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耀仙尊看着他们，继续说道。

“在此方世界中，轻清的灵气自东而生，这些灵气经过世间万物的吸收，穿过他们的身体，带着里面的恶念、秽物和**，变成重浊的秽气被释放出来，最终沉没到极西之地。

但第二日，这些轻清的灵气又会自东而生，这些重浊的秽气又会自西而沉。”

“而完成这种两种气体转化的，”说到这里，他的眼中闪出濯濯的亮光，“就是此处。”

“在这里曾有一枚地核，我们将它称之为‘大地之心’，她就像此方世界的母亲一样，将浊气进行净化，重新变成清气，再释放到地面，供养万物生长。”

“但是，”九耀仙尊愉悦怀念的神色不再，而是变得阴鸷，他的眸光冷凝了下来，“有一天她被一位修士盗走了。

他窃取了大地之心，并把它炼化成法器，依靠这枚法器，他渡劫飞升，离开了此方世界。”

谌荧的双眼不由睁大，她已经想通了这一切。

这名修士盗走大地之心后，浊气不能再被净化，它们在极西之地越积越多，变成恶煞之气，而且更糟糕的是，它们渐渐生出了神识，变成了一种怪物，一种吞噬万物的怪物。

果然，接下来九耀仙尊说的话和谌荧心中想的一样。

狭缝外的众人听完九耀仙尊的话，都不由面露沉思。

九耀仙尊没有在意他们，继续说道。

“你们应该已经发现，这些生了神识的怪物，你们打散了它的神识，它重新又变成一股恶煞之气，飘于空中。

但很快它又会重新凝聚，生出神识，变成怪物，继续吞噬血肉，危害世间。

而它们之所以不能彻底消除，是因为它们不是一般的恶煞之气，而是混杂着万物体内恶念、秽物和**，从地壳中生出的天地浊气所化成的。”

众人的面色都沉重起来，因为这正是他们之前在对付厌鬼时，所经历的事情。

似乎被束缚的很不舒服，九耀仙尊的身体抽动起来。

干枯的白发凌乱地散在他的面颊，让众修士都看不清他的神色。

见所有人都看着他，九耀仙尊笑了几声，这笑声低沉嘶哑，像喉咙中含着砂砾一样，令众人心中都有些悚然。

“年纪大了，受不住了，得伸个懒腰，疏松下筋骨。”

众人默然无语地看着他在狭缝中，像只蚕蛹一样蛄蛹着。

良久之后，这种抽动才停了下来。

九耀仙尊接着说道：“而且对于这种怪物，更可怕可以说是，旧的还没有除去，新的又生出来了。”

“我记得，那段时间并不是很久，”九耀仙尊边回忆，边说道，“整个世间就都是这种怪物了。

当时，几乎所有的凡人都被吞吃了，而且随着吞吃修士，它们还变得越来越强大，越来越聪明。

它们能伪装，会隐藏，你根本不知道你身边的人是人，还是一只弑杀的怪物。

那段时间，人人自危，仙门紧闭。

凡界中一片荒芜，天空永远是灰暗的，走到哪里都是万物寂无，没有虫鸣，没有人声，土地上寸草不生，仿佛一切生命都从世间消失了。”

他停了下来，陷入深深的回忆中，很久都没有说话。

良久之后，终于有人忍不住问道：“仙尊，之后呢？”

这个声音打断了九耀仙尊的沉思，他抬起头看着狭缝外的人，神色重新变得冷然、沉静。

他说道：“之后······，之后罗天王就出现了。

当凡界的一切都被吞噬后，这些怪物开始互相吞噬，到最后，它们中出现了最强大的那一个。

我们之前将它们称为怪物。而这个最强大的，自称罗天王，将这些怪物称为罗天，设置一百零八个大、小罗天，将所有罗天管束起来，为了能够让自身更强大，他们向仙门发动了攻击。”

众人听到这里，都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一名修士声音打颤说道：“到最后，竟是这样吗？那我们还能活吗？”

而谌荧一路听下来，则是在心中思忖：为什么这些天地浊气，能一步步进化，最后竟然同人一样？

突然，她灵光一闪，想到她参加九皋会时，应对厌鬼的情景。

想着当时的情景，她无意识地说道：“轻、浊之气同出一脉，人同厌鬼也是同出一源。”

这声音虽小，却被九耀仙尊捕捉到了，他不由大笑道：“大善！这位小友真是聪慧。人和罗天，的确同出一源，甚至可以说是一样的。”

这一句话无疑像一枚惊雷，在众修士中炸开，各种议论声顿时响成一片。

“人和这种食血肉的怪物怎么可能一样？”

“真是无稽之谈，荒谬至极。”

“对啊，仙尊您确定吗？”

九耀仙尊冷然地看着外面议论纷纷的众人，待这些声音沉寂下去，他才说道。

“小友，你能否告诉我，你是如何想到的？”

谌荧本不想回答，但见众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其中九耀仙尊的视线最令人难以忽视。

她顿了下，慢慢说道。

“我听您说到，通过大地之心，天地浊气可以转化成天地灵气，那么这就说明它们虽是对立，但却是同出一脉。”

见九耀仙尊轻轻颔首，谌荧继续说道。

“我曾参加过一次九皋会，在当时的秘境中，我利用秘境中虚构的修士假身来封印厌鬼，就是因为想到灵气与浊气相对、却同脉。”

说到厌鬼这两个字时，谌荧看到九耀仙尊的双眸望了过来，含着些许责备，她不由改口道：“封印过罗天。”

九耀仙尊这才微微一笑，问她道：“封印罗天与二气同脉有什么关联？”

谌荧解释道：“我当时是认为，既然这两种气体同出一脉，那么我们的身体能够储存灵气，也就能够储存恶煞之气，因此，才利用人的身体去封印它们。”

“但现在想来，是我颠倒了因果。”她神色有些迟疑地说道，目光下意识地想向师尊望去。

但还未等她的视线投向虞渊，就听到九耀仙尊笑着问道：“哦？为何？”

这一声不仅拉回了谌荧的视线，也将众人的目光都拉到了她的身上。

谌荧不好去看师尊，只能继续解释道：“因为灵气能化人，浊气化罗天。既然两种天地之气一脉，因此两种气体所化的事物也是同源。

而我们的身体能储存这两种对立的天地之气，不是出现两种对立的天地之气的果，而是它们因。

天地灵气经我们的身体，转化成天地浊气，所以天地浊气也能进入我们的身体，转化成······”

谌荧说着说着住了口，她的神色蓦然变了。

但此时，九耀仙尊的脸颊却高高拱起，嘴角咧开，哈哈大笑起来。

不知为何，谌荧从这笑声中察觉出一股浓浓的恶意。

只听见九耀仙尊笑着高声道：“妙啊，妙啊，你竟然只用短短几天，就想到我们花费十几年才想到的事情。”

说完后，他脸上的笑容消失，深陷的双眼中透出浓浓的阴鸷：“好，我现在就告诉你们，消除罗天的方法。”

谌荧突然感觉到一股深重的悚然，她不由失声喊道：“不，不要说。”

但已经来不及了，九耀仙尊眼中是沉沉的黑暗和浓厚的恶意，他仿若一个来自深渊中的恶鬼，声音缓慢却清晰地，一字一顿地说道。

“就是用人的身体来净化它们。将天地浊气转化成天地灵气！”

谌荧怔楞地站在原地，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蓦然地想起久远之前，久远到她刚刚踏进第一宗山门，遭遇问道神石诘问的时候。

“古时有一国名‘扶梁’。在扶梁国中，每日轻清之灵气自东而生，重浊之秽气由西而沉，久而久之，清之愈清，浊之愈浊，浊气竟渐渐生灵化形，一出生就以人之血肉为食，不老不死。不过十余年，扶梁国已是生灵涂炭，国中轻清灵气断绝，恶欲丛生，恶煞横行，终有一日天降劫雷，业火焚城，扶梁无处不是人间炼狱。”

想到这里，她不由喃喃道：“而这时，你得天道启示，有一人可生清气，净浊气，你杀还是不杀？”

有一人可生清气，净浊气。

这，就是消除罗天的解决方法：用人的身体去净化它。

原来问道神石一开始就告诉过她。

原来她一开始就知道了。

但是为什么？

谌荧面上的神色有一瞬间的茫然，但很快她就清醒了过来。

不，这不是真正的解决罗天的方法，反而是将他们真正地推向灭顶之灾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