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视线掠过荒岚长睫在眼下投出的阴翳,陈拙继续不动声色地试探:“只要你肯放我们走,我保证不会再多一人知道。”

慕容瑜倒是先开了口:“此事还有谁知晓?”

“门内只有我与掌门。”

“你在撒谎。”荒岚将刀横在陈拙脖颈上,“若我想得不错,你应是今晚才得到消息吧。”

他用刀尖轻轻在人脸上拍了拍,笑道:“我想阁下还没有搞清楚一件事,眼下是你——在同我们谈条件,也该拿出些诚意。虚与委蛇、拿我们当傻子糊弄可不是好习惯。”

埋藏于心底的秘事仿佛被一击即中,陈拙偏过头去,尽量不去看对方清透锐利的眸子:“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荒岚似笑非笑,于陈拙身上一番摸索,终于在其腰间拈出了那枚白玉坠子。

那白玉做的物件在他眼前悠悠荡荡,晃得人头晕眼花,心神疲惫,就听荒岚扯下了他最后一块遮羞布:“你今夜才动手偷了阿竹这方坠子,哪有时间把这消息递出去?”

陈拙再也不能说出一句话,只能眼睁睁望着那长刀一点点朝自己逼近,明澈的寒光映出他满是惧意的双目,骇得他几欲发疯。

就在这时,另一个身影也悄然而至。慕容瑜抬手卸了陈拙的下巴,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在对方惊恐的目光中旁若无人道:“别担心,这药不会害你性命,顶多就是记忆全失变成个傻子罢了。”

“是啊,”荒岚笑眯眯地又将长刀往人跟前送了送,好心补充道,“你这身功夫,也得尽数废去,总不好厚此薄彼。”

“本来打算放过你们,可谁叫你连这件事都知道,就休怪我们不客气了。”

陈拙瑟缩着身子不断往后退去,只希冀于山庄外的北望门人能及时赶到。可直至脊背撞上冰冷的墙沿,门外也没有任何动静,反倒是内心的绝望已然要将他击溃了。退无可退的他骤然意识到,他的同门们,不会再来了。

“放心,不会太痛的。”随着这句轻飘飘的安慰而来的,是被强硬灌至口中的苦涩汤汁与霎时间便传遍四肢百骸的锥心剧痛。陈拙力竭,终于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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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蒙蒙亮,在如无头苍蝇般四处乱转的北望门诸人中,忽有一年轻后生惊呼起来:“少主,你瞧前面!”众人皆循声望去,就见两个模糊不清的血人颇为狼狈地躺在树丛中,生死未卜。

一众人合围过去,竟觉出那两人正是德高望重的陈拙长老与二少爷陈玉衡,其形容之狼狈,在场诸人无不为之愤慨。

然遗落在他们身旁的,还有一张字条,笔走龙蛇,颇有风骨,其上曰:“北望门今日辱我流云山庄,念昔年与之交好,故留二人性命。”

不知何时,困住他们的迷阵也散了。这些人立即快马加鞭,乌泱泱的一众回了北望门,只恐耽误二人的病情。经门派内医师着手诊治后,得出的结论却让人大吃一惊。

陈玉衡自幼娇生惯养,这次出去也没受什么重伤。除一些破皮的外伤与瘀血外,只后脖颈一处地方青黑发紫,差点伤及经脉。

而陈拙确是元气大伤,不但一身精妙功夫不翼而飞,且醒来后目光呆滞,口不能言,原是脑部经受重创,成了个傻子。此事一出,这消息便如同飞的一般,迅速传遍了门内上下,举众哗然。

陈不言对此讳莫如深,只是五日后,一处隐秘的卧房内突然传出一声暴喝:“混账东西!”随即还伴有茶盏杯碗迸裂之声,作儒生打扮的陈不言双目赤红,俨然一副气狠的模样。

再往里瞧,便是大气也不敢喘的陈玉衡。在听完幺子添油加醋的一番讲述后,陈不言得知了前因后果,实在没忍住便发了脾气。他自觉是自己惯坏了陈玉衡,更无颜面对陈拙,遂下令让陈玉衡禁足半年,不得外出。

如此高高拿起又轻轻放下的虚伪作态,让一旁的长子露出几分讥诮的笑。

众所周知,北望门历来设有四大长老,而今已然殁了一位。其余三位皆来慰问陈拙,只是面上虽戚戚然,心里却是另一番光景,自不必说。眼下他们三人正齐聚议事厅,等待陈不言共谋此事。

然而真正一同商议之时,彼此却众说纷纭,各执一词。素来急躁冒进的惊澜长老主张直接攻入流云山庄,而工于心计的玄镜长老坚持仔细绸缪再行决断。

他们似乎都忘了,本就是北望门挑衅为先。可怜这偌大的门派,竟都是些眼高于顶的,以此可见,日后的衰败之势已成定局。

正厅里一时间僵持不下,就在此时,门外小童来报,称有一黑衣人愿前来献策,陈不言虽颇为惊疑还是将人请入门内......

话说流云山庄自那日陈拙大闹一通后,慕容瑜就谢绝了所有来客,只一心一意又加强了周边固防。百般忙碌之下,亦不忘好生照看荒岚与阿竹。

对此,荒岚啧啧称奇,他没想到,慕容瑜不仅精于医道,对奇门遁甲之术亦有涉猎,并且看样子又长于此技。

相处时日愈久,他愈发觉得慕容瑜此人简直如同宝藏,总在意想不到之处给人以惊喜。

这几日,荒岚脚伤大好,渐渐能不依赖轮椅拄着拐下地了,于是便一刻也闲不得,虽只是慢吞吞挪着,外庄内宅竟也被他窜了个遍。但最常做的,还是跟在慕容瑜身边。

不说其周身的药香已叫荒岚心旷神怡了,平日里他举手投足亦是张弛有度,一举一动皆赏心悦目,不消多看便觉心中宁静。

是以荒岚一路随着慕容瑜,眼见对方不是梳理药田、熬制汤药,便是忙于造饭、整理内宅等杂活,整日里忙得脚不沾地,却丝毫不见疲态。他因此时常疑心,这一身好皮囊底下,怕不是钢筋铁骨铸成的。

他虽天马行空,但对自己那几斤几两的本事心知肚明,也不欲出手相帮,免得给他添乱。可时日一长却又难免无聊,慕容瑜遂经常挖空心思,用手边常见之物为他做些好玩的。

二人的相处模式渐渐成了这样:常常是慕容瑜在一旁兀自忙活,荒岚则在另一边摆弄那些从未见过的稀罕物件,并静静观察着他,倒也显得平静温馨。

如此过了几日,荒岚不必多说,日日好转。就阿竹来看,自家公子脸上笑模样也多了。若放在以前,慕容瑜虽然不是那冷若冰霜、不近人情的性子,但也素来清冷自持,与人总隔着一层无形的薄雾,温和有礼,却难达心底。

现下那温润的笑倒是更鲜活了几分,莫非这便是情之所至,一往而深,竟能将一个人改变至此?阿竹难得搜肠刮肚文雅了几句,荒岚却冷不丁自他身后偷袭,见将人吓得一个趔趄才觉满意,不由伸手在其背上轻抚几下以作安抚。

阿竹还欲畅想自己的心上人会是何种模样,一被打断顿时也没了心情。正彷徨间,却听侍卫来报,说是北望门又遣人来送了些东西以作赔礼。

姿态倒是放得很低,荒岚嗤笑一声,他可不信对面能有如此虚怀若谷的气量。一刻种后,他与慕容瑜、阿竹二人齐聚屋内,皆是若有所思地盯着眼前这以精美玉匣包装的百年人参,成色极好,绝非凡品,是市面上不常见的硬货。

其上还附了一封看似情真意切的致歉信,虽有四五页,但粗粗读来,尽是些陈词滥调之流,看起来眼花缭乱,通篇只重复了一句话:“北望门上下,深感歉疚。”

竟能舍下脸面道歉,真是奇也怪哉。荒岚还欲思虑对方是何用意,就见慕容瑜已经命阿竹将那人参存入药库妥善保管,不由奇道:“慕容兄难道不好奇北望门意欲何为吗?”

“左右也是送来了上好药材,我若不收岂不暴殄天物?”慕容瑜顺带为着荒岚理了理衣襟,镇定自若极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管他有何计较。”

荒岚见他如此,也放了心,拊掌笑道:“倒是我愚钝了。”他今日拄着拐走了太多路,硬是叫慕容瑜按着坐在了轮椅上。待此事告一段落,慕容瑜便要去屋后的药田那边,顺手也把他带上了。

天公不作美,前几日还艳阳高照,如今却阴沉沉的,带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之感。慕容瑜换了那身碍事的长衫,拎着把锄头,正要将田间长势正好的药物打理一番。

霎时间却狂风大作,吹得荒岚双眼都睁不开,慕容瑜前些时日为他编的草蚂蚱也不知被刮去了哪,荒岚实在舍不得,直起身就要寻找,却被慕容瑜不由分说摁在轮椅上,推着他飞快躲在了屋檐下。

他们才进去,黑沉的天就发了怒,瓢泼大雨不要钱似的倾盆而下,不时还有隆隆的冬雷自天边滚滚而来,让人心惊肉跳。不远处还有农家人惊慌的喊声,想来是晾晒的衣物都被淋湿了。

慕容瑜原先的计划作了废,只得带着荒岚回了室内。既不能外出,荒岚便歪在那榻上看话本,除此之外,二人时不时也会下棋来解解闷。可惜荒岚对此道学艺不精,遂通常都以他的落败而结束。

这般过了两三天,山庄内众人依旧有条不紊地生活,可大雨却丝毫不见停止的迹象。某天夜里,一声尖利的长啸打破了寂静:“不好了!大水决堤了!”

吓死我了,差点没赶上今天的更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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