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
夏宝莱看着邓羽清的指名订单直皱眉。
李焰也记得这件事，她的第一单明明比夏宝莱还晚一小时，但坚持要骑电瓶车送夏宝莱去邓羽清家上户。
二人一路沉默，直到小区门口，李焰才扯住夏宝莱：“你要记得我的话。”
夏宝莱点点头——她当然不会跟邓羽清怎么样，因为李焰的故事，她不大喜欢这个女人。
“有什么事你给我打电话，我今天开振动，你打过来我一定想办法接。”李焰拍拍夏宝莱的胳膊：“去吧，也别怕她。”
邓羽清一早就给物业打过招呼，听夏宝莱报出房号，门卫保安没有让她登记，直接开门放她进了小区。
夏宝莱穿好鞋套，踏进邓羽清的家门。
邓羽清家很干净，四个小时的单子她不知道要怎么消磨过去。
一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金渐层朝着她冲过来，小尾巴竖的高高的，左右跳着邀请她陪玩。
夏宝莱不怎么喜欢小动物，也谈不上讨厌小猫咪，只沉默着避开这份热情，然后自顾自戴上手套，提着塑料小桶走向邓羽清家的客卫。
“别擦了，挺干净的。”邓羽清低头玩着手机，走到了客卫门口说道。
“今天只擦烤箱吗？”夏宝莱不想跟她过多废话，问道。
“嗯……先帮我铲个屎。”邓羽清从手机里抬起头，指了指阳台。
阳台上摆着两个猫砂盆，一个手动，一个电动。
小猫很显然还跳不进电动猫砂盆，只能在普通猫砂盆里上厕所。
见有人对它的排泄物感兴趣，小猫又横冲直撞地跑过来，盯着夏宝莱看个不停。
“你跟李焰关系很好啊？”邓羽清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阳台门边，幽幽地开口问道。
专注铲屎的夏宝莱被浅浅吓了一跳，她抖了下肩膀：“是。”
其实没多好，但她要让邓羽清知道——那些事已经败露了，别来烦人。
“哦，那你也觉得我是个渣女？”邓羽清也跟着蹲在夏宝莱身后，问道。
被她蹲在身后，夏宝莱实在没有安全感，她赶紧站起身，将装了一点猫砂的垃圾袋扎紧，快步走出阳台。
邓羽清追在她身后：“嗯？”
夏宝莱心道：不然呢？
但她开口：“邓女士，这跟我没什么关系。”
“哈哈哈。”邓羽清笑了：“你怎么讲话这么官方啊！”
“公司规定。”
“那我实话实说了啊，我觉得你长得还不错，你想跟我处一阵吗？”邓羽清将手里的手机甩来甩去——她手机上缀着一个毛茸茸的挂件，被她甩得活像条在空中乱飞的狐狸尾巴。
夏宝莱看向那个不怎么脏的烤箱，开始给百洁布上喷油污净。
“不说话啊？那我给你打差评了。”邓羽清举起手机，开始找评价页面。
夏宝莱不为所动——差评意味着扣钱和重新回去培训一天，她不大在乎这些。
“哦，你不怕差评？”邓羽清关掉评价页面：“那我约李焰来打扫一次，然后给她差评，就说你害的。”
差评对李焰来说很重要了——她上线之后的好评率还是百分之百，骤然多一个差评很影响她带徒弟和评级，不单单是扣钱那么简单了。
夏宝莱直起身：“不处。”
“你听我说完嘛！”邓羽清显然也不是真的要给差评，她收起手机：“其他的事李焰肯定跟你说过，大差不差就那些吧，你要是愿意，我可以给你钱。”
“不用。”夏宝莱冷淡地说道。
“真的吗？”邓羽清笑了笑：“每个月多几千块呢！”
她走近夏宝莱身边，用拖鞋轻轻踢了踢夏宝莱穿着鞋套的脚：“这个鞋正版的四千多，你这个仿得不错，估计也要千把块钱吧？”
夏宝莱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脚——如假包换的正版。
夏教授不过那种苦行僧式的生活，她的消费跟收入一直很匹配，连带着也将夏宝莱的生活水平拔得很高。
“我自己有。”夏宝莱两三下擦完了烤箱：“还有别的地方需要保洁吗，女士。”
邓羽清脸上忽然浮现出一种索然无味的神情：“没了，那你走吧。”
夏宝莱收拾东西准备出门，又被邓羽清叫住：“等等！”
她只好站住脚。
“李焰把我拉黑了，你让她把我放出来，就说我要跟她道个歉。”邓羽清说道。
夏宝莱不想听她的。
“你要是不说我还是有办法。”邓羽清的手机铃声响起，她对夏宝莱摆摆手，关上门去接电话。
时间才过去不到一小时，夏宝莱抽了根烟，打车回出租屋整理资料。
不多久，李焰就打电话过来，声音很急切：“怎么样怎么样？”
夏宝莱想了想，还是跟她实话实说。
毕竟在邓羽清的事情上，李焰也没瞒着自己。
“她说让你把她从黑名单里放出来，她找你有事。”最后一句话，夏宝莱也如实相告。
“我不会。”李焰很坚定地说道：“她其实根本就看不起我，只是拿我解闷寻开心。”
夏宝莱顿了顿，伸手在平板上记下几个字。
其实李焰是个很清醒的人，自尊感也很强。
“她要约我去做保洁我也会去，打差评我也接受，但我会拒单或者申诉的，你别怕，公司有规定，我不会白吃亏。”李焰继续说道。
是了，在这种环境中，李焰自然是有一身带刺盔甲的，只是没有在她面前露出来过，她从前不知道而已。
夏宝莱心想。
“好，那我就放心了。”夏宝莱说道。
“是的嘛，你看看，还白落了三小时的钱，她就是个冤大头，嘿嘿。”李焰怕夏宝莱心思重，笑着哄了一句。
打完电话，袁秋华上前问李焰：“师傅，这两单结束，我真的可以自己上户了吗？”
不可以也可以了，公司不会让师傅带学员超过两天——那样既耽误给学员派单，每单还要白给师傅发钱，简直是亏本的生意。
“就先这样吧。”李焰也对袁秋华的保洁能力有点怀疑，但还是在软件上给她打了个满分——毕竟袁秋华现在急需要用钱，还是放她先去挣钱才好。
“谢谢！谢谢妹妹！”袁秋华看起来很开心。
“哎，等一下，袁姐！”李焰叫住了正要离开的袁秋华：“袁姐，要是客户明显对你有点不满意，你就把电话号码留下，然后让他们晚点等你下户再联系你，你给他们重新做，知道了吗？”
“好，知道了。”袁秋华点头。
“假如还没把握，就叫上我一起，我经验比你多，两个人也好解决。”李焰继续说道。
袁秋华千恩万谢离开，李焰将电瓶车开得飞快，奔回出租屋找夏宝莱。
夏宝莱还是困得厉害，下户之后又睡了一觉，李焰敲门才将她吵醒。
“你晚上到底上哪里去偷牛了。”李焰看着睡眼惺忪的夏宝莱：“总感觉睡不醒。”
夏宝莱的作息被打乱了些许，调整起来好像有些艰难。
保洁看起来只是做家务，但不知为什么很消耗体力，她自认是个自律的人，但也慢慢被这种疲劳消磨了一部分意志，在困倦来袭的时候往往顶不住，会不顾一切一头栽进梦乡里睡个痛快再说。
李焰又抓着夏宝莱，原原本本听了一遍邓羽清的事，甚至还让夏宝莱学一学邓羽清是怎么踢她鞋子的。
“她们怎么都说你的鞋，你的鞋是什么牌子的？”李焰走到门口，在塑料鞋架上拿起夏宝莱上户时穿的鞋，看了两眼，感觉好像质量是比较不错。
“呃……”夏宝莱走到窗边看向窗外：“姑姑送的。”
穷人也会有几门富亲戚，李焰自己家就有——可惜富亲戚指望不上，她父亲重病，母亲做手术的时候，那些人觉得他们还不起，一分钱都不借给他们。
夏宝莱的姑姑应该挺好吧，贵鞋说送就送。
“你没有要她钱是对的，我看短视频的时候记得一句话，有个王后说，人拿到的东西都有价格，钱也是一样的……这个鞋多少钱啊？我查一下。”李焰很欣赏夏宝莱的骨气，但也实在有点好奇这到底是双什么鞋。
夏宝莱走过来按住她准备扫一扫的手：“是茨威格的《断头王后》。”
“对，对，断头王后。”李焰果然放下了准备拍照的手：“你看过啊？讲什么的？好看吗？”
“**国一个王后的事。”夏宝莱说道。
李焰点点头，过了一阵，又说：“其实学语文也有用，你看，你知道这么多，我却不知道。”
夏宝莱看她没有继续要拍照的意思，便松了口气：“一点点用吧。”
正说着话，李焰的手机连震几下，她低头划开屏幕，好半天才点进微信里去。
袁秋华拉了个群，有她自己、她自己的另一个小号，还有李焰。
李焰有点莫名其妙：“袁姐把她和我拉了个群。”
“有什么事？有什么事？袁姐。”李焰发了条语音在群里。
过了十来秒，袁秋华发来消息：
“师傅，把你带过的学员都拉进咱们群里吧，你学员多，咱们可以一起交流！”
消息发完，群聊名称就变成了：李师学员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