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琉璃飞快冲上6楼，站在602前倒是没有刚才那么激动了。

她突然不知道一会见到观音该说点什么，观音应该还在意看月亮的事情，自己又不能和她直说……

安琉璃心里为难起来，正打算靠墙边用自己对着观音总是不太灵光的脑子思考一番，面前的门被人从里边打开了。

观音只是看了她一眼，转身就往房间内走，不过门到底没关。

安琉璃心头火热，赶紧跟上去，顺便把门带上。

哪知道。

“谁让你把门关上的！”观音转头拿眼瞪她，那双小鹿似的眼睛满是不悦。

她不肯多看安琉璃那张已经变得乖觉可爱的脸，说完依旧背对她，步子也不迈开，只是站在那。

“你在下边丢什么人？”

“好姐姐，好观音。”安琉璃这下是真怕了，怕观音心里对她有了疙瘩，那是一百个月亮摘下来都未必能哄的好了。

哄不好，观音以后或许就不同她说话了，安琉璃只要想到这些心里就发怵，赶紧跑到观音跟前，弯下身子。

“观音姐姐……”

“谁是你姐姐！”

观音只想着她留在登记册上面龙飞凤舞的那十来个名字，还有那几条非得避开十五才愿陪她看月亮的微信。

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股气绕着自己，尤其是见到安琉璃，就更加拧巴。

明明两人好好说上话也不过半个多月。

“好好好，那观音？”安琉璃无奈，站直了身子，侧跨一步好让自己的身影能占据观音视线所及范围，“你……是不是知道我之前去过你们那档案室的事了？”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观音冷笑，晓得是避不开这人，干脆走到沙发边坐下。

窗子开着，楼下人的闲言碎语传上来。

或是说点家长里短，或是抱怨工作。

只是有一声。

“人啊，长了这张嘴是要说话的，心里头有不高兴要说，高兴也要说。谁是谁肚子里蛔虫呢，不说让人怎么知道。”

另外一人估计不这么想。“可是话都说了，那不就没意思了？”

“要有什么意思？”

那人好像还有话要说，不过被一老爷子中气十足的“将”给打断了。

观音余光在这时候下意识撇向了安琉璃。

安琉璃还站在原地，脚后跟来回转着。

“你把鞋换了，脏了我的地。”

观音才按下几分的不悦，一下又涌了上来，眉心多了印记。

“好！”

玄关处的鞋柜上另放着一双拖鞋，挺可爱的，上面印着表情可爱的小狗。

安琉璃换的很快，走了两步发出“吧嗒吧嗒”的声音。

没等观音看她，她就自己先站住了。

那小心翼翼的样子，终是让观音笑了起来。

“所以你到底去档案室做什么？那些古籍……你也有兴趣？”

“倒也没有兴趣。”安琉璃见观音笑了，三两步走过来坐在她对面的茶几上，“我是寻个能救人的法子。”

观音奇了。“什么法子？”

“这法子……你肯定听过，是有慧根者抄录的经文能渡人。”安琉璃老老实实回答，“我是去了好多寺庙问得的。”

“那你往档案室找什么？怎么不在庙里找那些师傅要？”

观音其实没怎么明白安琉璃口中“渡人”是什么意思，但是“有慧根者”难道不是在已经出家的和尚尼姑中更好找？

思绪转过，观音有了个不太好的猜测。

刚才听过的话，到底还是被从窗口吹进来的晚风给吹散了。

嘴长了确实要说话，但也不是什么话都要说的。

安琉璃哪里知道她在想什么，还抿着嘴寻思着怎么解释，眼前的观音就先站了起来。

“你这些事与我无关，不早了，我要休息了，你回去吧。”

她的目光好像一瞬间回到了两人还未熟悉的时候，像是大理石，像是玉石，冷冰冰的，让人望而却步。

“观音！”安琉璃自然是不肯。

“你还想赖着我家不走吗？”观音的声音也冷了下来，“麻烦你离开。”

“我对你绝对不是有意所图。”安琉璃急着表明心意，“我是怕吓着你。”

“吓着我？”观音依旧不肯信她，“有什么能吓着我？还是在你眼里我不过娇柔软弱的人？”

不说这个还好，说起这个曹敬观音更气。

她从小被教育女人要有女人模样，要知书达礼要温文尔雅，不可有大逆不道的作为，更不能长硬了翅膀飞离了生她养她的家。

女人，该是见黑心颤见鬼尖叫。

可是谁规定的？凭什么！

曹敬观音一双透亮的眼死死盯着安琉璃。

“你给我，出去！”

“我不出去！”安琉璃还真没遇见过像观音这样的……人。

她长得好，嘴巴又甜，哪里不逢源。唯有观音，真是那莲台上的菩萨，和世人好像不太一样。

安琉璃之前有心逗她，是想看她笑，好看的人儿笑起来更好看，阳光散落大地百花盛开。

只是逗着逗着，她自己成了百花之中一朵，日日要见那温暖和煦的阳光。

“观音，我如果说了，你别我当骗子。”

安琉璃满是无奈，重重地叹了口气。

观音愣了一下，感觉到她是真的有难言的心事，只是还不肯把架子放下。

“算了，说了你也不信。”

“你！”

“所以我带你去见见。”安琉璃及时开口，“好姐姐，好观音，我的菩萨，你可愿意走下莲台，随我去看看往日看不见的……愁苦？”

这还是观音第一次在安琉璃的眼中看到那般化不开的愁绪。

观音看着她伸出的手，迟疑了片刻，还是将手放了上去。

“去了，就不能后悔了。”安琉璃看着她的手，本能想将其攥在掌心，却不敢。

观音的面色缓和了一些。“你不是喊我菩萨？那我便做一日你的菩萨，菩萨眼里不止极乐净土，看得了刀宅火林。”

安琉璃抓住了她的手。

去见了，就不能再赶我走了。

这话，安琉璃没说出口，藏在心里藏在她逐渐滚烫起来的掌心。

*

两人悄无声息的，一前一后走。

走了好长一段路，观音有些累，却不肯开口让安琉璃停下。

安琉璃注意到，于是放慢脚步，和她并肩。

观音便忍不住拿眼觑她，见她面上依旧有愁容，于是自己抿了唇，依旧跟着。

大概走了有半个多小时，两人到了一处小区门口。

这处小区要比观音住的新一些，依山傍水的，环境不错。

安琉璃：“这里是我住的地方，我和三娘同住，你知道她吧。”

观音点了点头。

她见过三娘，是安琉璃她们部门的人。不过观音记得她看上去没什么大碍，笑声爽朗。

观音问：“是她需要佛经？”

安琉璃继续往里边走。“不是，三娘除了忘不了她那个渣前任没别的，不过现在已经想开很多了。”

她又显出之前在观音家中那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观音见不得，微微皱起眉头。“你要说便说，再这样我就走了。”

“别！”安琉璃都快条件反射了，下意识要去抓的手腕，却看到观音先一把将自己的手收在身前。

安琉璃愣了一下。“走吧，还要往里边走点。”

两人又走了几分钟，走到小区内的一条河边上。

这条河不是人工凿出来的，是活水，水还挺高兴。

安琉璃从自己的小挎包中掏出一根蜡烛和一些画了符咒的黄纸来。

她按照某种方式摆好，又确认了一次时间，等了一小会这才点燃了其中一张黄纸。

这模样说实话挺奇怪的。

也不算晚，大概是晚上九点多，天倒是全黑了，周围也没什么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临近河边，吹来的风要更加凉一些。

说的上阴风阵阵。

观音虽从小被说与佛有缘，还得了敬观音这样的名字，但实则并不信佛，只是保持着该有的尊敬。

饶是如此，她这会也忍不住抱起了自己的胳膊。

她看着安琉璃，咬下嘴唇到底没说话。

安琉璃烧了三张黄纸，周围的温度更低了些。

观音突然觉得自己的眼前混浊起来。那不是景物混浊，而是她自己的眼睛看不清物体了。

这种情况在她很小的时候出现过，庙里的师傅说那是她前世带出来的病根。

观音不信这些，只当是自己病了。

可现在这突然病了，实在有些说不通。

更不要提等安琉璃烧完了第四章符纸后，她眼前景象猛地清晰了起来，那棵她对着的的大树后出现了一抹身影。

身影小小，好看的衣服上染着鲜血。

安琉璃其实一直都关注着观音的状态，立马跨步到她身边，作势就要抬手遮住她的眼睛。

观音却退了一步，目光定定地落在那个身影上。

“她……”观音说着免不得深吸了一口气，“她是鬼？”

那个身影像是听到了她的话，从大树后面飘了出来。

月光彻底隐在了厚重的云中，这地方只剩下几根蜡烛出现的烛光。

那身影是个女孩子，十四五岁的模样，身上穿的是戏服，她脸上带妆，但是没有画完全，在烛光下显得越发诡异。

女孩歪着头看观音，眼中分明是好奇。

“你来带我走吗？”女孩开口，声音沙哑。

看样子观音也不害怕，安琉璃干脆站在一人一鬼之间。

“你看，我真的不是有意瞒着你，我只是想让她去投胎。但是她好像怨气挺重的，找那些师傅来还不知道什么结果。”

安琉璃也很无奈。

“所以你就想找能自己超度她的办法？”观音的一只手捏成了拳，都不知道该不该说安琉璃这人也蛮痴的。

她虽然不信鬼神，但这方面涉猎很广。处理不好，安琉璃只会自找上麻烦。

“你们要带我回家吗？”女孩好像不太能听懂她们的谈话，只是又上前了一步，眼里满是期待。

安琉璃伸手虚空摸了摸那孩子的脑袋。

“她只想回家，我就想着用你抄的那个经文当载体，带着她的魂回家。她家在清河的一个小村子。”

观音问她。“你知道具体做法吗？”

“我拿不到原本，只有你的，我听说……”安琉璃抿了抿嘴。

那天，她也不是真无聊就去给观音表演一段神仙索。是早早地听闻观音的身世，和她那些了不得近乎可以与神明交流的能力。

不过……

观音没等她把话说完，冷笑了一声。“你要我的经书是为了救人，渡人，我就你给你。不过点在没抄完，你周一来拿吧。”

她确实觉得那孩子可怜，可是还有另外一种情绪压在心疼那孩子的心情上。

观音不愿意在这地方多停留，夜深了，见不到月亮她总是不安，身边还没有那只大雁。

她转过身，丢下一句。

“月亮你就陪着她看吧，不必陪我。”

说完，观音就要走。

只是步子刚迈出，她的手腕就被安琉璃一把抓住。

“好姐姐，你在听我两句解释。”

她倒是学乖了，抓着观音的手就不愿意放，绕到观音面前。

“好观音，好菩萨，我确实是为了她来寻你，可是你也看看，我如果只是为了她寻你，做什么非得从长安带那么老些东西给你，还想着逗你开心。”

安琉璃确实是长了嘴的。

“好观音，等过段时间，我把这事忙完了我就带你去长安。真的！”

安琉璃把手举了起来，做了个起誓的动作。

“我发誓，这次，就我们两个去，我买机票！”

“谁要你买机票，你是我什么人给我买机票。”观音按住了她要发誓的手。

那个小姑娘的魂已经跟过来两步，看样子安琉璃和她接触有一段时间了，小姑娘看着有点怨气，但也不算多，更多是想回家的执念。

观音看着那小姑娘略带期许的眼睛，忽得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有多酸，吃一个已经死去的孩子的醋。

抓着她手腕的那只手已经不那么紧了，主人的心意很明显，想松开又不愿意。

“那，那你还要和我一起去长安吗？”

“为什么不去，等我把佛经抄完，我们带着她先去清河，再去长安。”观音终究还是对上了安琉璃的目光。

这人幽蓝的眸子此时成了两个特别的月亮，让观音稍稍稳下心来。她不由得抓紧了手中的四指。

安琉璃的眸子更亮了些。“好，我们先去清河，再去长安。”

有月光在这时悄悄从云层中漏出来些许。

小姑娘见不得月光，往两人之间躲了躲。

她其实长的挺可爱的，抬着小脑袋乖乖地看观音。

观音笑了，伸手在她脑袋上摸了几下。

安琉璃撅了嘴，抓着观音的手按在了自己脸上。

“观音姐姐也看看我，我们周五，来着看月亮好不好？不能让小丫头落了单，怪可怜的孩子。”

没等观音抬眼嗔她，安琉璃忙补了一句。

“我也可怜，观音姐姐怜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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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