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3

其实你从未想过要见香克斯。

不打算,是因为心存寄望,总觉得像他和路飞那样的人,理应被留作最后的底牌。

他们身上那种毋庸置疑的王者气度,也许真能在你万念俱灰穷途末路的时候,为你拨开一线生路。

若说遇见路飞是离开革命军后的早有预谋,那么今天这场猝不及防,却是你始料未及的意外。

至少,遇见的方式不对。

——毕竟哪有人一见面就把未来的希望给打了??

上岸后,你拧着裤腿的海水,脚下的沙子已经不再温热,潮气从脚踝向上爬。

余光瞥见那个红发男人正半蹲着阻止路飞往他身上扑。他浑身湿透,发梢还滴着水,笑得左眼的三道疤皱成波浪线——活像只被雨淋湿的大型犬,全然看不出方才单手将你拎出海面时,那种令人本能发怵的气势。

对方不管怎么说,出发点是为了救你,

……哪怕你觉得没有必要。

你的手在身侧微微蜷起,食指摩挲着拇指指腹,像是想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

最后你只是低头甩了甩湿发,试图把临到嘴边的话一并甩出去。水珠从发梢甩落,落在沙地上,溅起细密的深色斑点。

这时,一块阴影笼罩下来。

你眼前多出一块折叠整齐的手帕,藏青底色上绣着小小的船锚,边角已经起毛,像是被人反复洗过许多遍。

“给——抱歉,刚才吓着你了啊。我以为你……溺水了。”

你抬头,撞进他低垂的视线。奇怪的是,他虽然挠着后脑勺,却并没有看向你的眼睛——他的目光落在你耳后,一缕湿发贴在肌肤上,随着动作轻轻晃动,他像是看得有些出神。

海贼和手帕。

这组合比运动家与托尔斯泰还要不可思议,也成功把你刚才攒下的一腔杂念带偏了方向。

你猜测那是照顾女儿养成的习惯?但手帕毕竟也湿了大半,你轻声道了句“没关系”,便将那件方才交还给路飞的外套重新披在肩头。

反正走回家不过五分钟,忍忍就过去了。

夕阳像融化的蜜糖,将四个人的影子黏连在一起。乌塔蹦跳着踩过水洼,溅起的泥点落在你小腿上,凉丝丝的。路飞拽着香克斯的衣角,像只兴奋的小猴子荡来荡去,头上顶着大约香克斯怕弄湿而交给他的草帽——这场景本该温馨得能印成明信片,可你的后颈却沁出一层细汗。

他走在你斜前方半步,浸透的红发垂在颈后,随着步伐轻轻摇晃。

氛围有点奇怪,你不自觉地把手收进袖子,仿佛这样就可以驱散你掌心未散的余热。

情绪高昂的路飞突然拽着你的外套转起圈来,湿布料在空气里甩出"啪"的声响,你扯了了个跟跄,差点站不稳。

香克斯伸手按住小鬼头的草帽,止住了他。

"喂喂,你姐姐的裙子要被你扯坏了。"他说着望向路飞,却冲你咧嘴一笑,虎牙晃眼。

大海揉杂着一丝微不可查的朗姆酒味在鼻尖转瞬即逝,路飞双手在空气中张牙舞爪,大声反驳——“阿尤才不是我的姐姐!她可是我未来的航海顾问!”

路飞——

你扶了扶被扯歪的外套,心里默默腹诽:话说你是什么时候从阿尤升级成航海顾问了,怎么官升了你都不知道?

红发男人突然顿住脚步,若有所思地看着你,尾音拖得老长:“原来如此——你就是路飞和乌塔常挂在嘴边的阿尤老师啊?”

你眼前忽然多出一只大手,掌心带着海水蒸腾后的盐渍,纹路里嵌着几粒细沙。

他稳住路飞,朝你伸出另一只手,眼尾笑纹轻漾:“香克斯。嘛,希望现在说不会太迟。”

你迟疑地看着他的手,又看向他脸庞。蓦然袭来的海风吹乱你鬓侧的发。你原本伸出的手,转而抬起压在耳边,“……啊,我知道,您是乌塔的父亲吧。她很崇拜您。”

他自然而然地收回手,用拇指蹭了蹭鼻尖,这个孩子气的动作让他瞬间从新世界大海贼变回普通父亲:"啊...乌塔竟然在你面前那么说吗,真是怪不好意思的。"

路飞从他身侧探出脑袋:"才不是!香克斯明明就是超坏......"

乌塔突然踮起脚尖,小手"啪"地捂住路飞的嘴,动作快得像只偷袭的海鸥。路飞瞪圆了眼睛,草帽歪到一边,发出含糊的"唔唔"声。

"笨蛋路飞!"乌塔压低声音,红色的头发在夕阳下泛着蜜糖般的光泽,"不许说香克斯的坏话!"

路飞不服气地扭动,像条被网住的鱼。他的手臂胡乱挥舞,差点打到你——你下意识地后仰,却差点撞进一个带着海盐味的胸膛。香克斯不知何时侧过了身,左臂虚悬在你后背,既没碰到你,也没完全撤开。袖口的水珠滴落在你肩头,洇开一小片深色。

“小心。”在你站稳后,他笑着退后一步,虎牙在暮色里白得晃眼。然后再次伸出手按住了路飞,“喂喂,对女孩子要温柔点啊。"

乌塔趁机拽着路飞转了个圈,两人像陀螺似的在沙滩上旋出凌乱的脚印。细沙飞扬,落在香克斯的脚背上,他低头看了看,又抬头望向你,嘴角挂着无奈的笑。

"这两个小鬼..."

他的尾音消散在海风里。你看着乌塔终于松开手,路飞立刻大口喘气,随即又没心没肺地笑起来——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就这样被孩童的嬉闹搅散了。

香克斯弯腰捡起路飞掉落的草帽,轻轻扣回那颗黑发乱翘的脑袋上。他的手指在帽檐停顿了一瞬,目光越过两个孩子,与你短暂相接。

你顿了顿,下意识地别开视线,继续往家的方向走去。

*

出门时三人,归途却多了一人,其中两个家伙活像刚从海里捞上来的落汤鸡。

路飞和乌塔倒是欢天喜地,将装满蛤蜊的木桶塞给香克斯提着,直接蹦蹦跳跳冲进屋内。红发的海贼却站在门口没动,水珠从他的袖口滴落,在门廊的木地板上洇出深色的圆点。

你走进屋里,拿了条毛巾擦干头发,又犹豫了一下,多翻出一条,回到门口把毛巾递过去:“擦擦吧,等会儿着凉了可不好。”

他接过的那一刻,你忍不住抬头看他。二十来岁的男人,眼神安静,表情平和——远没有你记忆里那副睥睨天下的气势,也没有被雨水冲淡的狼狈。只是站在檐下,不动不语,似在等待,又像在观察,微妙地笼罩在一种不合时宜的安静以内。

你并没有靠得太近,因此不太能确定那目光是否带有意义,但它让你心里泛起一丝古怪的错觉。只觉得他不像刚才和孩子打闹时那样自然,反倒有一瞬局促,仿佛刻意压抑了什么。

他朝你笑了一下,说了声谢谢,语气不轻不重。

刚才那点不自然如水滴落入深海,转瞬无踪,如同错觉。

虽然咚岛此刻并非寒冬,但早晚的温差仍旧逼人。就这样让人湿漉漉地走回去着实失礼,哪怕你们是第一次见面。可你家也没什么合适的衣服,只好先让他进屋,暖暖身子再说。

你侧身让开一点,给了他个眼神。

擦拭头发的香克斯一顿,没说话跟了上来。你转身时,听见身后木地板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呀。他的脚步意外地轻,像是刻意压低了存在。

夕阳透过窗户斜斜地切进来,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恰好覆在你的影子上。

水壶里的热水还有,你给他倒了一杯,从他手中接过水桶,“先坐这喝着吧,我去给你生点火,烤干了才回去。”

他坐在炉前矮凳上,长腿委屈地蜷着,却像占据王座般自在。

在你从箱子里掏出几块碳往炉里放时,他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目光缓慢地掠过书架——那些排得歪歪斜斜的书本,有些卷起边角,显然是被翻过很多次;然后是窗边那个起毛的木雕玩偶,静静地立着,有点旧,也有点孤单,像是小孩留下的朋友,被遗忘在玻璃前。最后,目光落回你身上。

“……阿尤老师一个人住在这儿?”

“还有乌塔和路飞经常来串门。”你随口答道,顺势把毛巾搭到肩上。

除了还在滴水的衣物,那头红色的头发擦拭了几遍就没有什么水滴了。男人真是方便。你摸了摸自己的发丝,觉得还是先冲个凉吧。

乌塔跑到香克斯旁边窃笑着说,“啊,是落汤鸡香克斯呢”

“是落汤鸡香克斯。”路飞跑到旁边重复,香克斯挑眉,作势要袭向他们,“嘿嘿,说我呢!一起变湿吧小坏蛋们——”

三个人玩得不亦乐乎,不过男人虽然上半身行为大张,但是仍固定坐在位置上,并没有将沙发和毯子弄湿。刚才捡到的蛤蜊早被你放到厨房里去了。得用海水浸着一天,把沙吐了才能下锅。

你先回房给自己清理一番。

从浴室出来时,炉火已经弱了几分。你拿起铁钳轻轻拨弄炭块,又添了几块新柴。

香克斯的衬衫已经干了大半,只有肩头和后背还隐约带着湿意,在炭火下泛着微润的光。在你离去的时候,他随意地解开两颗纽扣,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水珠早已蒸发,但皮肤仍带着些许潮气,在炉火的烘烤下微微发烫。

“啊——果然这种天气就该喝点暖的。”

香克斯开口,像是随口一提,却在话尾忽然转头看向你。火光摇曳中,他的眼睛格外明亮。“阿尤老师,要不要一起去玛琪诺的酒馆喝一杯?”

邀约来得太过突然,甚至有些突兀。

你一时忘了该如何回应。

炉火噼啪作响,像是在催促你开口。

你很快摇了摇头。身上才刚换上干净的居家服,发梢还挂着水珠,实在不想再踏出门去。

“欸——那明天怎么样?”

他歪了歪头看你一眼,见你没立刻答应,便一边揉着后颈一边叹了口气,语气带笑却又真诚:“乌塔那丫头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我这当爸的,总得意思意思。”

“我哪里有给人添麻烦啊,香克斯!”

乌塔的声音突然从沙发旁边插了进来,气鼓鼓地瞪着他。香克斯眨了眨眼,随即哈哈大笑,一把将乌塔捞过来揉了揉她的脑袋。

“看吧,这就是麻烦的证据——” 他冲你眨了眨眼,“要不,明天?不然这家伙可要闹得更凶了。”

“我才不是无理取闹的小朋友!” ,她翻了个白眼反驳到,目光却突然和你对上——下一秒,小姑娘已经像只灵巧的小猫般窜到你身边。她先是拽了拽你的衣角,见你低头看她,立刻抓住机会张开双臂:"阿尤才不会嫌我是麻烦对吧!“

你本能地想拒绝,社交从来不是你的强项,尤其面对像他这样气场强到能压住整间屋子的人,你抚摸着怀里毛茸茸的脑袋,“没事、就小事而已,而且我也很喜欢小乌塔的朝气和歌声——”

“就当是给小乌塔一个面子?”

香克斯说,语气还是那个调调,爽朗中带着笑意。但你听得出,笑意下头埋着某种认真,看上去竟有几分父亲的样子。“她总说,在你这儿玩得很开心。”

炉火"噼啪"爆开一粒火星,映得香克斯眉骨投下的阴影微微晃动。

“去嘛去嘛阿尤——我可以带你到雷德弗斯号看看!“怀里乌塔抱着你的腰撒着娇,路飞有样学样地扑上来,两个小家伙像无尾熊一样挂在你身上,把你晃得站立不稳。

拒绝的话语在舌尖转了三圈却被两个孩子一棒打搅,仿若被火烤松的门栓,啪一声脱落了,“……好吧。”

炉火还在烧,柴枝偶尔发出轻微的爆裂声,但不知怎么,你突然觉得这间屋子变得有点太安静了。乌塔和路飞还在你腿边闹腾,可他们的声音像是隔了一层薄薄的雾,模糊又遥远。

你的指尖无意识地捏紧了毛巾的一角,布料吸饱了水汽,触感微凉。自刚才起,古怪的第六感在神经游动,你的视线不知道该落在哪里,但又不懂哪里生出的倔强让你抬眼往男人方向看去。

香克斯正好也在看你,笑容依旧,看起来非常诚恳,又微微混杂着稚气和土气,瞧不出在海上浪来荡去的凌厉,“那么,明天派对酒馆?”

你含糊地“嗯”了一声。

乌塔突然拽了拽你的衣角,你低头时正撞上她扑闪的睫毛,“阿尤,那么明天我们可以吃你刚才说的奶黄蟹嘛?”

“奶黄蟹我也要!” 路飞闻言猛地抬头,这两个就是复制粘贴是吧?

你蹲下身来叹口气,不过还是要看玛琪诺那边方便吗?而且得先绕道去渔市那边买几只螃蟹吧。

乌塔一听,眼睛亮起来:“我可以跟你去嘛?我可以帮你挑最大只的!”

“我也去我也去!”路飞立刻跟上。

“挑最大只的回头又不敢煮,还要我哄你们。”你低声念叨了一句,还是伸手揉了揉两颗脑袋瓜,“行啦,明天早上看天气如何。不过最好还是先把蛤蜊给煮了。”

“对哦,还有蛤蜊。”

“小蛤蜊就不能暂时养着吗?”

“不行哦,蛤蜊可不能拖太久。”你站起身,顺手把炉火收了收,“再晚一点就不新鲜了,最好是吐沙泡一夜后就下锅。”

说完才察觉香克斯一直没动。他的目光沉静地落在你们身上,唇角微微下陷,带着比炉火更灼人的温度让人有点不自在,你压下那股怪异,起身把毛巾拿下来拧了拧,顺手搭在一边的木椅上。

“那么明天我们把蛤蜊拿给玛琪诺加工?”你突然问出口,连自己都微微一愣。

他怔了一下,旋即笑出声:“我都行。”

“好,就这样决定吧”,你清了清嗓子,转开话题,“玛琪诺的清煮做得还不错。”

炉火又“咔”的一声爆开一粒小火星,像是谁轻轻戳破了刚才那一瞬安静下来的气泡。

夜深些了,乌塔和路飞终于歪在靠垫上睡着。

男人的衬衫早已干透,只在衣角还留着几道未抚平的褶皱。香克斯轻巧地背起路飞,又小心地将乌塔拢在臂弯,红发垂落时扫过小姑娘的脸颊,惹得她在梦中咕哝了一声。

"看来得把这两个小麻烦送回去了。"他压低声音。

虽说清楚对香克斯来说,带两个孩子回去根本不算什么,你还是礼貌性地问了句:"要不...我帮你送路飞?"

"不必了。"他调整了下姿势,路飞背着草帽歪在他肩上,随着呼吸一起一伏。"顺路的事。倒是你,今天被他们闹腾够呛吧?"

“不过顺手的事。”你学着他的口气回敬,换来他一个挑眉。月光从门缝落下,在他轮廓上镀了层银边。

“那明早,我过来帮你把蛤蜊带去玛琪诺那儿?”

“嗯?不用啦,就那么点儿——”

“那就明天见咯,阿尤老师。”他不等你拒绝,直接打断。扯唇一笑,转身便走了。

门在他身后轻轻阖上,木板与门框咬合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咔哒”。

屋子一下子空了下来。炉火仍噼啪作响,炭火像在悄声絮语。你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毛巾,拿下来一掂,暖意已散,湿冷的水渍从指尖滑落。

你叹了口气,把毛巾搭回炉边,抱膝坐着等头发自然风干。

视线漫无目的地飘向天花板,思绪却乱糟糟地缠成一团。

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你完全没搞懂。

明明感觉像是被人牵着鼻子走,可每一个决定又确实是自己做的。可恶——这就是从小混迹海上的男人特有的游刃有余吗?

你现在与其说是尴尬,不如说是......受宠若惊?毕竟那可是红发香克斯的邀约,说出去谁不羡慕。

但你不想惹麻烦。

你只知道你所知道的,那就是:红发香克斯是个大麻烦。

——不过就是吃顿饭而已。

——别想太多。

炉火渐渐弱了下去,最后一点火星在灰烬里明明灭灭,你把自己往床铺一摊,强行掐断了越飘越远的思绪,同时努力忽略心底那根始终绷得紧紧的弦,让睡眠将你拥抱。

这男人,难搞,发现给自己整了个地狱难度的(沉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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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03

关于我苟着苟着就成了四皇夫人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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