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恍十二年过去了,余其安由原来那个瘦瘦小小的姑娘长成了一个漂亮的大姑娘,爷爷奶奶虽不是亲生的,对她却十分疼爱。余其安从小就比别的孩子懂事,学习也用心踏实,高考以县里第一的成绩考上了北江大学,为爷爷奶奶争了不少光。
爷爷奶奶年纪大了,爷爷这几年身体越来越不好,老两口不放心余其安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城市,就跟余新民商量,让他送余其安去大学报到。
余新民左一个没时间,右一个抽不开身,气得余仰贤转身就走,大骂余新民狼心狗肺。
余其安不忍心爷爷奶奶为她的事操心,午饭时,故意一脸轻松地说:“爷爷奶奶,我刚知道我们学校还有一个同学也考到了北江,她爸妈要送她去学校报到,正好我跟她一起去,你们就不用送我了。”
“你哪个同学?她人怎么样?人家父母送孩子,咱家又不是没人,就让你姑父送你。”
余其安的姑父孙浩是一名教师,暑假开了一个补习班,去年姑姑生二胎,孩子一落地就进了ICU,家里花了不少钱,余其安不想耽误姑父挣钱。
“就是那个小雨啊,张心雨,她考上的是北江传媒,奶奶你就放心吧,我都这么大人了,不会有事的,姑父暑假还要上课,送我一来一回就得三四天,怎么好意思耽误他那么长时间,我跟小雨是特别好的朋友,我跟她一起去,她爸妈也会照顾我的。”
爷爷和奶奶对望一眼,余其安说得在理,孙浩虽是他们女婿,这两年家里事多,确实不好总麻烦他,“那你哪天把这个小雨带回家,奶奶好好谢谢她,再给你们做些好吃的。”
“行,我跟小雨说说。”余其安埋头吃饭,她撒谎了,她没有叫张心雨的朋友,也没有考上北江传媒的同学,他们这个小县城,教育资源匮乏落后,极少有人能像余其安这样考到北江这样的大城市。
转眼到了去学校的那天,余其安谎称跟小雨约好在车站会面,跟爷爷奶奶挥手告别后,她独自坐上去车站的公交。望着一路后退的故乡风景,余其安嘴角绽放出笑意,她在心里无声呐喊:北江,我来了!
余其安先坐公交到汽车站,再坐大巴到火车站,她买的最便宜的绿皮火车票,咣当了二十多个小时,终于抵挡北江市。
下了火车,北方干燥的夏风迎面扑来,余其安望着这座高楼林立的现代化大都市,想到将来四年都要在这里度过,内心期待又兴奋。
余其安没赶上学校的迎新车,只能自己坐公交去学校,她查了路线图,拖着大大的行李箱往公交站点走。
余其安的这个行李箱还是姑姑以前用过的,爷爷本来要给她买新的,余其安没让,家里供她上学已经花了不少钱,爷爷奶奶年纪大了,时不时还要看病吃药,余其安在自己的花销上能省就省。
终于坐上了去学校的公交车,余其安靠着窗户闭目养神,一路上她都睡得不踏实,公家车走走停停,就像一个巨大的摇篮,余其安不知不觉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听到有人喊了一声“北江大学”,余其安睁开眼,看到车门就要关闭,她来不及思考,拉着行李箱就下车,总算顺利下车,余其安看了一眼身后的公交站牌,不是北江大学站,她下早了。
好在离学校只有一站地,余其安也不着急,拖着行李箱慢慢往前走。她边走边四下张望四周的景色,大城市跟小县城的差别好大,街道宽得能同时容纳八辆车,很多只有在电视上才看到的豪华跑车,几分钟时间,她眼前驶过好几辆,抬眼望去,四周都是看不到边的高楼大厦,余其安走在其中,觉得自己渺小得就像一只小蚂蚁。
走着走着,行李箱“咔吧”一声陷在地上,箱子轱辘掉了,这个行李箱太老太旧了,跟着她从家到学校一路奔波,实在经受不住,用自残的悲壮行为结束了自己辛苦的一生。
余其安擦擦额头上的汗,箱子里东西不少,有轮子拉着还行,用手拎根本走不动。
中午的太阳热情地炙烤着大地,汽车尾气蒸腾出一种难闻的味道,余其安又急又热,就在她像只小蚂蚁驮大米一样拉着行李箱艰难前进时,一辆黑色轿车在身边慢慢停下,后排玻璃降落,露出一张好看到让人心跳停止的面容。
这是余其安第一次见沈逸鹤。
“同学,你是去北江大学报到的新生吧?”沈逸鹤声音清冽悦耳,听在耳中,立刻抚平余其安心中的燥热和不耐。
余其安看着她,只会傻傻点头。
“阿盛,下车帮下忙。”
前排走下来一个壮硕男子,单手一拎,提着余其安的箱子就走,余其安跟着他走到车尾,正要伸手帮他打开后备箱,男子抬脚晃动,后备箱自动弹开,车子是感应的,余其安第一次见这种车。她讪讪收回伸了一半的手,对男子说了声谢谢。
余其安坐在后排,旁边就是沈逸鹤。
沈逸鹤身上带着强烈的青春活力气息,跟余其安这样的小镇丫头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画着精致的妆,穿着一件时尚的修身裙子,胸口处露出一枚好看的太阳光吊坠,懒懒倚靠在座位上看手机。余其安下意识把她当成老师,看着沈逸鹤,认真而诚恳:“谢谢老师。”
沈逸鹤划手机的手顿住了,抬眼看向余其安,唇角扬起,语气似乎还带着一丝幽怨,“老师?我看起来就那么老吗?”
“不是不是,”余其安的脸瞬间红成了一个番茄,忙着解释,“你一点也不老,你又年轻又漂亮,是我认错了。”
“又年轻又漂亮,”沈逸鹤笑得更开心了,“怎么你夸人也夸得这么搞笑?”沈逸鹤说话的时候往余其安那边靠了靠,明亮的眼睛直直看着余其安,她的眼睛是狭长的桃花眼,眼角下勾,眼尾上挑,英气却又妩媚迷人,余其安默默吞咽一下,感觉脸像一块烙铁,烫得厉害。
两人靠得很近,余其安能清楚听到沈逸鹤的呼吸声。沈逸鹤突然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住余其安的脸颊,说了一句,“我猜你会变魔术。”
余其安莫名奇妙,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沈逸鹤脸上露出捉弄成功的笑,“不然你怎么可以一下从小白脸变成小红脸?”
——
“冉林路到了。”清脆的到站提示音打断了余其安的回忆,一个阿姨拍拍余其安的肩,“姑娘,你下吗?不下咱俩换个位置?”
黄橙就在冉林路附近上班,想起两人好久没见面了,余其安果断回应阿姨,“我也下。”
下了地铁,余其安拨通黄橙的电话,黄橙就是个马大哈,给她发微信总看不到,她们联系以电话居多。
电话响了好一阵,对面才接起,“喂,安安,找我啥事?”黄橙声音懒懒的,还带着朦胧的睡意。
“怎么?没事就不能找黄老师了,你干嘛呢,怎么这么早就睡了?”
“别提了!”黄橙清清嗓子,气呼呼地说:“今天蒋老师请假了,我给她代课,好家伙,这一天我上了六节课,嗓子都要冒烟了,那群猴崽子还一个比一个淘气,气死老娘了!”
黄橙在附属小学当美术老师,教三年级,虽然美术是副科,但是近些年随着素质教育的强化,美术老师的工作一点也不轻松。黄橙最初觉得当老师还有寒暑假,每天还能小朋友们打打闹闹,简直是她梦寐以求的理想职业,真上了班,才知道当老师真不容易。
余其安笑着安抚她:“黄老师照顾祖国花朵辛苦了,晚上请你吃饭怎么样?我现在就在你宿舍楼下,我上去找你还是你下来找我?”
一听余其安要请吃饭,黄橙立刻满血复活,“还是我的安安宝贝对我好,等着,朕现在就来临幸你。”
不一会儿,单元门里走出来一个俏丽的女孩,她热情地跑到余其安身边给她一个熊抱,这个女孩就是黄橙,“呀,安安你今天真好看,来,让朕亲一个。”说着,嘟着嘴就要亲过来,被余其安一把推开,“神经,别闹,快说想吃什么,一会儿人该多了。”
“老地方呗,烧烤走起。”
离这片不远有一个烧烤摊,两人常在那吃东西。余其安和黄橙大学时就结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她俩一个班,又同宿舍四年,大学刚毕业时,黄橙还和余其安一起合租过,只是黄橙上班早,住的地方离学校远,最后实在撑不住,就搬到学校宿舍住了。周末或者下班早的时候,两人会约着一起逛逛街、吃吃饭。
刚在烧烤摊找地方坐下,余其安开了一瓶啤酒,一口气喝了大半。
黄橙极少看她这样喝酒,有些奇怪,“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我怎么感觉你心情不好?”
“有吗?”
“有!你这状态就像碰到了过得比你好、职位比你高的前女友,无能狂怒,只好借酒浇愁。”
黄橙瞎说一气,好巧不巧戳中余其安的心事,余其安被啤酒呛得连声咳嗽,黄橙帮她拍背,“你这么激动干嘛?好像你真有前女友似的。谁不知道咱两是两朵冷艳的牡丹花。”
余其安和沈逸鹤的事黄橙并不知情,沈逸鹤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
“橙子,你猜我今天碰到了谁?”
“谁啊?”
“沈逸鹤,她是MEK的老板,也是收购我们公司的新老板。”
“沈逸鹤?!”黄橙激动地声音高了一个八度,“就是咱们大学时长得又漂亮又有钱还被你暗恋的校花学姐沈逸鹤?”
“是她,不过你不用加那么多定语,尤其最后一句。”
黄橙的心情和余其安完全不同,她兴奋极了,连端上来的肉串也顾不上吃,“这多好啊,你怎么还抑郁了?我记得咱们大学时为了接近沈逸鹤,还一起面试舞蹈社来着,你们关系不挺好嘛,以后有她罩着你,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就指日可待了!”
余其安没说话,默默喝了一口啤酒。
大学时,她和沈逸鹤岂止关系不错,她们曾在教室最后一排十指相扣,在安静的图书馆紧紧拥吻,在深夜的宿舍倾诉爱意。好多次,黄橙就在旁边,但她从来没有发现过,当余其安想把她和沈逸鹤的关系告诉黄橙时,沈逸鹤已经把她甩了。
“安安,你老实告诉我,你现在是不是还没忘了沈逸鹤?反正你也单身,你追她吧,我当你军师,咱们双剑合璧,保证很快就能把她拿下!”
黄橙不知道哪里的自信,余齐安又被她的虎狼之词呛了一口酒,她现在只想离沈逸鹤远远的,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想法。“橙子,你别乱点鸳鸯谱,我对她,早忘了,大学时对她也只是崇拜而已。”
“你确定?那你这么多年怎么一直都不谈恋爱?”
余其安看着黄橙,淡淡说了一句,“你不也一样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