严乐时都用了双倍的力气在贝斯上。
两把吉他对向而响,就像在面对面地交谈,好似多年未见的老友,又像炙热相恋的情人。卫凌浩弹着主音,安逸杰为他和音,四手翻飞,十二根琴弦此起彼伏错落弹动,为这首歌制造了一个前所未有的**。
随着最后一声鼓点落下,全曲结束,全场掌声雷动,人们都在兴奋地喝彩。卫凌浩看着在对他笑的安逸杰,不知怎么的竟突然激动不已,眼眶里都蓄满了泪,安逸杰看见了他眼中的泪光,于是走上前去伸臂勾住了他的脖子把他搂在怀里,在他耳边说:“你很棒!”
卫凌浩忘记了台上台下那一双双眼睛都在向他们投射着各种各样的目光,他窝在那温暖有力的怀抱中,把头倚靠在他坚实的肩膀上,鼻子酸酸的,用沙哑的声音颤抖地说:“谢谢你,逸杰!”
“啊啊啊啊啊!”台下人群中一个姑娘死死掐着自己男朋友的胳膊大声尖叫:“你快看呀他们好帅好般配啊啊啊啊啊啊!”她的喊声似乎让一些人恍然大悟,台下顿时如雨后的池塘一般蛙声一片,久久未停。
安逸杰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卫凌浩的背后放开了他,走到立式麦克风前将麦克风取下,对着人群说:“谢谢,谢谢大家喜欢这首来自破晓乐队的歌。请允许我介绍一下舞台上的乐手,键盘手祝小山,鼓手狄秋,贝斯手严乐时。”他拉了拉卫凌浩的手臂,将他拽到舞台正中,“我们的队长,主唱兼吉他手,卫凌浩。”
“那你是谁啊?”台下有人喊着。
“我是吉他手安逸杰。”
安逸杰说完转身叫过祝小山和狄秋,五个男人并排站在舞台中央,站在明亮的灯光下,站在很多人的视线中,安逸杰对着麦克风大喊了一声:“请大家记住,我们是破!晓!乐!队!”
那天后半夜,严乐时在起床上厕所的时候看到卫凌浩趴在床上哭,他问他为什么哭,他只是摇摇头,并未说什么,可严乐时怎么会不懂,他们的乐队已经很多年没有收获像今天这样的掌声和欢呼声了,他们在这残酷的环境中挣扎,也曾为了生计将尊严踩在脚底,只求能为他们共同的梦想博一丝机会,虽然现在前路依然迷茫,但至少他们谁都不会放弃,希望的火光即便再小,也远胜于无,看到希望的感觉真的很好,他也很想哭一哭了。
严乐时这么想着,竟就趴在卫凌浩的身上也哭了起来,反倒把卫凌浩惊呆了,“你哭什么啊?”
严乐时顿时觉得很是丢脸,胡撸了一把自己泪湿的脸,“老子乐意行不行,都怪你,大半夜的不睡觉,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给老子嚎丧呢!”
“呸呸呸!别胡说八道!”卫凌浩瞪了他一眼,翻了个身给了他一个懒得搭理的后脑勺。
他其实并没有想太多,只是今天在舞台上,当安逸杰对台下的观众逐一介绍他们,又大声喊出破晓乐队时,他的心里满满都是感动,没有别的,只有感动,他的梦想不是只有音乐,更是带着破晓、带着大家走进大众视野,让人们听到破晓的音乐,听到破晓的灵魂,知道有这样几个年轻人在为梦想奋斗,这便是他最大的心愿了。
严乐时去卫生间路过狄秋和祝小山的房间时听见了一阵哭声,他仔细听着,听出了是狄秋的声音,隐约还有祝小山的说话声,“小狄哥,别哭了……”
“小山子,你听好了,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许退出乐队!记住,我们是破晓,破晓乐队!呜呜呜——”
“好,我答应你,我发誓,永不退出!”
严乐时站在门外听了一会就又流下泪来,而此时,卫凌浩呆呆地看着手心里一枚银色的吉他拨片,这枚拨片是那个雪夜里安逸杰遗落在花池边的,他捡到后一直也没有还给他,他看着看着,就又把另半边枕头哭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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