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现在的脸色一定很古怪。
系统上所罗门这件事……
从情理上来说没问题，但是理性上，它为什么要去成为所罗门？
不，现在这个问题暂时不重要，怎样应付掉眼前这些人才是重点。
可是深渊信徒这种东西……
是一群麻烦得很的家伙。
在过去曾经是神明信徒的时候就是狂信徒，愿意为了他们信仰的神明付出一切，在信仰破碎堕落后，更是多了一份偏执。
惹上一个，就麻烦得要死，他们会像牛皮糖一样一直粘着你，如果不彻底清除他们，今后根本就不会有安分日子，麻烦程度仅次于外神的污染。
而且一个是主动，一个是被动，某种程度上更麻烦。
但是，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所罗门……是人类生的吧？而且本身也没有真正信仰过神明，为什么你们会认为他是神子？”
我这样想的，也是这样问出来的。
“哈——”他笑了，像个愉悦犯，“因为他发明了魔术啊！让我们不至于因为被神明抛弃而灭亡。这难道不是一个应该心怀感激的事情吗！”
“他是我们信仰的神给予我们的恩赐！理所当然是神子！”
什么嘛，到头来还是把自己的未来寄托在神明身上，区别不过是，一个切实存在的，一个是他们杜撰的神明。
一群没用的东西。
他的法杖虽然是钝头，但是挥舞间带起的风，锋利无比，远胜普通兵器的利刃。
我不得不上蹿下跳躲闪，也幸好我目前还只是一个孩子，能够在他舞动的间隙里躲来躲去，但是很狼狈。
因为躲闪及时，肢体没怎么受伤，但是我的头发就没那么幸运了。
他的攻击急促而狠厉，我的头发又比较长，一时间不能完全保护好，所以不断有细碎的发丝掉下来。
看得我的脸都绿了。
——再这样下去，我不会提前遇到中年危机吧？
我不想成为秃头啊！
“呜——”好想哭，我眼里迅速蓄了一泡泪，要哭不哭的样子。
“荒，救我啊！”我呼唤着神明，同时灵活得躲避着他的攻击，每一次都是险之又险地躲过去，表现得万分吃力。
我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总是攻击我的头部？
“好过分，竟然欺负一个孩子。”
我发出灵魂的指责，然后那个人趔趄了一下，虽然很快就恢复了攻击的节奏，但我还是抓住了机会。
“好机会！”
我无视了他怪异的神色，兴冲冲地往他的怀里冲过去。
“抓住你了！”
就好像玩捉迷藏时鬼抓住了人一样，我露出了天真无邪的笑容。
我不知道自己变成了什么样，但是我那个看见之前一直狂气地笑着的堕落信徒露出了恐惧的笑容。
同时我也注意到，那句“抓住你了”，是重声，就好像有人和我一起说话一样。
地上的影子蠕动起来，然后一下子将他吞噬。
“？？？”
我眨了眨眼睛，愣愣看着他消失的地方，瘪了瘪嘴，向成年体型的荒告状：“呜，我的玩具被抢走了！”
我扒在荒的大长腿上，眼泪汪汪看着他。
因为荒一般都是悬浮在空中，所以导致的画面就是——我被连带着吊在空中。
我：“……哎？”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样，我好像能够读出他无语的意思。
“在次空间，你没必要装成小孩子。”他慢条斯理地说，“出去后他们就会被抑制力自动消除记忆。”
他的语调是缓慢的，声音是透着一股子深海的凉意与漠然，“就像你在另一个世界线里干的那样，普通人都会被消除记忆。”
“——你怎么知道？”我收敛了表情，然后意识到一件事，声音机械，“你们还能够共鸣？”
“本来就是一体，只要在一个世界里，我们就会自动开始融合，共鸣只是副作用而已。”
星星璀璨的光芒不断冲向那些狂热的堕落信徒，他们虽然很强，但是面对神明，还是和纸糊的一样。
“你之前一直都在融合其他的碎片，所以忽略了而已。”
那些人都被活捉了，由荒霸吐捆缚着，集中在我的面前。
真好用啊，荒霸吐的能力，可控制可攻击。
我羡慕地看了眼荒霸吐，不过一想到马上他就要被关起来，又突然不羡慕了。
他是希望，所以能够忍耐那样绝望孤寂的世界，我可不行，我会疯掉的，虽然现在也没什么差别。
我想要上前审讯他们，但是，我迟疑地看了自己短手短脚一样。
这个样子是不是特别没用威信啊？
我决定还是暂时模拟个成年人的体型好了，反正就是，借用一下未来的我的样子嘛。
我从十一拿过来后一直丢在一边的书包里使劲掏了掏。
“找到了！”
终于从众多本子下面挖出了被压得皱巴巴好像咸菜一样的书。
我抖了抖书，它不情不愿地舒展开书页，重新变得光洁如新。
“唔，该怎么写呢？”我想了想，直接写上我能够暂时变成十六岁的模样好了。
我才不会说我也挺好奇我加入港口Mafia后的模样呢。
写在书上后，作用很快显现。
我被一阵黑光包围，又很快消失。
我看着身上披着的黑大衣，感受着脸上的异样触感。
啊，真是奇妙的体验。
我哼着小调，踩在其中一个的身上，刻意捻了捻他的伤口，用低沉的声音说：“来，说出你们的情报吧。”
一想到马上他们就要投入死亡的怀抱，彻底获得永恒的宁静，我就感到万分的嫉妒。
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他们避之不及的东西，却是我一直渴求的，明明这么幸运，却一直躲避着这份恩赐。
真是让人嫉妒。
我低垂着眼帘，俯视着被我踩在脚下的男人，缓缓笑了。
不懂得珍惜的人，要受到惩罚。
*
荒看着主体浑身死寂的气息，默然。
“难以想象，是吗？”
荒霸吐因为被封印时就是灵肉分离，所以目前只有灵体出现。
与其说他这样是特例，倒不如说，他还有□□被封印才是特例，因为其他的碎片的身体，在长久的时间里早就化为尘埃了，能够有着身体的才是奇怪，一般都不是普通存在。
“明明过去的记忆里，他是一个乐观爱笑，尊重生命，温和待人的人，结果却变成了现在这样。”
“你还记得多少？”荒突然出声，说得没头没脑，但是荒霸吐却很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说起来，他们都是早期记忆最为完整的时候剥离出来的碎片。
其实有一点太宰一直混淆了，他的记忆，不是从一开始就是直接切割的，而是复制。因为那个时候只是经历了几个世界，所谓的痛苦也只是离别之类的伤感，他在复制出去后就封印了自己的那份。
但是旅程的长度远超他的想象。
那些封印的记忆，在一次次转生中，破开了封印，混入了众多记忆中，逐渐崩碎消磨殆尽，最终误以为，他一开始就切割了灵魂与记忆。
荒听完沉默了一瞬，“你和我隔了多久。”
“很久很久，我是他最后的挣扎。”荒霸吐依旧是懒洋洋的样子，好像怎么也睡不醒，“为了保留最后的希望，他把我切割出去，留在这里沉睡。”
“然后主体彻底疯狂了。”
“嗯。”
“你还剩多少希望？”
荒霸吐想了想，“如果把希望数值化，普通人是一百，那我原来是四十，现在，”他估摸了一下，“大概是十五吧？”
“降到多少你会彻底沉睡？”
荒霸吐黯淡的瞳孔里，只留下星星点点的光，好像将要熄灭的烛火，摇摇欲坠。
他也不意外荒会知道这些事情。
毕竟现在，也只有癫狂、不在乎一切只想彻底死亡的主体不在乎不关注也无所谓身上的变化，所以不知道，系统早就已经被束缚了。
虽然还不能完全摆脱控制，但是对主体的控制已经很小了。
能够看出这些，那么看出他的意义与状态也不过是小事，毕竟这些都是“自己”设立的。
“大概是十。”他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
他存在的意义就是保留希望，希望越大，他就越活跃，否则会靠着降低对时间的感知来缓解希望的消散。
最好的办法是躲进时间差巨大的空间，但是他被封印了，只能靠着沉睡缓解。
他和荒一起悬浮在半空中，关注着脚下。
那些遍体鳞伤的深渊信徒早就无法维持这样的结界了，取而代之的是荒的星海结界。
反正最终会被消除记忆，他甚至都不想理会那些人类，只是拦着不让他们靠近，根本不愿意耗费神力制造隔音结界。
任由那些人类在角落里吵闹。
他们只是注视着主体的动作，看着主体带着癫狂的笑容踩踏着他们的伤口，逼问着究竟是谁泄露了系统在主体体内的。
“活着，幸福吗？”他眼神空洞，笑得疯狂，“为什么你们都想要活着？”
“我啊，非常非常讨厌活着。你知道我有多讨厌活着吗？”
“你知道，活着，有多么痛苦吗？”
他表情奇异。
“没关系，我会让你来体会一下的，”他满怀恶意，凑近脚下的人，整个人的气质，在他一身黑色的装扮下，阴郁又危险，“我曾经感受过的，对死亡的向往。”
他冰凉的手触碰那人的面颊，然后一直不开口的人突然发出惨叫。
声嘶力竭，穿透力极强，传递到结界的另一边的时候吓了那些人一跳。
那是用生命在嚎叫的声音。
*
我看着他因为体验着我某个世界的经历而发出的惨嚎，疑惑万分。
有那么夸张吗？这可是最轻松的一次经历哎！
然后我发现他昏了过去。
……什么嘛，这么脆弱！我当初可是怎么也进行到第十项才第一次失去意识的啊！
我愤愤踢了一脚他，找到下一个。
昏了一个不要紧，反正还有好几个。
我无所谓地想着。
毕竟我这个普通人也坚持了下来，他们这群狂信徒，怎么也不可能坚持不住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