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日月节

虞渊的身躯一僵,他虽闭着眼睛,但却能感受到谌荧轻柔的指尖划过他的脸庞,带来的炙热与惊心动魄。

虞渊想睁开眼睛去制止她,但鬼使神差的,他却迟迟没有睁开眼睛。

空气中,泛起一股香甜的气息。

谌荧只觉这个香气中带着甜醉,让她整个人十分放松惬意,有股飘飘羽然的感觉。

她听见虞渊叹息一声,睁开了眼睛。

谌荧的手正虚贴在他的眼睛上,但她没有被人发现的羞窘,只觉心中欢喜,不由绽开一个嫣然婉曼的笑。

“师尊,你醒了。”

虞渊的手抚上她的脸庞,正要往她眉心处一点,帮她解除惑香对她的影响。

但谌荧一接触到他的手,就只觉如同依偎上一块沁凉的美玉,稍稍消除她心中的躁郁与灼热,她舒适地发出一声喟叹,将脸紧紧地贴在他的掌心中。

但听到她的声音,这只手蓦地离开了她的面庞。

谌荧不满地追逐着这丝清冽的凉意,重新将脸贴在上面,并牢牢地禁锢住。

而这时,一声轻笑传来,带着无奈道:“几时变得这么霸道。”

这声音温润清雅,但却似一把火,重新点燃谌荧心中的躁郁。

她突然直起身,双手托住虞渊的面颊,清湛澄莹的双目看向他。

二人的面庞只有一拳之距,气息纠缠,一股旖旎在二人之间升起,让他们都不由脸上染上薄薄的晕红。

虞渊的视线不由落在谌荧的唇上,她的唇像一朵玉软娇柔的花朵,带着一股柔软和甜蜜,他的喉咙忽地变得异常干涩。

他不由闪躲她濯濯的视线,而这时谌荧突然凑了上来,迅速地吻了他。

这个吻一触即离,却让虞渊全身不由一阵战栗,竟沉溺其中。

他不由想要追逐上去,但身躯一动,他蓦然惊醒,心中难以相信。

他想要拂开谌荧的双手,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竟双拳紧握,紧紧贴伏在身侧。

“你,你。”他看着她,心中茫然,不知要说什么,竟住了口。

而一开口,他才发觉自己的声音沙哑。

而此时,谌荧眼神弯弯地回望他,语出惊人道。

“师尊,你看起来很想亲我。”

虞渊的心兀地剧烈震动,他眼中有一瞬被拆穿的惊慌和错愕。

可不待他的心神平复下去,谌荧又继续幽幽地说道。

“师尊,我也想亲你。”

“师尊,我心悦你。”

这四个字仿若重锤敲击,让他的清醒和理智统统瓦解,就如同在沙漠中快要渴死的旅人,突然获得了一杯蜜水。这甜蜜和如愿以偿的满足,让他突然想就此沉溺,什么也不去思考,什么也不去做,就这样和她在一起。

这个结果像一个散发着甜蜜香气的蜜果,让他想要去追逐,想要去占有。

“小荧,我也心悦你。”他也梦呓般喃道。

反正,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将她当成自己的徒弟,只是把她当成······当成一件工具。

虞渊蓦地清醒了过来,他神色也陡然变得冰冷。

尔后,谌荧只觉颈间微微一痛,眼前一黑,陷入到昏睡之中。

虞渊静默几息,刚才的悸动,已经像潮水一般,快速退去。

他收回在谌荧颈间的手,扶着她的肩膀,将她放置在床上。

他伸手一抓,两个人就被他抓在手中。

他双手扣住他们的喉咙,不断收紧手指,直到他们口中溢出鲜血,气息奄奄,才松开手,任由二人跌坐在地。

这二人,一个是柳眉细腰,甚是风流妩媚的女子,一个则一副身量奇长的骨头架子。

他们跌坐在地后,不敢有丝毫耽搁,马上单膝跪地,口称:“尊上。”

虞渊转身看着他们,释放出强大的威压,压得他们深深得俯下身,五脏六腑都在这股威压中被碾碎。

鸦女七窍中瞬间鲜血涌出,骨魔堪比金石的骨头,也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二人瑟瑟发抖地趴伏在地上。

他看向那位女子,神色阴沉地问道:“鸦女,理由。”

“尊上,我释放惑香,”鸦女妃璱的喉咙肿胀,痛苦难耐,颈部还留着那股濒死的窒息感,但她不敢有迟疑,立刻回答,“是因为······”

她眼神不由飘向骨魔,急中生智道:“牢不愆让我做的。”

虞渊冰冷的眼神看向牢不愆。

骨魔牢不愆膝行上前:“尊上,确实是我。您久未回教,属下和妃璱都很担心,便出来寻找。刚找到您,就看见谌荧眼神诡谲地盯着您。

我们担心您收的弟子对您不利。所以,我就和妃璱商议,由她释放惑香,以此来看清楚谌荧对您,有没有存祸心。”

“看清楚了吗?”虞渊低头看着他,双眸暗沉阴晦,语气平淡,喜怒难辨。

想到刚才二人的情形,牢不愆恨不得自己马上眼盲智昏,从未知晓过刚才的事。

他顶着虞渊暴戾的目光,硬着头皮道。

“刚才属下只顾和鸦女斗嘴,什么也没看见。”

他又抬头觑着虞渊的神色,作一副忠心耿耿的样子说道:“不过,在惑香的蛊惑之下,尊上的爱徒都没对尊上不利,所以,属下认为,她没有任何祸心。”

“既然清楚了,”虞渊声音犹如凝实的冰刃刺向二人,“还不滚!”

二人正要走出后窗,忽听到一个低沉,但杀意难掩的声音。

“没有第二次。”

二人一起转头,正对上虞渊森然的目光,牢不愆一瞬间差点魂飞魄散,忙不迭地离开了。

鸦女妃璱狠狠地擦去眼角的血泪,不满道:“尊上,这么凶干什么?”

牢不愆叹了口气,无奈道:“我的姑奶奶,你说你,来找尊上就来找吧,你做什么释放惑香?这下好了,窥伺尊上隐秘,差点把咱俩送走。现在好了吧,灰溜溜地滚回来了吧。”

“你闭嘴!”妃璱神情凶恶地斥道,“我这么做自是有我的道理。”

“什么道理?”

“你别管。”妃璱神色由怒转冷。

牢不愆也不去深究,只是耐心劝道:“以后别莽撞行事了,我们不是尊上的宝贝徒弟谌荧,再行事不当,他真会杀了我们的。”

“他不会,”妃璱看着他,倔强地说道,“尊上救过我,他不会杀了我的。”

她加重语气,又重复了一遍:“我就知道,他不会杀了我的,就像这次。”

而且,她心中委屈地想,我也不想做什么,我只是看你对她太过煎熬,想让你如愿以偿。

她突然转身,瞬间化作一只漆黑的乌鸦,一头飞入黑夜之中。

“妃璱,你去哪里?等等我。”牢不愆立刻起身追上她。

“别跟着我,我想要静一静。”

···

在二人走后,虞渊神色茫然地立在原地,怔忪地看着谌荧。

待他回过神时,他的手已经抚上她耳后的一小块血迹上。

虞渊像被烫到一样,快速缩回了手,他突然不敢再看她。

他离开床前,在房中无意识地转了一圈,又觉得这房间中太过逼仄,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他转身走了出去。

谌荧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她有些落空的惝恍和迷离,只觉好似做了一场“含春美梦”。

众人在客栈大厅齐聚,几个宗中的女弟子叽叽喳喳地说这话。

见谌荧出来,摇着她的手说道:“谌师姐,今日就是中州的日月节,朝京城中很热闹,我们都想去看看,你能和仙君说一声,我们明日再启程吗?”

厌鬼都已经抓住了,谌荧也是无事一身轻,想着弟子们都劳累了半年了,玩闹一日,放松一下也好。

正巧这时,虞渊从内走出。

弟子们都忙向他施礼问好,他颔首道:“不必拘礼。”

谌荧迎上去,她的眼睛不由瞟向虞渊因说话而张合的唇,她不由被一烫,匆忙扭转视线,脸上泛起一阵热意。

她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子,将弟子们的想法说了,尔后,问道:“师尊,可以吗?”

她因转过头,所以没有看见,虞渊看向她后,也调转到一旁的视线。

“可以。”虞渊的声音有些冷然,像含着冰霜冷雪。

谌荧闻声,不由回转头,看向虞渊,却见他已经大步向外走去。

···

日月节是中州的最大节日,之前被称为孟兰节。

而之所以改名,和樾飞光的父王,当今中州王樾灵绥有关。相传当时的王后有一日梦到天上日月双悬照耀,尔后,争相入怀。次年的孟兰节时,当今中州王和安国公主就出生了。

谌荧同薛惊蝉,以及其他的女修走在朝京城的街道中,两旁的小摊上有很多的簪花在售卖。

薛惊蝉好奇地问道:“怎么都是卖花的?”

一个女弟子闻言,不由捂嘴笑着道:“是因为凡间的青年男女会在这一天,用送簪花来偷偷表明心意,若对方接受了你的簪花,就代表接受了你的爱慕。”

她拿起一支花朵成心形、成双成对的簪花,说道:“这种花被称为‘玉女思君’,顾名思义,是女子拿来去见她心仪之人的花。”

她又拿起一支粉白色、灼灼其华的花:“这支则是‘君子好逑’花,就是通常男子拿去见女子的花。”

看着几人脸上均是一片绯红,她眼珠转转,又道:“不过,要是没有心仪的人,也可以买来戴着玩。”

众人这才脸上的热意稍退,她们向街上看去,果然男男女女手中有着各式各样的簪花。其中也不乏一些头发花白的老者,头上戴着“玉女思君”,或是“君子好逑。”

她们顿时都来了兴趣,你推我搡,嘻嘻哈哈地在小摊上买了几支花。

想到那一场似真似假的“含春美梦”,谌荧也忍不住买了一支“玉女思君”。

她手抚过绯红色的花瓣,心中浮上羞涩,双颊间布满娇羞的红意,眼底神波闪动,似含了一汪盈盈春水。

到了夜间,谌荧将簪花收入储物袋中,刚推开门,就看到樾飞光等在门外。

“好师妹,今日是我父王和姑姑的寿辰,我想邀请师妹与我同去中州城。”

“抱歉,樾师兄,我今日有事。”谌荧直接拒绝。

樾飞光定定地看着她,尔后,强笑道:“无妨,师妹,下次再邀你同去。”

谌荧微微颔首,从他身边走过。

樾飞光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心中涌上苦涩:自从五年前谌荧受伤之后,他们二人之间不知为何,就出现了隔阂。

自此之后,即使谌荧也进入了内峰,但她一直闭关修炼,二人日常的交际却几乎没有。

这一次一起来朝京城,反而是他这五年间,第一次与谌荧再次相处。

他迫切地想做点什么,来改变二人之间的这种情况。

谢听肆在中州王宫见到樾飞光,看他神色不乐,不由关切道:“怎么了?是此次朝京之行不顺利吗?”

樾飞光闷闷地摇摇头,忍不住叹口气道:“很顺利,归藏仙君也在朝京城中。”

“哦,”谢听肆闻言,笑道,“那正好,祝寿结束之后,我们一起返回朝京城。我已经修书给虞师兄,正准备为你去提亲。”

“提亲?”樾飞光剑眉皱起,“师尊,你为何不先和我说一声?”

谢听肆定定地看着他,笑道:“是去商定你和‘好师妹’之间的亲事,原来,还需要和你先说一声?”

尔后,他揶揄道:“好,既然你不同意,我正好省事,要不然还得厚着脸皮去为你求娶。罢、罢、罢,我这就给虞师兄发讯。”

明知师尊只是玩笑话,但樾飞光还是忍不住拉住他,半晌,他才神色不自然地说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一切全凭师尊做主。”

他心中涌上一股难抑的甜蜜和激动,脑海中更是浮想联翩,但突然想到这些年与谌荧的关系,樾飞光的心头又掠过一丝阴霾:万一谌荧不同意,二人之间的关系会不会更糟糕。

但最终还是,能同谌荧在一起的快乐远景占据了上峰,他依剑站在师尊身后,扬唇一笑,双眸中是张扬与坚定:但不破不立。若不把心意表明,自己可能更没有机会。

谢听肆看着他的唇边按耐不住的笑容,微微一笑,并不揭穿。

他看向第一宗,多日因师尊即将要历劫的忧虑,终于消退了几分:若飞光和谌荧的亲事能成,那么虞渊无疑将成为了飞光最强大的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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