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嘀——”
“哈——”她惊坐而起,丝丝冷汗从她的额头流向脖颈处,屋内只听得见她那短而急促的呼吸声。
她慌张地张望四周——还是那个熟悉的10平米卧室,略显老气的浅紫色天鹅绒窗帘将整个房间的光线挡得严严实实的。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在床头一阵摸索,没一会儿便找到了前几天刚买的新款智能手机,她眯起眼,试图看清上面写的字。
“小苏,7点我和秦黛爸爸在你家楼下等你。”——秦黛妈妈。
“已经一年了啊。”苏理放下手机,长舒一口气后,一鼓作气离开了温暖的被窝。
在简单洗漱后,苏理端着一杯热咖啡,坐在显示器前,如往常一样出门前先要检查一遍电子邮件,以防错过紧急信息。
由于职业摄影师工作的特殊性,苏理经常会与海外沟通,因此交流沟通经常会有时差。
“……以后要麻烦您多多照顾了。”鼠标的光标悬停在“发送”按钮上,犹豫片刻后,苏理还是点了下去。
“噔!”此时一只圆润又矫健的橘色身影从苏理的左侧跳上了写字台——是家里饲养的橘猫小啵。
“早呀,小啵。”苏理轻轻抚摸着那柔软的橘色背脊,露出了平日里难得一见的温柔神情。
在处理了一会儿工作后,苏理瞥了一眼屏幕右下角的时间——6:40了,差不多该换个衣服出门了。
她一向对时间管控十分严格,毕竟在摄影行业迟到是大忌,口碑的重要程度仅次于技术。
她在衣柜中挑了一套黑色连衣裙套装,以及与平日风格大相径庭的简约银色耳钉——今天是好友秦黛的一周年祭,所以尽可能打扮得朴素点好。
换好衣服后,她将那头染成浅茶色的过肩发熟练地盘了起来,再用一个黑色的鲨鱼夹固定住,整个人看起来利落又精神。
“我们到啦。”秦黛妈妈的消息在7点差五分的时候发了过来,苏理赶紧拿起整理好的手提包离开了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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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会可以在西亭路的柏香花店停一下吗?我定了两束秦黛喜欢的花。”坐上后排的苏理向坐在驾驶席的秦黛爸爸这样说道。
“嗯,谢谢你啊,小苏。”秦黛爸爸转动钥匙,发动汽车。
“小苏,你现在还是开不了车吗?“秦黛妈妈从副驾驶扭过头,她眼眶泛红,眼皮微肿,看着像是刚哭过的样子——一年前那个晚上秦黛妈妈哭得撕心裂肺的样子,至今都深深印刻在苏理的脑海中。
“嗯。”苏理轻轻应了一声,视线转向窗外,这一路上没有再开口。
深秋的郊区看上去安静又凄凉,金黄的落叶洒满了车道,带着凉意的秋风钻进没有遮挡的脖颈,令人不由得打起寒颤。
苏理走出轿车的后排,粗跟黑色短靴踩在落叶上发出清脆的卡嚓声。
“小苏,谢谢你还经常来看小黛。小黛有你这样的好姐妹,我和她爸爸都很开心。”秦黛妈妈一边说着一边帮苏理轻轻拍去刚刚飘落在她肩上的落花瓣。
苏理微微一笑,两手插进口袋,向墓地的方向走去。
“不愧是秦黛啊,一年了,还有这么多人来看她。”苏理望着不远处被三四个陌生人围着的秦黛墓碑感叹道。
可能是因为年纪上去了,秦黛妈妈眯起眼看向人群:“有可能是书迷吧,去接亲友的面包车没那么快到呢。”
秦黛生前是一位知名作家,虽然她去世的时候年仅27岁,但从她17岁开始至今已经出版了10余本书,并且质量都相当高,所以她的去世对于整个文学界都是相当大的打击。
秦黛的父母快步走向人群并与他们寒暄了起来。
苏理在秦黛的墓前轻轻放下了一束绯红色与白色相间的百日菊花束,随后她的视线被一束红色桔梗吸引——一般不会有人带这种花上坟,不过苏理对此也没太在意。
没过多久,秦黛生前的亲友都陆陆续续来了,大家在祭拜完秦黛后,都会去拥抱安慰站在一旁双眼红肿的秦黛妈妈。
“小苏,等会儿陪我去下秦黛的公寓好吗?”在人群离去后,秦黛妈妈拉住独自站在一边的苏理说道。
苏理点点头,没有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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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苏,其实是这样的,我和她爸爸已经把这套公寓卖掉了,过完元旦交房,所以今天想陆陆续续开始把东西收拾起来。”秦黛妈妈一边将钥匙插入秦黛生前公寓的大门,一边向身后的苏理解释道。
“哦,原来是这样。”
“就想让看看你有没有东西要拿的,或者你俩……就是你们女孩子可能会有一些纪念品,要不要拿走。”
“嗯……哦对了,这间公寓的备用钥匙还在我这里,我改天拿给你。”苏理忽然想到这间公寓其中一把备用钥匙还在自己这里,因为她和秦黛都是背井离乡,所以身为好闺蜜的苏理会时不时来帮有些神经大条的秦黛烧个饭什么的。
“你瞧,这个奖杯都积灰了,当时这孩子得奖了多开心啊。”秦黛妈妈拿起电视机柜上的一座奖牌,温柔的双眸微微泛着泪光。
这个奖杯还是秦黛高二时获得的,那时她凭借她的处女作《染血的百日菊》获得了“全国文学总汇奖——小说部”的金奖,从而一举成名,一路高歌猛进,出版的书籍几乎本本拿奖。
但是如此顺风顺水的人生,也在一年前的今天戛然而止。
“嗯,一直以来我也以有这样一个朋友为傲。”其实对于大学以前的事情苏理已经记不太清了,这点秦黛妈妈也很清楚。
“诶呀你瞧瞧我,”秦黛妈妈放下奖杯,用手背轻轻抹去泪水,“早上还和她爸说好今天不哭来着,今天都不知道哭过几次了。”
苏理没有说话,只是默默低下头开始翻找着书桌的抽屉。
“这是……”抽屉里一本厚重的相册引起了她的注意,翻开后才发现里面居然都是自己与秦黛的合照。
“哇,小苏,你俩真的去了好多地方呀。”秦黛妈妈不知何时把脑袋凑到了苏理身后,盯着这一张张照片,看得目不转睛:“这是唐里村,欸,还有寺伊山,还有好几个地方小黛都没和我说过呢。”她的眼神中流露出温柔与寂寞。
“嗯,这样说起来确实玩了好多地方呢。”苏理慢慢翻动着相册。
“这是你们去齐雾市时候的照片吗?”秦黛妈妈指着其中一张照片问道。
“嗯,那是我和秦黛第一次两人旅游,那时候真的很开心。”苏理低下头,望着两人的合影,当时的回忆也慢慢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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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大三的冬天,那一年由于自然气候现象与全球变暖的双重影响,导致那个冬天的降雪量以及低温均破了历史记录。
虽然六点还不到,天空却已完全暗了下来,道路两侧近一米高的积雪,一眼望不到边,只有一棵被银装覆盖的云杉,孤零零地矗立在马路旁。
“怎么办?今晚可能回不去了。”苏理皱着眉头仔细审视地图。
“对不起,我不该乱走的。”一旁的秦黛一脸内疚地把整个下巴缩进围巾,声音轻得像是蚊子叫。
“这也不能怪你,我也有很多想拍的照片,才耽误了时间。”苏理尽力安慰道。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呀?如果是小说的话,现在我们差不多该搭上一辆黑色轿车,然后被送到一栋神秘公馆,和一群陌生人玩生死游戏了。”见苏理也不怪她,秦黛又开起了玩笑。
“如果真能搭上车倒好了。”苏理终于放弃了徒步走到镇子上去,于是把地图折起来塞进了斜挎包里。
这次齐雾之行两人规划了好几个月,因为冬天的齐雾积雪很厚交通不便,这两人又还是新手司机,所以必须事前做足攻略才行。没想到今天还是出了岔子。
今天是这次旅行的第三天,原计划是早上坐巴士来齐雾市隔壁的尾足镇观光,下午五点半搭末班车再返回齐雾的酒店。没想到这一路磨磨蹭蹭的结果就是直接眼睁睁地看着末班车从眼前开走。
“手机……”苏理把她新买的粉红色翻盖手机举过头顶,然后又泄了气般把手甩了下来,“果然没有信号。”
“理,我有点冷。”也难怪秦黛会觉得冷,今早的天气预报有说晚上尾足镇会降温至零下五度,现在没有下雪已经算好了。
两个人已经在车站站了三十分钟了,半小时前还对有其他车抱有希望,现在看来那辆巴士确实是今天最后一辆驶向齐雾的了——甚至在这三十分钟内,一辆经过的车都没有。
“我们找个室内待着再想办法吧。”苏理暂时放弃了搭车的事,之后该怎么办还得从长计议,像现在这样傻站在零下的室外可不是办法。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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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对不起。”在这个偏僻荒凉的雪乡,苏理开始觉得很对不起秦黛,毕竟来尾足镇是自己的提议。
“你在说什么啊?这里真的很漂亮,如果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还有这么美的地方。”秦黛对着深蓝的天空哈着气,又像个孩子一样玩了起来。
“你看那里!”一向冷静的苏理激动得用手肘戳了秦黛两下,然后抬起手指向不远处的小木屋。
顺着苏理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座深褐色的木制小屋孤零零地矗立在白雪皑皑之间。
“那个……”秦黛咽了口口水,脸上的表情看着有些迟疑。
与其说是小屋,这更像是一个四周装了木板的亭子,大小看着最多只能容纳五个人站在里面,估计这个小屋造了也是给过路人避寒用的,毕竟这么长一条路,除了零星几颗云杉,什么也没有。
“先进去待会吧?虽然我们穿得够多,但是这么走也不是个办法。”苏理拉着有点不情愿的秦黛朝小木屋大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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