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泽的精力一直都是未知数。

平时他晚上去酒吧，几点回来不知道，第二天从不冲瞌睡，课间也都在刷题。

他像一个高速运转的机器。

早自习下课，他破天荒的趴到课桌上。

萧明阳摸了下他的额头，对方没动，像是已经进入了深度睡眠。

不烫。

离第一节课下课还有三分钟，他横跨大半个学校去买了杯咖啡。

买的美式，很苦，尽管在萧大阳的文档里美式地位不低，他还是去小卖部买了阿萨姆。

回去刚好打预备铃。

李向泽应该是没听到，还趴着。

也不知道他昨天是几点回来的，萧明阳一阵心疼，没忍心叫他。

直到老头走进教室，他才轻轻拍了拍老婆的背：“老头来了。”

李向泽蹭了蹭自己的臂弯，慢慢抬起头。

萧明阳把吸管插好，递给李向泽：“昨天几点回的啊？”

“四点半，”李向泽接过杯子，“这是什么？”

“美式，”萧明阳拧开阿萨姆的瓶盖放到李向泽面前，“可能有点苦，但可以提神，喝完喝这个……怎么那么晚？”

“老板对象生日。”李向泽尝了一口，皱眉。

萧明阳给他喂了口阿萨姆：“喝这个就不苦了。”

“后面那两位，”老头看着他俩，“上课了啊！”

萧明阳把瓶盖拧好，冲老头笑笑，比了个ok。

第一节课课间，大爷通知今天到高二年级看电影。

师附中每年都会组织一次看电影，中午吃完饭到操场集合，坐公交车去电影院，一个年级一个年级的分开去。

李向泽之前学校也会组织看电影，不过是在操场上支个荧幕，用放映机放，所有人从教室里搬凳子，坐在操场上看。

电影院，他从来没有去过。

从学校到电影院所在商场只用10分钟。

萧明阳挑了个最后面的位置，李向泽会晕车，坐在靠窗的位置。

公交车摇摇晃晃，萧明阳肩头一重，李向泽的脑袋搭在他肩上，睡得香甜。

外头的阳光有点大，他用脱下来的校服外套盖在他的头上，挡住太阳。

没一会儿车到站了，陈秋坐萧明阳旁边，侧头就看他俩靠一块儿：“泽哥还没醒？”

萧明阳点点头，放低声音：“你们先下车。”

“快点儿啊，慢了抢不到座位！”陈秋道。

胡天耀推了他一把：“那你还在这堵路！”

“操！”陈秋往前大跨步，“我快了，怕你追不上！”

胡天耀十分不屑：“就你那小短腿。”

陈秋：“你等着！”

胡天耀：“等着呢。”

两人下车就一路狂奔。

车上人差不多下完了，萧明阳捏了捏李向泽的后脖颈，掀开盖在他头上的衣服，轻声：“到了。”

李向泽在他肩上蹭了蹭，慢慢抬起头，迷茫的望着四周，打了个哈欠：“人都走完了。”

他的眼睛里带着水光，萧明阳看着他眼神不自觉的变得温柔：“嗯。”

电梯人太多，萧明阳带着李向泽从安全通道上去。

电影院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年级组长站在门口，招呼着：“女生先进！男生等一会儿啊！”

他们位置太过靠后，进去已经没座位了，他们找到自己班级所在位置，坐在楼梯上。

电影很快开始，电影片头的人物介绍还没完，肩头一沉，李向泽再次靠到了他肩膀上。

电影院的台阶并不好坐，没有靠背，楼梯与楼梯之间的间隔也不大，两个一米八几的大男孩腿只能屈着。

周围过于安静，除了电影放映的声音，萧明阳全是李向泽的呼吸声，温热的温度透过短袖t恤传至皮肤。

萧明阳往老婆那边挪了挪，让李向泽睡得更舒服一些，还是住手想搂住对方的腰，想了想，最后把手搭到椅子的手把上。

陈秋看了一眼自己椅子手把上了多出来的那只手，又看了看李向泽：“泽哥你生病了？要不坐上来吧？”

李向泽睡得太熟，没听到。

“你继续看吧，”萧明阳小声说道，“没事儿。”

陈秋还想说什么，但被年级组长打断了。

“安静！走之前我怎么说的？在电影院也要保持纪律！”年级组长说道，“我不希望再听到有人讲话。”

陈秋啧了声，靠回椅背。

萧明阳轻轻侧过头，用视线慢慢临摹他的轮廓，电影屏幕反射出的光亮，让他脸上的绒毛更加清晰，目光落至嘴角，那颗小痣显得格外可爱，萧明阳抿了抿唇，喉结滚动，呼吸乱了节奏，幸亏电影院放映时会关灯，不然他满脸通红暴露在公众视野里，要社死。

电影讲了什么不知道，他只记得对方撒在自己颈间的温热气息，以及无限放大的心跳声。

电影结束，他们坐公交回学校，一路上，陈秋叽叽喳喳的在和胡天耀他们讨论剧情，萧明阳没参加，静静看着李向泽。

“精神点没？”他语气不自觉的软下去，声音不大，有一种呢喃的感觉。

气氛有些奇怪。

但李向泽说不出来是哪儿奇怪。

更奇怪的是，这样奇怪的氛围并没让他感到不舒服，他索性忽略了。

“嗯，好多了。”他想想，问：“你手酸吗？”

萧明阳笑笑：“没事。”

他们看着彼此，没再说话。

气氛更加微妙。

李向泽第一次发现，萧明阳的瞳色和其他人比起来淡不少。

他的眼睛和他这个人一样，很干净。

“小明同学！你说是吧！”陈秋突然喊道，给他们俩吓一跳。

李向泽还好，萧明阳直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陈秋！”

他用力去捏陈秋肩膀，陈秋痛得嗷嗷叫：“胡桑胡桑！救救我！”

胡天耀不怀好意的笑笑，伸手去戳他助骨。

陈秋又痛又痒，奋力挣扎：“啊啊啊！救命啊！！！”

李向泽仍然看着萧明阳的眼睛。

很漂亮。

*

回到学校，走读生就可以回家了，住校生自由活动。

现在还没到饭点，李向泽回宿舍补觉，萧明阳拿了几本习题，回宿舍刷题。

一套试卷还没写完，手机铃声响起，萧明阳窜进厕所，接通电话。

“阳阳！听得见吗？！”熟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

萧明阳听到他的声音，就想起不久后他父亲会发生的事故。

是他吗？

“听得见的大伯。”萧明阳回答。

“哎呀终于出来了，”大伯语气愉悦，“上次你成年礼我在山里拍戏，没来得及给你礼物，想要什么随便提！”

肉里有根刺，即使忽略，但疼痛依旧存在。

要让他毫无防备，那根本不可能。

“我想想吧。”

“行，阳阳啊，”大伯顿了一下，语气担忧，“你是不是碰上什么事了？怎么感觉语气不对。”

萧明阳笑了笑：“没事儿。”

“有事要说啊，别自己憋着。”

“知道了。”

电话里传来了另一个人的声音：“萧导！走了！”

“大伯你忙去吧，我也要刷题了。”萧明阳道。

“诶，你要啥记得跟我说啊！别客气！”

“知道了！”

挂断电话，他立马给萧大阳发消息。

【宇宙第一大帅逼】大伯问我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阳】买车。

【宇宙第一大帅逼】那不是更危险了？

【阳】这是给你的礼物，他们两个任何一个人对你都没有恶意。

【宇宙第一大帅逼】既然没有恶意，那为什么会对我爸下手？

【阳】我也不知道，爸去世后第二天，他也自杀了。

【宇宙第一大帅逼】做事总要有目的吧……

【阳】他没有和任何人说过理由，我想问他的时候他也不在了。

【阳】抱歉。

【宇宙第一大帅逼】不用这么说。

【宇宙第一大帅逼】等我找到他，我会问的。

萧明阳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梗着，很难受。

他抿了一下唇，点开和大伯的聊天框。

【宇宙第一大帅逼】车吧。

【大伯】行。

【大伯】阿斯顿?马丁DBR22怎么样？

【宇宙第一大帅逼】谢谢大伯！

【大伯】成年快乐啊，阳阳！

萧明阳把手机扣到桌上，自己趴到桌面上，看着面前的题，却根本无法思考。

鼻子有些酸。

眼前视线逐渐模糊。

“萧明阳。”李向泽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坐在床边。

萧明阳把头埋在臂弯里，声音带着鼻音，模模糊糊：“醒啦。”

他听到拖鞋摩擦地板的声音。

“抬头。”李向泽说。

萧明阳没动：“还没到饭点，等会儿。”

李向泽干脆蹲下来，往他嘴里塞了个东西。

萧明阳含了会儿：“奶糖？”

“嗯，”李向泽揉了揉他的脑袋，“小时候不开心，妈妈就喂我这个，吃完心情会好很多。”

萧明阳沉默了一会儿，蹦出两个字：“谢谢。”

萧明阳还是没抬头，李向泽坐到他桌子的桌沿上，看着他的后脑勺，另外发现他耳朵红的出奇，伸手捏了捏，很软。

手腕突然被对方握住，萧明阳侧过头看了过来，声音里仍然带着鼻音还夹杂着几次无奈：“别摸了……”

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萧明阳眼眶通红，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看起来像只委屈巴巴的小狗。

这样的眼神看得他莫名其妙的有些别扭。

他挪开视线，把手抽了回来，从旁边抽了张纸给他：“擤下鼻涕。”

萧明阳拿过卫生纸，贪婪地偷偷蹭了下对方的手指，抬眼看着对方的反应：“谢谢。”

“嗯。”

萧明阳发现，老婆耳朵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