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最后一次!”道士把龟壳往启明途的手里硬塞,已经全然不顾半仙风范,就像混迹于街头的无赖。
“不扔了!都扔了……”启明途顿了顿,她记着每次卜卦要扔六次,之前已经卜了十次,“60次了!”
“最后一次!”道士不依不饶。
启明途忽然觉得好笑,马车里就三个人,启明途知道自己不会法术,道士会不会启明途不好说,不过胜邪肯定是会的,刚才她连扔60次,每次铜钱都是一枚无字两枚有字的少阳爻,换言之,十次卜卦的结果全是乾天卦。虽说这事不是不可能,不过这太过巧合的事情势必有妖。
眼前这两人分明在拿自己当猴耍,虽然不知道这二人用了什么手段,不过若是用仙术的话,控制一下铜钱的正反想来还是轻而易举。
思及至此,启明途看了看胜邪,只见胜邪面色凝重地盯着她手上的龟壳出神。
莫不是这龟壳有什么蹊跷?
启明途拿起龟壳里里外外端详了好久,旁边的道士一直催促她快扔,她看不出什么门道,但是在道士的催促下还是作势打算再扔一次,可是真等抬起手来却又觉得这事太傻,想来这二人不过就想让自己相信自己就是天命所归之人,恐怕自己不假装信了的话便搞不清楚这二人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于是启明途反手又将龟壳抛给道士,说道:“我知道自己受天道护佑,天命所归了。所以呢?然后呢?”
道士手捧龟壳愣了一下,脸上神色变幻不定,颇为困惑,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任大小姐当真天命所归……”胜邪的视线还停留在启明途的手上,兀自喃喃道。
车厢中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启明途只觉得这二人双簧唱的是有板有眼,她忽地想起这道士每次算卦必要收钱的无赖做派,只觉得着了这道士的道,她方才一共卜了十次卦,这得被讹多少钱?不禁在心中暗骂此人无耻。她想起自己要带上的那颗手掌那么大的红宝石,莫不是这二人便是早对这颗红宝石觊觎已久?说不定这红宝石是什么法宝,只是自己看不出玄机罢了。思及至此,启明途也不敢妄动,她现在身披大氅,将婚服遮挡地严严实实的,只需要找个适当的机会悄悄将要带上的红宝石摘下来换个地方藏便是。
“不知按先生的神通每次要收多少钱?”启明途率先打破了车厢内的沉默。
“钱?什么钱?”道士一脸疑惑地看向启明途,好像听不懂启明途在说什么似的,表情惟妙惟肖。
启明途又顿觉好笑,这道士哪次不是为了卜卦的算命钱跟人纠缠不休?
等等!
一阵恶寒从启明途心底升腾起来钻入她的脑海,之后她便再也压不下这个念头。
莫不是,每次这道士的目标都是自己?
启明途猛然看向道士,两人瞬间四目相对,困惑逐渐在二人的眼神中逐渐溶解,取而代之的是交锋的兵刃。
只是短短一瞬,启明途感觉已经印证了自己的猜测,同时她也知道道士也知道了她已经印证了猜测。
下一秒道士的眼神又缓和下来,正色道:“贫道平生给人算了无数命,全仰赖天道混口饭吃,今日得见天道化身,自是不敢有半点非分之想。”
这下轮到启明途懵了,她活了这许多年,还从未见人对自己如此诚恳恭敬,一时语塞。但她亦知这世上诈骗的手段层出不穷,便不敢放下半分警惕。只觉得道士刚才的说法更像是一个声明,声明道士并不会加害于她。
“先生神算的本事在下实在佩服,”胜邪突然道,“最近正巧有件扎手的事,还望先生能给指条明路。”
哦?
启明途的注意力被再次转移,之前听胜邪说整个西北区乃是闻家天下,连谪仙门都要让他们三分,可是这个叫胜邪的八方驿老板却敢出手对那个闻仁之一顿暴打,想来也是个大恶人。既然是大恶人,想必颇有手段,又怎会轻信这些占卜算卦之辞?
之前他与道士一唱一和将自己从钱家带了出来,但凡带点脑子也不可能相信胜邪的说辞,什么天命所归天道庇佑,全是屁话。如若不是对自己有所图谋,那便是对其他什么事情有所图谋,而将自己从钱府带出来不过是某个计划的一个环节罢了。
只怕是刚才自己跟道士四目相对,慌乱间被这道士看穿了心思,启明途虽然嘴上说着信了自己是天道化身的说法,但自始至终却是半个字都不信的,于是这二人便要接着在自己面前表演?
“不知胜老板所问何事?”道士瞬间恢复了一副半仙模样。
“生死。”胜邪回道。
“请胜老板再详细说说?”道士又问道。
“今日一早有一批货到,这批货就这么凭空出现在八方驿门口,可是送货的伙计却不见了,这货送来的太早,街上没人见到,八方驿最早开门的伙计也没见到,”胜邪顿了顿,接着说,“这三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在下也一直犹豫究竟还要不要找。”
道士掐指一算,半晌说道:“只怕是一人已死,至于剩下的两人……”
说着道士翻着白眼双目微闭,指尖再次开始来回闪动,口中念念有词,但好像受到了什么干扰一般始终没算出个结果。
这一手看得启明途啧啧称奇羡慕至极,此人演技精湛毫不做作,颇有职业道德,甚至还掺杂了些信念感,但凡启明途能有道士一半的本事上辈子也不至于过的这么惨。
随后道士猛地睁开眼,手上停了动作,喃喃称怪。遂又抄起龟壳摇了起来,口中依旧念念有词,动作大开大合,总是让启明途联想到荷官用骰盅摇骰子的画面。
似乎每念完一段道士便会将龟壳中的铜钱要出来看一眼,随即马上又将铜钱扔回龟壳继续摇,如此反复六次。
启明途假装紧盯着道士摇卦,双手则借着大氅的掩盖慢慢地向自己腰间摸去,她打算将腰带上的红宝石抠下藏起来。纵使一心二用,多年的习惯依旧让她记下了道士六次摇卦的结果,说起来这结果也颇为好记,前两次三枚均无字,第三次则是两枚有字一枚无字,后三次则是连着三枚均有字。
“本卦为天雷卦,互卦为雷风卦,变卦为火水卦。”道士说道。
启明途此时已经在自己腰间摸了很久,只是怎么摸都摸不到,她只当是自己摸的位置不对,毕竟大氅盖在她身上,她什么都看不到。
“敢问先生何解?”胜邪尴尬地笑了笑。
“此二人凶多吉少,须得抓紧寻找,只怕晚了便要身首异处。”道士厉声道。
没有!哪都没有!
启明途已经顺着腰带摸了一圈,除了几颗珍珠和镶托外,什么都没摸到!
红宝石呢?手掌那么大的红宝石啊!
“你们这俩盗匪!快将红宝石还我!”启明途一声嚎叫吓得二人同时一个激灵,让二人同时疑惑地望向启明途。
“还装是吧!”说着启明途倏地起身,双手将大氅一甩丢到一旁,指着自己的腰带吼道,“宝石!红宝石!手掌那么大的红宝石!”
二人的视线移到启明途腰间,又一头雾水地对视一眼,完全不明白启明途究竟在说什么。
”方才马车相撞,我昏过去了,你们可是将我腰带上镶的红宝石偷走了?”
启明途的吼叫声惊天动地,有一瞬间道士觉得似乎马车外都瞬间安静了,那感觉好像所有行人都停了下来在盯着马车看,就连车夫都掀开马车的遮帘朝里看了一眼。
胜邪又看向启明途的腰带,腰带正中确有一个镶托,镶托上空空如也。
“任大小姐稍安勿躁,”胜邪刚明白启明途究竟在说什么,“怕不是方才马车相撞时掉在某个地方了罢,倘若这红宝石对任大小姐很重要,这东西就算让人捡了去,在下也能给任大小姐寻回来。”
分明就是你们偷的,还说什么找回来?
启明途瞬间冷静下来,难不成这二人将这红宝石偷去,再假装将整个泽恩城翻个底朝天将这红宝石寻回,以此展示其在泽恩城势力庞大手眼通天,其目的是为了让我主动投靠,他们要的还是任家大小姐的身份?
顺便还要卖一个人情给自己?
这手段虽然说不上高明,但玩的也算是像模像样。
只是这二人不知道的是,启明途故乡人的手段比他们要花得多。
“贫道倒是记得在钱府之时,任大小姐腰间确有一块红宝石,只是不知何时不翼而飞了。”道士开口证明了启明途的说法。
还在唱双簧!
胜邪的眼神突然犀利起来,问道:“敢问任大小姐的腰带从何处得来?”
此问一出,启明途的气势登时便去了大半,但她强作镇定道:“去钱家前曾在醉仙阁落脚洗漱,沐浴更衣,这腰带自当是钱家准备的,这钱家既然已将腰带给了我,那自然便是我的!别东拉西扯的,快些把红宝石还回来!”
胜邪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没搭启明途的腔,只是咬牙切齿地蹦出三个字:“穆老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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