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道回答说：“如果我不是这样，大概也不会在这里。”

第一件事就没法做到，第二件事无从谈起，第三件事自然等于空想。

一青令明点了点头，突然深切地意识到自己没有找话题的能力，免不得陷入一点不太必要的悲哀之中。

卫道看着他，心情很好地笑道：“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反正你们都是这么想的，我又不能一个一个打开脑子查看过去。”

他顿了顿，挪开目光，脸上的微笑又变成面具上的笔画痕迹似的样子，轻声说：“即使你们现在也是这样想的，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强制和独裁可没有作用。”

一个更小声的声音在卫道的脑子里对他说：“没关系，我不在乎，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卫道突然有些惶恐不安。

说不清楚是因为怕真有那么一个人，还是在怕自己已经堕落到需要幻觉自我安慰的地步。

他面不改色地跨过门槛，进入室内，不远处的灯光从他脸上一晃而过，他再次听见了那个声音，但是听不清楚那声音在说什么。

他有一种很古怪的感觉，声音的主人仿佛在他耳边开口，又仿佛在不可见的遥远之外，也不可知，以至于这一切都越发像一个荒诞可笑的梦，梦外是隔着窗户的深夜都市。

众人都在房间内坐下。

他们开始谈论今天的事情。

“之后的损失就按照以前的方案处理，不用单独汇报，除非是出了其他问题。”

一青令明说完看向卫道问：“有什么想补充的？”

卫道问：“我的工作？”

一青令明说：“你已经证明自己有足够的实力可以承担工作，明天一早，我们就会给你安排工作，只要你还没有因公殉职，之后的日子里，每天都会有很多工作等着你的。”

卫道点了点头。

一青令明问：“没有什么了？”

卫道想了想，神色犹豫地将不久之后村上虎步等人可能会过来的事情说了。

有人想生气。

但是一青令明和月临武都没有表情变化，其他人就安安静静将声音咽回去。

“这个，我们这里还有住处，如果他们人数不多，可以在这里住下，过阵子再说以后的事情，如果他们的人数比我们这里的预期人数还多，可能我们就得考虑现在是否准备开垦荒地、驱逐幽灵鬼怪和怪物以及扩展基地可居住面积。”

一青令明顿了顿说：“不止是居住面积，人数增加，基地的资源使用也会增加，我们的地图需要刷新，基地边缘探索也需要跟进，为了保证正常生活，还得寻找新的能源节点，驱除污染和危险。”

他叹了一口气说：“这些事情可不轻松。”

月临武坐在不远处说：“也不是刻不容缓。”

一青令明笑了笑说：“确实如此。”

众人看向卫道。

一青令明说：“希望我们之间不会再有严重冲突。”

卫道说：“看来大家已经达成共识了，简单冲突是不可能完全避免的，那我就放心了。”

一青令明点了点头。

月临武感觉似乎被噎住了，喝了一杯水，没有说话，脸色渐渐恢复正常。

会议结束。

一青令明对众人说：“明天早上还是按照之前的规定，起床洗漱之后，尽量准时到医务室门外排队接受检查。”

月临武对卫道解释：“之前去的那一栋楼都是医务室。”

卫道问：“那栋楼不止一层，全都是？”

月临武笑道：“我带你去，多去几次，你就熟悉了。”

卫道点头。

众人散开。

警报忽然响了起来。

众人有些慌乱地问怎么回事。

有人去询问监控室的监控员，监控员回答道：“一群从很远地方来的陌生人，说是有认识的人在这里，他们想进来。”

不出意外，那群人就是村上虎步他们。

一青令明让监控员把人放进来。

基地短暂地打开了。

烟雾弥漫。

整个基地都好像被大火烧了起来。

卫道对一青令明提出想见村上虎步，一青令明和月临武都有些犹豫，但想了想，都同意了。

卫道见了村上虎步，嘱咐他们先安静度过今天晚上。

村上虎步点头。

卫道再次回去。

人群之中传出咳嗽的声音，而且，声音越来越响亮，一点没有要减弱的意思。

一青令明喊道：“快点，回到自己的宿舍，不要随意外出，在天亮之前，尽量待在房间里，躺在床上，盖好被子，闭上眼睛，保持安静和平稳，切忌哭闹不休、大喊大叫和大悲大喜。”

众人很快散开了。

一青令明和月临武走到卫道身边问：“你怎么样？”

卫道提着医药箱，蹙了蹙眉，不明白他们是突然感冒还是被烟雾呛到，但检查自己，没有感觉不适。

他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月临武说：“我要回去了，你今天才来，还是回去休息比较好，我现在带你回宿舍去，你趁着天没亮，多睡一阵子，时候到了，我找你起来，再带你去医疗室。”

一青令明说：“夜晚不要在房间外逗留。”

卫道问：“你呢？”

一青令明说：“我要回医疗室那边去，我不住在宿舍，你可以明天早点来找我。”

卫道问：“说话太多就会喉咙里长瘤子是真的吗？”

一青令明回答道：“是真的。”

卫道问：“你明天还能说话吗？”

一青令明笑道：“在天亮之前，我还安全。”

卫道点头：“我会尽快找你的。”

一青令明说：“我不会出去，所以，如果你要找我，让月临武带你过来吧。”

到了宿舍，月临武站在房间门口对卫道说：“我就不进去了。”

卫道问：“你住哪里？”

月临武说：“隔壁。”

卫道点头又问：“明天早上什么时候找我？”

月临武问：“你想什么时候出去？”

他看了一眼窗外说：“明天早上，六点五十九分就会天亮，如果要早点出去，起床时间可以安排在六点半到七点半。”

卫道问：“一青令明通常什么时候起床？”

月临武说：“我不清楚，他好像大多数时候都睁着眼睛。如果有需要，直接过去，不出意外，都可以找到他。”

卫道点了点头。

次日，七点。

月临武坐在卫道的宿舍桌子边上，摸出来一袋零食，撕开稀里哗啦的包装，咀嚼着满口红油的柔韧食物，半靠着桌子，隔着窗户，看向卫道，卫道正在洗漱，卫道身侧不远处是铁栏杆防护的高层外窗，身后是浴室和厕所。

水声哗啦啦响。

卫道将帕子挂好，走出来说：“现在可以走了。”

月临武点了点头。

开了门，二人离开宿舍楼，月临武带着卫道走到了医疗室所在大楼。

一青令明从房间里打开门对他们说：“请进。”

窗外的阳光异常明亮灿烂。

进入房间，窗户也亮得一点不客气。

众人落座。

村上虎步也在这里。

他先对卫道说了一些没有见面的时候的事情。

卫道点了点头。

村上虎步安安静静坐在房间座位上，等待其他人讲话，听一青令明简单把基地的事情说了，大概明白过来。

“我们暂时不会离开。”

村上虎步说。

“可是，这里并不安全，你们来的路上应该都看见了。”

一青令明不太明白。

村上虎步回答道：“我们都知道，但是，我们的人数不少，这样短时间来回，容易被误会有所图谋，长途跋涉也需要休息。

而且，帝都不是那么好进出的地方，本来我们在皇帝面前，不当仆人，不归军队，听命又不属于最高统领，在很多人看都是不稳定因素，与其在那边当没头苍蝇，不如在这里，跟着大人，不必群龙无首，也不去看他们的脸色。

再有，那边的生活虽然精致却麻烦，我们本来不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又不习惯处处讲究的日子，守规矩都还好，只怕他们随口一说，规矩就要多出来一条，一天两天都不能全记下来，我们这么多人，稍微不注意，谁走错了路，都得全部被批评，实在是不好过，高兴不起来。”

村上虎步叹了一口气，看向卫道，见卫道面色平静，他才继续说：“要认真算起来，我们是垃圾区域出来的，这里的污染比起垃圾区域那边，小巫见大巫而已，我们不怎么担心，只要有大人在身边，这些污染再严重一倍，我们也不走。

伴君如伴虎，大人不在，皇帝就找我们，我们没什么好说的，皇帝就单独找我，我也没什么可说。要我说，大人在哪里，我们就在哪里，在危险的地方，比安全的地方更好，如今是如鱼得水，也许皇帝反而也更放心。

我们各取所需，各尽其责，心里都踏实。”

一青令明对卫道笑说：“你有一群好下属。”

卫道说：“是。”

月临武问村上虎步：“这么说，你们很会打？”

村上虎步说：“如果比帝都的人，是的。”

月临武说：“有空跟我打！”