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岚惟恐生变,飞速套上一件月白袍子,草草梳洗几下,头发也未及打理,便转着轮椅去探查外间情况。只是晃悠了几圈,偌大的内宅居然连一个人影都没有。难不成他们有事出去了?
正思忖间,突然有几道人声自远处外厅而来,他心下一凛,听出有些陌生的声音混杂其中,遂不动声色地隐匿在角落里。
“那便有劳慕容兄了。”一位白衣翩翩的公子低低咳了声,嗓音又干又哑,偏偏又刻意收敛着,尽力营造出温雅的假象,显出几分可怜。但慕容瑜是个铁石心肠的,他沉着脸有些嫌弃:“言重了,不过你情我愿的交易。”
这位公子顿时被噎得没了话,别过脸周身颤颤,仿佛要落下泪似的。这般作态,看得荒岚浑身恶寒,似乎幻视出了话本里的万人迷受。他缓了片刻,这才看清这人的面容。
就见他眉眼如画,似乎是认真捯饬过,却难免带了几分脂粉气,大抵是金银堆里泡惯了的,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他约莫是来看病的,脸颊凹陷,形销骨立地偎在一位老仆身边。
荒岚眯了眼,这老仆八风不动,山水不显,埋头佝偻着矮小的身子。乍一看毫不起眼,可他下盘极稳,气息内敛,抬手间有一种隐隐的气度。这人应是个练家子,有不俗的功夫傍身。
突然,老仆腰间挂着的一小块灰色木牌吸引了荒岚的注意。它造型古朴,可其上雕刻的特殊暗纹他是决计不会认错的。这应当是属于江湖门派的个中翘楚——北望门。
据传北望门是由一百多年前一位被迫卸甲归田的将军所建,彼时北方连年战火不休,他虽不在战场却仍心系于此。是以为了将自己这一身武功传承下去,遂建立门派潜心培养座下弟子。而这些人,在后来也成为了朝廷抵御外敌的中坚力量。
这般舍生忘死的家国大义让北望门的声誉迅速累积到了一个可怕的程度,如此一来,这个门派便迅速在江湖中壮大,甚至能隐隐影响到朝政。而这样的繁荣鼎盛,迄今为止已持续五十多年了。
只可惜,荒岚眼中满是冷意,北望门如今的掌门陈不言,似乎没那么像样。此人长袖善舞,最爱搬弄挑拨是非,自己好从中牟利,且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甚至不知从哪收罗了一堆像他一般的小人,行苟且之事。总而言之,整个门派似乎都被腐蚀了,只是面上还遮掩着一件精美华衣。
这位掌门做过的腌臜事,荒岚闭着眼睛都能数出几件。当然,这也是因为暗影阁接取任务,向来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消息最为流通。
他们来这里,究竟是何意?荒岚蓦然冷了脸,现出几分杀意。那老仆似有所察,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眸猛地扫视过来,可惜他只能看到一方矮墙。
老东西是个有眼力见的,荒岚冷艳的唇角微勾,已经把二人的身份猜得**不离十了。这老仆八成是北望门最忠诚的狗,名为陈拙,人称“灵鼬公”,他武功只能算中上,但极擅潜行隐匿之术,暗地里替陈不言做了不少黑心事。
而这位粉雕玉琢的公子,整个北望门也只能找出来这一个——陈不言的二子陈玉衡。此人是陈不言老来得子,因此被捧在手里如珠如宝地养大,性子极为顽劣骄纵,就连北望门百年声望也掩盖不了他的恶名。
但最出名的,还是当属这位少爷犹好龙阳的事迹。据说他强抢民男的事都干过,只要是被他看上,不被玩个半死是逃脱不了的。
这两位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荒岚忧心忡忡,慕容瑜如今将他们带过来,除了治病外,他不信没有别的企图。现下也只能暂时静观其变了。
就说方才陈拙四下扫视却一无所获后,观察许久的慕容瑜脸色更沉:“这位老丈若不会仔细看路,不小心违了约,还请自行离开。我这里,不治眼疾。”一旁的阿竹更是颇为警惕地瞪着他俩。
荒岚在暗处看得分明,这老头一双三角眼阴毒至极,然而面上却还得赔着笑:“慕容先生说的是,是老朽糊涂了。”
陈玉衡也不着痕迹地剜了他一眼,似乎在怪对方坏自己好事。两方施压下,陈拙哪敢再乱瞟,只好亦步亦趋地扶着他家少爷。一行人直朝客房而去,像是要去他原先住过的那间。
竟是要久住吗?荒岚随在他们身后,一路上只听陈玉衡没话找话,无非都是问些流云山庄的旧闻,或多或少还掺杂了慕容瑜的些许私事,聒噪极了。这明晃晃的试探之意是个人便能听出来,荒岚轻嗤。
一开始阿竹还挑着捡着回答了一些,可将走了一半,慕容瑜就停下脚步,把一个纸包扔到他怀里:“吃了它。”
陈玉衡不明所以,误以为男人关心自己,遂暗送了半天秋波。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慕容瑜半抬着眼,甚至都不愿意往他那瞧。
他不由气馁,这才准备将纸内的药丸服下。陈拙似是仍有疑虑,不赞成地摇了摇头欲伸手去拦。他却兀自护着,不由分说便服下了。
荒岚饶有兴趣地观看着这一出哑剧,只见陈玉衡服了药后艰难地张了张嘴,竟怎么也说不出话了。他求救般转向陈拙,对方顿时暴起,一掌就要劈上慕容瑜面门:“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阿竹立刻把他家公子护在身后,硬是接下了这一掌,二人平分秋色,各自往后退了半步,冷冷逼视着彼此。寂静了片刻,慕容瑜这才悠悠道:“到底没见过世面,不过是哑药罢了,两个时辰药效便能自行除去。”
“不过,”他意有所指,“若下次吵得让我头疼,就不仅仅只是哑药这般简单了。”话落,陈拙还欲上前理论,却被陈玉衡自身后扯住。他摇摇头,满眼都是不赞同。
陈拙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只得收了神通,继续搀扶着自家少爷。阿竹见状冷哼了声,倒也没说什么。把二人带到客房门口,慕容瑜微微颔首便自行离开了。
阿竹守在小院门口,看似留下帮忙,实则更为行监管之事。见二人都进了屋,他便倚在墙头,捏着方才迎上去的一掌兀自沉思。
荒岚无声无息出现在他身后,一双桃花眼亮得惊人。阿竹只觉背后冷风袭来,正要回头去看,却被结实的一巴掌拍在背上。他如惊弓之鸟,好悬没窜起来反打,看到是荒岚才松了口气。
“什么情况?”荒岚下巴微抬,点了点院内。阿竹也实在憋不住了,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全说完了。
原来他们大清早就上门拜访,带了浩浩汤汤的一大堆人,说是为自家少爷看病,实际上更像是砸场子的。见外庄侍卫们不肯放行,竟声称自己是北望门人,意欲强闯。
“莫说是北望门人,就算什么高门贵族也得经我家公子准了才能进。”阿竹啐了一口,“呸!说得那么好听,真以为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
所幸侍卫们也都不是吃干饭的,何况还有一堆在外庄生活的大婶大娘们对着一行人指指点点,纵是再不要脸,也得收敛几分。待慕容瑜密令到了,侍卫们才选了两三人至外厅等候。
见硬的不行,北望门众人才肯服软。阿竹跟着慕容瑜到前厅,就见陈拙先发制人,称陈玉衡得了一种奇毒,需加急诊治,并希望能带他住到内宅去就近治疗。
据阿竹所说,他家公子一开始是并不想答应的,可陈拙一开口便豪掷万金,承诺只要多住一日就在原来的诊金上再加一万两。如此豪横,真令人叹为观止。
荒岚只是心中冷笑,不知背地了做了多少龌龊事才沉淀成如今的财力,慕容瑜也算做好事了,不宰一笔简直对不住这巴巴送上门的钱财。
只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荒岚依旧心有顾虑:“慕容先生就不怕这些人赊账,或是再做出点别的什么来?”
阿竹蹲在地上,双手托腮:“师兄,你可不要小瞧我家公子。他行医数年,积攒下的人脉可谓数不胜数。就像你们暗影阁,还在公子这里求过药,不然当时他怎么一眼便能认出你。”
“嗯?!”荒岚大惊,“之前的回春丹也是从这拿的?”
阿竹闻言撇了撇嘴:“当然不是!我们流云山庄才没有那种东西呢。我记得你们阁主三年前只求了一味药。”
三年前?荒岚不由搜肠刮肚想了一番,还未曾想个明白,阿竹却先百无聊赖地扯了根草玩:
“方才讲到哪了?哦,在说北望门。北望门虽名气大,可我们这里毕竟是京城近郊,天子脚下,谁敢放肆。只要他们敢下手,第二日满城便能传得沸沸扬扬,谅他们也没几个胆子。”
话虽如此,荒岚还是多长了个心眼,打算也做一回那梁上君子,探查一下他们所求为何物,虽说这轮椅有些影响,但探探口风应是无甚大碍。
二人就在此处悄声密谋,突然荒岚似有所感,回过头去,就见慕容瑜正拎着一件厚实鹤氅,衣袂翩然,少顷已近至身前。荒岚才觉出有些料峭的寒意,于是任他不声不响将自己仔细裹起来。
小岚是本书各种意义上的武力值第一,至于小玉,其实他武功一般般,但是平时坚持锻炼,所以身材还不错[彩虹屁]
突然想到了他俩的cp名,玉兰怎么样,感觉相当好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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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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