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许寒不是第一次在课堂上睡觉，但他却很少在课堂上做梦，

但是这次例外，他又梦到了未来的自己。

这次的梦比昨晚一场场瞬时的画面，还要清晰有脉络。

梦里不再仅仅是走马观花一般描述“许寒”的恋爱脑行为。

更像是“许寒的一生”。

具体到从出生到死亡的每一个重要时刻，期间那个被“许寒”喜欢的男生也出场了，但这一次男生更像是“许寒”人生中的一个过客。

而且和前两次一样，他完全看不清楚该男生的容貌，更不知道他的姓名。

在这次的梦境中，他关于这个男生，只得到了一个新线索，那就是这个男生是“许寒”读高二时的五月份转来的学生。

梦境里的“许寒”在高中毕业后告白，顺利和男生交往，不过因为世俗影响，两人只能偷偷谈恋爱。

“许寒”为了掩盖自己和社会主流的不正常，总在无意中伤害到男朋友，行为举止都像极了渣男。

随着相处的时间越长，“许寒”的缺点也愈发明显，性格异常的极端偏执，明明自己不愿意在人前暴露他们的关系，却总是怀疑男朋友不忠于自己，后面甚至还动起了手。

狰狞又丑陋的表情，吓得做梦的许寒闭上眼，却无济于补。

男友渐渐和“许寒”离了心，有了新的追求者，同样是个看不清脸的男人，但其他细节可以知道追求者家大业大，和男友的关系密切，得知“许寒”对男友做的事情，男人对“许寒”开展了报复。

“许寒”罪有应得，家破人亡后，依旧不知悔改，交了一些狐朋狗友，染上了赌瘾，挪用公款成了阶下囚。

出狱后“许寒”依旧死性不改，对前男友也念念不忘，始终记恨前男友对自己的薄情，故意示弱让前男友心生软意，然后意图染指前男友。

最后前男友的另一个追求者及时赶来，把“许寒”敲晕丢到了水泥里，拿去沉江了。

从“许寒”的种种表现，这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

这个梦比之前那两次要具体，前两次的梦主要集中在许寒怦然心动的纯情恋爱里。

哪怕第二次梦境，许寒在后期成了一个坐过牢的废人，想要强迫前男友和自己发生关系，梦境也没有具体的说明前因。

那些画面如同定格的PPT，只是一晃而过，加起来也只有两三秒的镜头，只让做梦的许寒知道未来的自己坐过牢，甚至有强迫他人的意图。

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只能让许寒本人去联想里面的种种。

第一次梦，许寒觉得未来的“许寒”是个纯情恋爱脑。

第二次梦，许寒就已经觉得未来的“许寒”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第三次，也就是这一次，完全超出了许寒对坏人的认知和接受力。

最重要的事情是，前两次的梦境如同囫囵吞枣，这一次演绎得如此清晰，那张无耻小人一样的脸，仿佛就在他眼前，让他产生一种无可辩驳的恐慌。

那是他，未来的他。

一个比他以为的还要无耻的卑劣小人，生来就注定是丑角。

……

一道突如其来的闷雷响起，吓得许寒直接惊醒，弹跳一般从座位上站起来。

凳腿和地板发出刺耳摩擦声，幸好现在是下课时间，教室和走廊都不算安静，除了坐在附近的人，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坐在他右手边的林子清，被他冷不丁这么一下，吓了一大跳。

林子清试探询问：“你……怎么了？”

现在已经是第二节课的课间了，不仅仅是许寒，池焱也睡了两节课。

许寒看清楚周边的环境，才意识到自己还在教室。

他额头冒出了细密的冷汗，没有理会林子清，而是死死地盯着前面那道趴在桌上睡觉的背影。

因为主人的熟睡，那条尾巴不知道什么时候一大半都甩在了许寒的桌子上。

尾巴尖似乎还轻微的动了动，看起来乖巧又可爱。

可是它的主人却不一定了……

“寒哥，快上课了你去哪？”

张天浩拄着拐杖从后门进来，他刚才去厕所放水了，一进来就碰上要出去的许寒。

许寒也没有理他，大步往外走，刚走下楼梯，上课铃声骤然响起，许寒没有扭头回教室，反而几乎跑起来，离教学楼越来越远。

等他回神的时候，人已经从出租车上下来，一路走到了自己家的院门外，走到房前，推开入户的大门。

巧的是，许冬生居然在家，看到儿子的时候男人有些惊讶。

没记错的话，现在还不是午休时间，更不是放学时间。

许寒礼貌的喊了一声爸，就匆匆上了楼，把门啪的一下关上。

楼下的许冬生微微皱眉，这是儿子第一次在家里砸门。

许寒进了房间就把自己甩在了床上，整张脸埋在枕头里。

过了好久，许寒才把脸从枕头上抬起来，不知道是不是被闷到了，眼睛隐隐有水雾，鼻头和眼尾的皮肤也浮了一层粉。

他再次埋头，在枕头上擦干净脸，冷不丁坐起来，去锁着的柜子里拿出日记本。

发现最后一页已经写完了。

他又去找出一本新的，打开第一页，刷刷的在上面写字，写完了一大段，撕掉，又继续写。

脚下堆积着一个个揉成团的纸。

笔尖在纸上写字，“啪嗒”一声，晶莹的泪珠砸在了其中一个字上，泅到了笔墨当中，一点点晕染。

他用手背抹掉不争气的眼泪，其实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哭什么。

那个人……他坚决不承认。

小声的哽咽响起，他写不下去了，就抬头看向只有他才能看见的一行字。

从他在校内，抬眼见到池焱的瞬间，这行字就如同游戏里触发的任务板面，突然冒了出来。

【宿主是否选择开启“救赎池焱”（注：也是28岁的许寒）】

如同科幻电影的半透明屏幕，只需要他滑动手指，在yes和no其中一个按钮，就能看到更多有用的讯息。

他抽噎，紧紧抿着唇，伸出手，对着“no”按下去。

版面没有如约消失，反而像个流氓软件，再次弹出。

【宿主是否确认要放弃自己？宿主还有两次机会，请慎重考虑。】

许寒吸鼻子，对着空气说：“你胡说，那才不是我。”

那只是一个梦，一个梦而已。

他再次朝着“No”点下了手指。

弹窗又坚持不懈的弹出来，这是最后一次机会，许寒想也不想就朝着“No”按下去，结果它居然瞬移到了另一边？

许寒追着去按，这个弹窗也跟着到处跳动，就是不给他按下去。

明摆着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

当即气得许寒坐回去，又想哭了。

心里格外委屈，眼泪也吧嗒吧嗒往下掉。

很少人知道许寒其实是个超级无敌爱哭包。

他小时候动不动就哭，幼儿园的小朋友们都知道，还笑他，渐渐的，他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也不在别人面前哭了，大家就不知道了。

但也不妨碍他爱哭这一点，现在他明显被这个流氓软件一样的东西哭到抽气了。

而此时一只通体白毛，额间一点红的兔子也在慌里慌张，差点就现原形哄人了。

可惜七天时间已过，它就不能再干预自己的考核内容，一旦插手，就等于自动放弃考核，要到五百年后才能转正。

还好白兔兔当初对池焱算是有了清晰的认知，这家伙彻底黑掉了，黑心比铁还硬，如果它想要完成考核，那么只能曲线救国。

既然它的目的是“爱自己”，谁爱不是爱？池焱就是许寒，许寒就是池焱，那它完全可以从朝气蓬勃的小可爱许寒这里下手啊！

因为时间不多了，那时候白兔兔没有直接现身对17岁的许寒循循善诱，而是连夜做了一套“系统”出来，把所有的可能性都添上，弥补它后面不能再插手的弊端。

就连17岁的许寒可能会拒绝拯救自己这个头疼的问题，白兔兔都考虑进去了。

毕竟28岁许寒的神奇脑回路，指不定在17岁的时候就形成了。

果不其然，17岁的许寒还真的拒绝拯救自己。

当然，这里面也有白兔兔的锅。

之前那三次梦境也和他有关，前两次是从事实出发，但是第三次就不是“许寒”完全真实的经历了。

但也不是白兔兔胡编乱造，而是这本该是“炮灰初恋许寒”的设定。

小说的大部分着墨都放在了主角攻受，还有主角攻二的爱恨纠葛身上，对“许寒”这种出场即炮灰的角色只是只言片语。

具体该怎么发展，还是得真实的许寒自己进行添补，所以真实的许寒并没有像小说里的那么卑劣丑陋，可惜即便这样，小说意识造就的轨迹，还是以另一种方式让他走上了那几个重要的节点。

白兔兔之所以让17岁的许寒梦到小说的最初剧情，也是为了更好的激发他的情绪，让他无论如何都要让池焱改邪归正。

但，它好像有点弄巧成拙了。

白兔兔看着少年用一双通红的眼睛，气鼓鼓的看着非要和他作对的选择面板，冒出一个念头。

要是让17岁的许寒，到颓废黑化版的池焱面前哭一哭，说不定就能让池焱心软，改变心意了呢？

唉，说再多也晚了。

白兔兔如今只能把所有希望寄托在这个爱哭包许寒身上，希望他能乖乖按照系统的提点，去接近池焱，不知不觉的让池焱一点点爱上他。

不过说这些还为时过早，此时此刻，系统检测到许寒非要拒绝任务不可，激活了另一道程序。

于是许寒瞧见另一个谈话面板跳了出来。

【最后一次确认宿主是否放弃池焱？如若放弃，池焱很可能会彻底消失。】

消失？

许寒打了一个哭嗝，泪汪汪的眼睛盯着那个关键字眼。

消失，就等于送他去死吗？

28岁的许寒被人替天.行道了，成为了猫妖池焱，如果他拒绝了，猫妖池焱也会死？

如果猫妖池焱死了，是不是就没人知道未来的许寒会是何种面貌。

岂不是所有的不堪阴暗，都将会随着猫妖池焱的消失彻底消失？

而他，真正的许寒既然知道了未来，就一定不会走上那样的道路。

他一定、一定会活得比池焱好。

刚才跳来跳去的选项面板，又一次悄然出现在了许寒眼前。

许寒眨眼的间隙，这块面板的距离似乎还拉近了。

他又眨眼，面板似乎在放大，直到那个“No”占据了他的所有视线，诱惑他快点下手了结这个糟心的事情。

许寒抬起手，伸出手指。

白兔兔闭上眼，可恶，它下次再也不自作主张改试题了！爱自己什么的，真的太难了！

指尖颤颤巍巍的碰上了面板，似乎碰到了那个“No”，导致面板闪烁起来，吓得许寒快速收起了手。

看到面板不闪了，还和刚才一样挂在那，许寒也莫名松了口气。

许寒不再理会这个碍眼的东西，把刚才的日记撕掉，在新日记本的第一页，写下第一篇日记。

*

*

【那不是我，不关我的事，我不救不救就是不救，死也不救！没人可以决定我的人生，也没人可以决定他的人生。

池焱，你听好了，既然你变成猫妖池焱就不是我了，你干脆自生自灭吧，我肯定不会管你的，绝对绝对不会的，你别怪我，也不能怪我，谁让你太坏了，肯定不会听我的话的。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已经坏到冒泡了，你今天看我的时候分明不怀好意，肯定等着看我变成你，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或许你真的是未来的许寒，但现在的许寒绝对不会成为未来的你。

——来自《许寒的日记（新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