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情愫生

秋日渐深,国子监长廊中的杏花落了满地,李昭愿行在其间,头上的步摇一起又一落,周而复始。

去往书阁的路并不远。

很快,在夕阳彻底湮灭之前,她终于见到了那片壮丽的琉璃花窗,昏黄的光打在上面,在屋内烙下一块块绛紫色的阴影。

原来,这便是它的庐山真面目。

当真精妙!

这国子监是天下学子向往的神圣之地,而这片刚刚修葺好的书阁凭借这片奇异的琉璃花窗,在三年后,会因为一首诗,成为国子监的象征。

当年,云隐每每提到此处,也是一心向往。

只可惜,家贫无从读书。

这一世,他该是得偿所愿了吧。

“公主,信鸽回来了!”

闻音从远处匆匆而来。

听着这话,李昭愿顾不得欣赏,急忙抓起裙摆,朝着长乐宫奔去。

急忙离去的她未曾看见。

书阁中藏着的那双眼睛。

*

昏暗的宫室间,宫女鱼贯而入,小心燃起一盏盏烛火。

李昭愿躺在雕花窗棂边的小塌上,就着火光,徐徐打开手中的信封。

神情期许。

鲤县来信,每月一封,日日期盼。

她将手中宣纸展开,可神情却愈发复杂。

泪光在她眼中闪动。

手中的纸仿佛有千斤重。

浓重的墨色洇透了纸面,也穿透了心。

夜色浓重,长乐宫中,月光倾洒在窗棂间,一女子乌发散落,靠在软塌上,神情忧郁,只是一味地朝口中猛灌酒水。

“啪嗒!”

“呼噜噜……”

醉意太深,银壶一下从她纤长的指间脱落,在木板上滚落一圈,酒水一点点淌出,映出天边的月。

“于十一月伊始,娶一书香门第女子,二人永结同心之好”。

“永结同好……”。

“你我的缘分就此尽了吗?”

睡梦间。

她好像又看见云隐了。

只是,这次,他不再属于她。

她看见,他满目柔情牵着一个相貌娟丽的女子,行在二人往日走过无数次的山道间。

他为那女子酿酒。

为她拂去額间的薄汗。

为她奔波在风雨里请产婆。

他的心里有了至真至爱的爱人。

只是,同她再无干系。

心口传来一阵阵绞痛。

“啪嗒!”

蓦地,长乐宫内,木施倒地,塌上的女子也睁开眼。

发丝凌乱地粘在她的面庞。

闻音正将面巾扭去水,看见公主睁开眼,劝道。

“公主,你昨夜饮酒太多,今日不如先歇着”。

她一点点擦去李昭愿脸上的薄汗。

李昭愿尚带着梦魇的迷茫,声线嘶哑。

“不鲤县、我要去鲤县”。

“公主?这……”

“为我备马”。

闻音欲言又止。

她也看到那封信了。

宣云隐究竟是谁?

值得公主那般快乐,又这般难过,难道,是公主的心上人。

从往日的信中她也可以窥见。

那是个穷书生。

怪不得公主要在那偏远的鲤县开一书阁,不收一文,还日赠一饭,原是为那人做的。

可是,鲤县离这里那般远,公主又是如何……

*

城门外,李昭愿戴上帷帽。

她最后看了眼面前的宫墙,像是下定了决心,径直上马。

一举一动,十分利落。

“闻音,你要替我照顾好母亲,我定会早日归来,不必担忧我”。

说罢,她便驾马离去。

闻音担忧地望着远去的背影,不停祈祷那个人可以快些赶到。

京都在南,隔一条波涛汹涌的大江,便是大端朝的北部,那鲤县坐落在极北之地。

而海宴桥则是京都去往北部的必经之路。

一路上,李昭愿都驾马疾行,可就在刚从海宴桥走下时,却见诸多侍卫站在那处盘查。

她心中一紧。

拉了拉头上帷帽,佯装出游,牵马而过。

更当她顺利通过,松下一口时,一道呼喊穿破习习秋风而来。

“阿满!”

是小舅舅的声音,他立在桥间,碧玉发冠歪了些,再不复往日的讲究。

可她不想理会,正欲离开。

“阿满,我要出征了!”

蓦地,她停下了脚步,瞳孔骤然放大。

出征。

这两个字似一把刀,将她缠乱的情绪斩断。

脑海骤然清醒。

长平之战,是长平之战!

这场三个月的战役,看似平平无奇,却是整个祝家倾覆的开始。

小舅舅于凯旋途中,被部属披上龙袍,被逼谋反。

可他一直秉承忠君爱国之志。

岂会真的屈服。

最后竟是负荆请罪独自一人归城,可谋反之罪,当诛。

恰在此时,齐王趁乱联合朝臣、太监清君侧,定朝纲。

阿耶在齐王的逼迫下,下了诏书。

祝家满门抄斩。

往日的一幕幕分明历历在目。

她怎么就这般大意!

这般愚钝!

“阿满,如今你离开京都,再无人能护着你”。

祝无忧虽未言责怪之语。

可李昭愿听着他的话,手中的绳变得有些烫手。

她回头眺望北方,秋风拂过脸颊。

目光里满是眷恋。

三日后,他便要大婚了。

随情,则误了家。

随家,则误了情。

这二者,她都难以割舍。

艳阳下,牵马的女娘解下腕中的绳,失魂落魄地在桥下站立了许久。

终于,她还是踏离了北部的疆土。

身旁枫叶簌簌洒落,徒留一地荒凉。

*

是夜。

焚香酒楼。

红纱靡香间,李昭愿一杯接着一杯。

“女娘,不如让奴为你斟一杯美酒”。

一身着宽袍的男娼从光影里妖冶起舞的众多影子里脱离,一摇一摆走上前来。

李昭愿并不理会。

可他仿佛得了首肯般更卖力地为她斟酒,身子俯落间,露出胸前白花花的一片。

她眼神一瞥,露出一抹笑。

“来,将你的脸放到这烛火下”。

很快,眼前就出现一张浓妆艳抹的脸,媚眼如丝,还不住挑眉。

那张脸上**裸浮现两个大字——勾引。

纵使烈酒醉人,面前的许多变得模糊。

**也从心底一丝丝释放。

可李昭愿终是没忍住闭眼,一把将眼前的脸推入黑暗里。

还说出一句刻薄之言。

“庸脂俗粉!”

说罢,她一把推开眼前的人,摇晃着打开门,在二楼廊间跌跌撞撞前行。

灯笼散出的红光极晦暗。

“扑通”。

她撞到了一人怀里。

一股清爽的气味冲入鼻尖,在这酒楼的糜烂香气里,格外特别,格外熟悉。

是谁?

到底是谁?

李昭愿胡乱攀着男子的胳膊,双手搁在他胸前,因着饮酒脸上泛起红晕,如同一只奶猫,柔顺娇媚,抬起头看他。

他很安静。

幽暗的光影打在他脸上,让她有些看不清,只觉得这鼻子怎么这般挺拔。

她憨憨一笑,

“你长得真好看,怎么不来伺候本宫?”

说罢,她还探出指,欲触碰他的鼻尖。

可男子忽然攥住她的手,似乎有些不悦。

手上传来丝丝缕缕的疼,李昭愿欲收回。

可忽然,一只大手将她的腰攥住。

天翻地转间,李昭愿已然被扔到了一张软榻上,胸口震得生疼。

男子欲走。

雪白的衣角却被一只手拉住。

声线委屈,

“你不要走好不好?”

李昭愿眼睛一眨一眨,脸颊泛红,从榻上起身走向背身而立的人。

情愫肆意疯涨,妄念滔天。

“真像……”

忽然,她从背后搂住他的腰,纤细的手臂一点点缩紧,贪婪地呼吸他身上的味道。

声线无比娇柔。

“我好想你……”

白衣下的身躯不由得一僵。

他俯首,长睫下幽深的一双眸看着腰间那双纤细的指骨,不自觉抬起手掌。

仿佛在看什么珍贵不可得之物。

在触碰的那刻,又忽然收回,指骨紧攥。

脖颈上时不时传来温热的呼吸。

勾得人心惶惶。

良久。

就在男子准备转身之时。

身后的人骤然坠地。

红纱间,男子急忙跪下身,搂住女子柔软的身体。

指尖发丝缠绕。

他看着她瓷白的脸颊,长睫下一双眸再不复往日的克制隐忍,被浑浊的疯狂与思念彻底吞噬,吐出缱绻至极的几个字。

“阿姐……阿姐…我也好想你”。

第二日。

李昭愿于空旷的房间醒来,前夜零星的记忆在脑海闪动,她竟在那国子监李长卿面前失了态,一时心中懊恼。

遂去街道闲逛。

“女娘,女娘,行色匆匆,可是有要事?”

皮影戏摊老板拿着手中的皮影人堵在她身前,拼命招揽,李昭愿绕行,他也绕行,死死堵在身前。

“掌柜的,你究竟要做何?”

“女娘,皮影人你可喜欢?”

“不喜,毕竟它是假的”。

“女娘,假亦为真”。

李昭愿停下步伐。

“此话何解?”

“如若真假皆可解人心结,满人妄念。那还有何不同,人莫要压抑为难自己”。

——人莫要压抑为难自身。

……

从皮影摊离开后,她戴上面纱,去往景阳书库。

这是她费了一年光景打造而成的谍报据点。

三楼。

一白发苍苍的老者急忙迎了上来,她吩咐他去查一个人——国子监李长卿。可那老者素来话多,

“大人,不知您要留以何用?”

李昭愿寒光扫过他,老者立马道歉,待老者离开后,她抚过手中的皮影人,唇角失笑。

纳一个面首。

岂能让你们知晓。

就在她出神时,老者又折了回来,

“大人,书库所控官员中损折了一位,是宴会上那位”。

莞莞类卿,感情戏正式步入正轨。

不装了,阴湿男正式上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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